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柔軟膠皮裹著金屬線，一根根硬芯梗在里頭，在你掌心里發(fā)出窸窸窣窣的細(xì)微聲響，像一團(tuán)糾纏的蔓，795垂著眼瞼，亮藍(lán)光圈忽大忽小地閃爍不停，嘴唇抿成一條顫抖的線。

    “難受嗎？”你問。你撥了撥一根斷掉的電線的尾端，尖銳的金屬絲劃過你的指腹，他肩膀猛地一顫，連著一把電線都晃晃蕩蕩，肩胛骨不自然地隆起，像試圖合攏羽翼的鳥。他點點頭，柔順黑發(fā)垂在臉側(cè)，懇求地望著你，希望他的誠實能讓你停手。

    “痛？”你又問，手上力度放輕了，指尖仍觸著那根電線末端，抵著它打轉(zhuǎn)，紅線被你推起一個忍耐的弧度，顫巍巍的一座危橋。他搖搖頭。

    “那怎么難受了？”你笑著問，順手梳了梳那一團(tuán)糾結(jié)的線，有幾根打了結(jié)，你又騰出手來細(xì)細(xì)幫他解開，淺藍(lán)的電火花劈啪作響，看著好像挺危險，可你知道這不會傷到你，你肆無忌憚地戳了戳，你只覺得指尖一陣癢酥酥的。

    原本合身的睡衣現(xiàn)在顯得格外寬大，棉布垂墜，恰恰蓋過胯骨，被勃起的性器撐出一小座不自然的凸起，日光燈在褶皺間打下陰影，像沙丘上爬行動物留下的道道痕跡。水跡洇開，像被破壞的綠洲，清泉汩汩，無法控制地往外溢淌。

    你屈膝抵在他腿間，恰到好處地壓著性器，極其緩慢地上下磨蹭，yinjing被推著壓到了小腹處，燙得要命，他驚喘一聲，大腿殘肢無力地晃了晃，做了個想要夾緊的動作，電纜掃過，水珠灑到你光裸的小腿，一點冰涼，大片guntang。

    “真的很難受？”你摸摸他腦袋，手掌虛虛撫摸過他的左臉，他下意識偏過頭去追逐你手心的溫度，你沒讓他貼過來，反而摸了摸他損壞的右臉，暴露在外的金屬骨骼冷冰冰地反光，人造皮膚沒有完全掉下來，僅靠一絲纖維相連，你有點想把它扯掉，但你捏住它時，卻又有點下不了手。也不知道會不會痛。

    可是看著好不爽啊。

    你皺著眉毛專注地凝視那一小塊創(chuàng)面，仿人類的紅色肌rou纖維忽然收縮了一下，你抬起眼來，發(fā)現(xiàn)795居然笑了。

    “你真好?！彼恼Z氣很是愉快，藏不住的戀慕欣喜。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莫名其妙的夸獎居然讓你心生惱怒，像是為了反駁他的話，你斜睨他一眼，一個用力扯掉了那塊皮膚。

    795的眼睛依然閃閃發(fā)亮，甚至笑意更濃，就好像你剛剛不是扯斷了粘連的皮膚，而是給他療傷。

    真是個笨蛋。

    你更加惱火，惡意荊棘般鉆出你的胸膛，刺得你疼癢難耐，讓你想傷害他，想像摔碎一塊玻璃一樣摔碎他眼睛里不加掩飾的透明期待……

    “傻逼?！苯Y(jié)果你嘴里只蹦出了這個詞。剛出口你就后悔了，這攻擊力弱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795的表情和你預(yù)料得一樣毫無變化，不，他看起來更加愉快了，你從他眼睛里讀出了四個字——你真可愛。

    你虛握著他左臂殘肢處電線的手猛地收緊，惡狠狠地拽了一把那些電線，他疼得發(fā)出一道夾雜著電流音的低鳴，被你拽得倒伏在床上。他來不及問你怎么了，只能無力地側(cè)躺著，兀自喘息。你看見他眼中藍(lán)色光圈毫無章法的閃爍。

