第77節(jié)
白露像是沒聽見,她紅著眼,看著某處,眼神直勾勾的,沒聚焦。 時吟轉身跑過馬路,攔了輛出租車。 直到上了出租車,時吟一口氣才長長地出去。 她后背被冷汗浸濕了一層,指尖發(fā)麻,被白露一眼盯住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忘記了。 那雙眼睛很漂亮,和顧從禮一樣的淺棕色,明明該是剔透的溫暖顏色,卻像是藏了深淵,里面的情緒空蕩蕩的,盯著人的時候一片死寂的冰冷。 說話的時候那種顛三倒四的矛盾感,詭異的腔調,大幅度的情緒起落。 時吟心里慢慢地有了一個猜想。 她的精神狀態(tài),好像不太對勁。 時吟回了家,將門反鎖上,點亮了房子里所有的燈。 燈光明亮,她坐進沙發(fā)里,看著茶幾上的水果盤發(fā)呆。 她想起顧從禮在車上時的反應。 他在怕。 最開始的時候,時吟不知道發(fā)生了些什么,現(xiàn)在她好像有點懂了。 他是怕她知道了以后,對他的家庭有所排斥嗎? 之前家里七大姑八大姨來串門,時母跟她們說話的時候時吟也聽到了一些,二姨家表哥要訂婚,女方家里好像是離異單親家庭,父親是個賭鬼,二姨抱怨了整整一下午,中心思想就是對這個媳婦兒的家庭完全不滿意,不希望表哥娶她。 時吟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進書房,把筆記本抱到沙發(fā)上,打開,想了想,搜了一下精神類的疾病。 首先點進百科,時吟一行一行看過去,看到最后一句的時候頓住了。 ——在病態(tài)心理的支配下,有自殺或攻擊、傷害他人的動作行為。 不知道為什么,時吟突然想起了顧從禮之前手背的燙傷,還有小臂上厚厚的,很長的繃帶。 時吟慌了慌神,將筆記本丟在沙發(fā)上,翻出手機來給顧從禮打電話。 等了一會兒,他才接起來,聲音聽起來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只微微有些?。骸暗郊伊??” “你在哪?”她急急問道。 顧從禮頓了頓:“在醫(yī)院?!?/br> 她的聲音頓時緊繃了起來:“你又受傷了?” 他沒說話。 兩個人周圍都很安靜,等了一會兒,他也不出聲,時吟覺得自己猜對了,急道:“你說話呀!” 顧從禮低低笑了一聲:“沒有,我把我媽送過來?!?/br> 時吟松了口氣,重新靠回到沙發(fā)里,猶豫了一下,才小心說:“阿姨是,精神狀態(tài)不太穩(wěn)定?” 顧從禮淡淡“嗯”了一聲。 時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想了一下離搖光社最近的醫(yī)院是哪家,又問:“是在第一醫(yī)院嗎?” 顧從禮又嗯了一聲。 時吟垂著眼,視線落在旁邊電腦屏幕一行行文字上。 他的手臂綁了那么長的紗布,到底是多嚴重的傷,得有多疼。 而且,如果那個傷害到他的人是他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應該愛護他,保護他的人。 時吟鼻尖發(fā)酸,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兩個人之間安靜了一會兒,顧從禮那邊好像有人叫他。 他把手機拉遠,應了一聲。 時吟鼻子酸酸的,眼眶濕潤,生怕他聽出自己的聲音有不對勁,連忙道:“是不是有人叫你?你快去吧,我先掛啦。” 她啪地掛了電話,揉了揉紅紅的眼睛。 時吟有些后悔了。 她之前不應該那樣的。 如果她再勇敢一點,如果她沒有刻意逃避,主動的去接近他,去了解他,是不是可以更早的幫他分擔一點點。 * 時吟第二天起了個大早。 她昨晚查了很多資料,又打電話問了認識的學醫(yī)的朋友,等洗完澡出來已經是凌晨三點多。 睡了沒幾個小時自然醒,清晨,天剛蒙蒙亮。 明明身體在說完全沒睡夠,整個人困得不行,眼睛都睜不開,精神上卻又無比精神。 閉著眼睛,大腦也在不停不停的轉動。 時吟睜開眼,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用一個晚上的時間消化掉了昨天看到的事情。 