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有一種妝,叫做裸妝。 時吟噴濕了美妝蛋,遮瑕遮了兩坨黑眼圈,粉底上了薄薄一層,腮紅眼線極近自然,甚至連睫毛膏都沒涂。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想著要不要換套衣服。 還是別換了,睡衣看起來比較自然,要不然看著就像自己盛裝打扮等著他來似的。 萬事俱備,時吟從冰箱里拎出來一瓶冰鎮(zhèn)酸梅汁,從容的坐進沙發(fā)里,漫畫書平鋪在面前茶幾上。 時吟甚至還屁顛屁顛地拿了面小鏡子過來,擺了好幾個姿勢,琢磨著哪個姿勢比較好。 結(jié)果一擺又是半個小時。 顧從禮人還沒來。 一個小時前,趙編輯不是說他出去了嗎? 時吟腿都坐麻了,她換了個姿勢,決定再給他半個小時的時間。 門鈴安靜如雞,一點聲音都沒有。 時吟終于忍不住了。 她抓過手機,給趙編輯發(fā)了條微信:【趙哥,顧主編來了嗎?】 趙編輯回消息的速度一向挺快,這次也是秒回,字里行間充滿了茫然:【???來哪?】 時吟:【你不是說他剛剛來找我了嗎……】 趙編輯:【沒有啊,我開玩笑的,主編沒幾分鐘就回來了,可能放水去了吧?!?/br> 時吟:“……” 她精心化了直男絕對看不出來系列裸妝,找了八百個姿勢,還想了三萬年對手戲臺詞兒。 結(jié)果對方只是去撒了泡尿。 時吟好他媽氣啊。 她面無表情的,緩慢的退出了和趙編輯的聊天框,回到列表界面,點開了顧從禮的微信。 兩個人的對話只有那么幾條,還停留在【消息已發(fā)出,但被對方拒收了?!?/br> 時吟更氣了。 她想著,反正她也被拉黑了。 那她現(xiàn)在說什么,顧從禮都看不見。 * 搖光社漫畫月刊《赤月》編輯部,趙編輯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復(fù),有點兒摸不清頭腦的放下了手機。 正是臨近下班的時間,編輯部里氣氛輕松,顧從禮手里拿著個牛皮紙袋子從會議室出來。 趙編輯側(cè)頭:“主編,剛剛時一老師跟我問你來著。” 顧從禮腳步微頓,神情漠然:“嗯?” 趙編輯誠實道:“她好像找你有事,問你什么時候過去找她呢?!?/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趙編輯似乎看見他們這位冷若冰霜的主編大人表情有那么一瞬間好像變得柔軟了起來。 好像還笑了一下。 趙編輯還沒來得及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顧從禮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 簡單說了兩句,他掛了電話,指尖落在屏幕上,頓了頓,點開微信。 最上頭一個對話框,頭像是個腦袋扁的像是一頭撞在了墻上,看起來就很傻的貓。 顧從禮盯著那只貓看了一會兒,想起上周女生戴著個毛絨發(fā)箍,一臉懵逼的站在門口看著他發(fā)呆的樣子,覺得物似主人型。 他點開對話框,進入到對方的資料界面,把人移出了黑名單。 也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無與倫比的湊巧,剛好,兩秒鐘后,這個剛被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并且自己還毫不知情的人,氣勢磅礴的發(fā)過來了一條消息。 ——【顧從禮大!傻!逼?。?!】 顧從禮:“……” 第4章 梅子湯與盛夏(4) 一發(fā)出去,時吟就覺得哪里不對勁。 毫無預(yù)兆的,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違和感順著腳底板直竄到天靈蓋。 時吟凝神思索了兩秒,反應(yīng)過來了。 為什么她的消息發(fā)出去以后,沒有馬上彈出那邊的拒收提示? 不是拉黑了嗎? 不是已經(jīng)把她拉黑了嗎?? 時吟拿腳想,也沒有想到顧從禮會主動地,無聲無息地把自己從黑名單里拽出來。 裝逼一時爽。 事后火葬場。 這可真是,防不勝防。 幾年不見,這男人的段位和恐怖程度越來越高了。 竟然也學(xué)會了鬼鬼祟祟了?。?! 時吟心下發(fā)慌,手忙腳亂地趕緊長按撤回,看著綠色的氣泡被撤回以后,整個人長長吐出了口氣,放松下來。 放松了幾秒,又繼續(xù)緊張了起來。 不知道他看沒看見。 應(yīng)該沒看見吧,她很快就撤回了。 顧從禮好像也不是會時時刻刻盯著手機看的人。 