畫家白露是顧從禮的母親,并且她現(xiàn)在好像身體不太好,應該是從醫(yī)院或者那里跑出來了。 時吟躺在床上,摸出手機,想給顧從禮打個電話。 號碼已經調出來了,想了想,又怕他沒有空,作罷。 時吟嘆了口氣,不知道這種情況要怎么辦。 想多多少少,能夠幫到他一點,可是又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辦才好。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抱著枕頭將手機舉在頭頂。 打開微博又是一大堆消息,時吟點開來看,發(fā)現(xiàn)昨天的帝都簽售會上也有不少人錄了視頻發(fā)上來。 兩段。 第一段其中有一部分,是那個帶著口罩的女孩的提問,以及下面時吟的粉絲對她的圍攻。 剪到時吟開口以前,這段視頻結束。 時吟看完了整段,有點想笑。 果然,點開下面的評論區(qū)和轉發(fā),一大堆的節(jié)奏。 粉絲無腦護,粉絲沒素質,粉絲圍攻人家女孩子就算了,時一還不組織不約束自己的讀者。 時吟看笑了,這得買多少水軍才能造成這樣的效果啊。 回憶一下她的職業(yè)生涯,她真的一直都也還算低調,就在微博上她這么一點小天地里活動,雖然有不少人說她的畫難看,說她拉低了《赤月》整體水平啥的,但時吟真的沒怎么在意過,對于這種言論和微博at從來都是無視的。 她又不是人民幣,不奢望所有人都能喜歡。 但是除了之前的那位顫栗的貍貓,她也沒得罪過人啊,這個針對性也太明顯了吧。 時吟退出去,繼續(xù)翻了翻,找出另一段視頻,是她在簽售會上的回應。 這段視頻的轉發(fā)量和熱度比較上一段,明顯少了一大截。 時吟想了想,轉發(fā)了一下這條熱度可憐的視頻微博,又從相冊里翻出了之前拍的,簽售會門口的立繪板——國漫的回聲。 她這邊剛發(fā)出去,下一秒刷了下首頁,林佑賀就轉發(fā)了。 時吟愣了下,自從上次ktv以后,她沒有再跟林佑賀說過話。 本來以為校霸這性格,可能會跟她恩斷義絕來著。 還沒等反應過來,時吟接到了梁秋實的電話。 梁秋實是一向知道她的作息時間的,一般就算找她也會在下午,這大清早給她打電話,幾乎沒有。 時吟一邊下床踩上拖鞋,一邊接起來,喂了一聲。 梁秋實那邊聲音有點急,還帶著一點剛起床的沙啞:“時一老師,我看見微博上那個視頻了?!?/br> 時吟哦了一聲,走進廚房,有點提不起興致:“我也看見了。” “那個女的,就是帶口罩的那個,”梁秋實頓了頓,似乎有點猶豫,“就其實,我之前不是接觸過從陽文化那邊,然后去了他們公司一趟,在那邊見過那個離年幾次。” 時吟從冰箱里取了盒牛奶走進客廳,夾著手機,將客廳小垃圾桶里的垃圾袋系好,提起來,真誠地問:“離年是誰。” “……就是那個,您的競爭對手,天才美少女漫畫家。” 時吟“哦”了一聲,走到門口,也不知道想沒想起來。 梁秋實繼續(xù)道:“反正就是,我見過她幾次,本人跟照片上有點區(qū)別的,然后我剛剛看到那個視頻,就提問的那個女的,雖然她帶著口罩的,我不太確定,但是我感覺,好像跟那個離年看起來有點像,聲音也稍微有一點點?!?/br> 時吟一頓,抬手壓了下房門,沒打開,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回來反鎖了。 主要是這個小區(qū)治安也很好,她就一直也沒有反鎖的習慣,所以一時間沒想起來。 擰開鎖,開門,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勾著垃圾袋,把垃圾放在門口。 一側頭,看見顧從禮咬著煙,站在門口。 時吟愣了一下。 梁秋實那邊還在說話:“喂,時一老師?您聽見我說什么了嗎?老師!別睡了!醒醒??!” 時吟:“你怎么來了?” 梁秋實:“……老師,您在說夢話還是醒著?” 時吟看著顧從禮,把電話掛了。 顧從禮沒答,自顧自道:“你反鎖了門?!?/br> 他身上還是昨晚那身衣服,整個人帶著種沉冷的死寂。 門開著,冬日清晨的冷氣灌進來,時吟縮了縮脖子:“昨晚鎖的,我忘了。” 他將煙掐滅,抿著唇,聲音發(fā)啞:“是怕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