時吟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非常刻意地,又打過去了一條:【主編,買包嗎?外貿(mào)原單買一贈一。】 忐忑焦心地等了五分鐘,對方都沒有回。 看來應(yīng)該是沒有在看手機的。 她終于放下了心來,長舒了口氣,轉(zhuǎn)手去做別的事情,把顧從禮忘了個精光。 時吟也確實是沒有什么時間閑著摸魚了,《赤月》是月刊,雖然比起周刊來說已經(jīng)輕松很多了,然而問題就在于,她是個懶癌晚期拖延癥患者。 時一老師的生活,在交稿后和臨近交稿前可以說是天差地別的兩個極端。 《赤月》每月月初出刊,此時正是七月中上旬,平時這個時間時吟還在吃飯睡覺煲劇打游戲,每天都能閑出屁來好不自在。 然而這個月,她不僅要畫出正在連載的漫畫收尾,又要準備新連載的分鏡腳本,還要趕在八月前畫出原稿去參加八月初的的夏季新人賞。 拖延癥歸拖延癥,時吟真正進入工作狀態(tài)以后其實認真得非常瘋魔,并且要求極高,龜毛得很,導(dǎo)致這幾年來助手換了無數(shù),跟了她時間最久的一個助手也就梁秋實。 梁秋實起了個和著名當(dāng)代散文家就換了個順序的名字,卻是個深愛漫畫和各種電子產(chǎn)品的宅男,并且據(jù)說家境殷實,家里的手辦多到可以弄個展。 梁球球同志工作效率不低,時吟就他一個助手,以前臨近截稿期趙編輯也會來幫忙,倒是也勉勉強強夠用。 但是這次因為事情堆了一堆,新舊連載半個月內(nèi)都要弄出來一話,一個助手也實在有點忙不過來,時吟就讓梁秋實幫忙留意下有沒有認識的人愿意來做個臨時助手。 正忙的時候,時母再次打來電話,讓時吟不要忘記周六晚上跟人家約好的吃飯。 時母打過來的時候時吟正在畫分鏡的腳本——name,手下動作沒停,接了時母電話歪著腦袋用肩膀夾住,就聽見時母在那邊大著嗓門:“喂!喂喂!寶貝,你干嘛呢寶貝!” 時吟心思都不在電話上,哼哼哈哈的應(yīng)付著,都說了些什么也沒太聽進去。 等分鏡腳本草稿終于畫完已經(jīng)是晚上快十一點了,時吟一下午連水都沒喝一口,拖著半條命出了工作室去廚房覓食,就看見一條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時吟從記憶最底層挖出了某個好像叫林源的電話號碼。 時間太晚,時吟也不好再給人家回電話過去,只發(fā)了條信息,道了個歉,確定了一下明天的見面時間和地點。 等了一會兒,對方?jīng)]回。 這人可太養(yǎng)生了,不到十一點就睡覺的。 時吟手機丟在一邊,拽了袋泡面出來煮了,又熬到后半夜把草稿改完,完全沒有明天就要去相親了要睡美容養(yǎng)顏覺的自覺。 第二天就理所當(dāng)然的睡到日上三竿,時母哐哐哐來砸門了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一開門,就看見時母雄赳赳氣昂昂站在門口,表情和氣場有點像馬上要沖進敵人警備區(qū)的女戰(zhàn)士。 時吟剛從床上爬下來,衣衫不整,鳥窩頭,眼皮子腫的像兩個饅頭,迷迷瞪瞪的瞅著門口的人。 咔嗒一聲,時母手里的手榴彈保險栓被抽掉了。 下一秒—— “時吟?。∧阌职疽沽耸遣皇牵。。 ?/br> ——爆炸了。 時吟不太懂時母為什么對這次相親這么重視。 她自認為自己長得也沒有很丑,而且才剛剛二十三歲,還有好幾年可以浪,實在不是需要急著相親的年紀。 時母的態(tài)度就好像,她錯過了這次的這銀行精英,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被按在沙發(fā)上拿冰勺子敷眼睛的時候,她提出了異議。 時母翻了個白眼,一手拿著一把勺子貼在她眼皮上:“你以為我想呀?你天天在家呆著,到哪認識男人去,你要是去公司里找個工作我還用給你cao心這些事情?就現(xiàn)在這樣,別說你二十三,你呆到三十三歲也不會有男朋友,”時母越說越起勁兒,憤憤嫌棄道,“我給你辦了個健身卡,以后每天都給我去運動聽見沒有?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我是生了個豬???” “……” …… 時吟這個人,情路一直不怎么順暢。 初戀是初中的時候,年紀小,還不懂得什么是喜歡,只覺得學(xué)校里那個呼風(fēng)喚雨的校霸小哥哥真是帥。 他校服永遠不好好穿,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耳朵上一排亮閃閃的鐵圈子,燙頭紋身,還抽煙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