    你爬上床，把他翻了個身，指痕和吻痕在他腰腹上因著呼吸顫動，像棲居的蛾，鱗粉斑落，極細(xì)的茸毛也在顫，心口處還有燒傷的疤痕，你認(rèn)出那是煙頭留下的，你幾乎能想象出拿煙的手是如何逼近他，一閃一閃的紅光如血，最終滴落在他的胸口，他會呻吟，也許不會——他的嘴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你不想知道他那時含著的究竟是yinjing還是手指。

    大概是手指，你重又和他對視，他嘴角有過分撐裂的痕跡，也有刮傷，你猜那是戒指留下的，鉆石戒指，套在骨節(jié)粗大的無名指上，粗暴地蹭過他的嘴角，涎液給名貴的鉆石覆上一層黏膩的液膜，光芒變得yin穢，尖銳地擦傷他的臉頰。

    你痛恨自己過于豐富的想象力，以及他沒有絲毫哀傷的眼眸。

    你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他不為自己的身體感到難過。

    強(qiáng)暴給他帶來的沖擊還不如被你拋棄來得大（人類都想cao伴侶機(jī)器人，可主人一般不會拋棄伴侶機(jī)器人?。?，扯斷四肢會讓人類崩潰，可只是讓他感到困擾——反正他能獲得替換的肢體，他說愛你，他希望你回報同等的愛，他不想做替代品。

    他的確萌生了一些人類的情感，他一眼看穿你的虛張聲勢，可這不夠，他骨子里依然是程序，一個出了些紕漏的程序。

    他要平等，他要你把他當(dāng)人，那么他得先把自己當(dāng)人。

    你俯視著他，795溫順地躺著，半長的碎發(fā)攔在藍(lán)幽幽眼眸前方，恰到好處地?fù)跞ッ娌康膸讐K受損。他在倒下時計算過角度，他刻意地?fù)跞毯貌粴Я四愕呐d致。哪怕說著不要，他還是下意識想取悅你。他是程序。

    你把他的頭發(fā)一股腦向后撩起，光下他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議，卻依然保持著毫無攻擊性的溫順，他有點疑惑，他這樣不如剛剛好看，可他不疑惑你想做什么，當(dāng)然了，那些編碼告訴他，他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了。他是程序。

    “我不會愛你?！蹦愀嬖V他。

    795眼睛里的光圈收縮了一瞬，他急急忙忙地開口：“為什么？你明明很在乎我，剛剛你還……”

    “但這不是你想要的愛?！蹦愦驍嗨脑挕Ｒ呀?jīng)完全平靜下來了，你盯著他的眼睛：“我在乎你，愛護(hù)你，但這不該是你想要的愛——你想要平等，對嗎？”

    795張了張嘴，淡色的唇分開時有一種太久沒喝水才會有的干燥黏膩感，他點點頭，你的話讓他困惑了。

    “如果你想要我平等地愛你，那你先得平等地愛自己，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通過傷害自己來換取我的……”

    “我試過的?！?95的聲音壓過你。

    他重重地抿了抿唇，喉結(jié)難堪地滾動了一下：“我試過的。我和你談過，你……你還記得嗎？”

    795小心翼翼地看向你，他期待你還記得，又希望你不記得，那場談話的結(jié)果太令他難堪，他試圖站到你面前來，你卻把他踩進(jìn)泥里。

    你怎么可能不記得，你還說他可笑。

    “我那時候沒有想到你是認(rèn)真的……”你勉強(qiáng)解釋。

    “但我的確是。”795說。

    你點點頭。

    短暫的沉默過后，795又開口了：“至于傷害自己，我并不是有意的。我……我當(dāng)時很混亂，想暫時遠(yuǎn)離你，我沒有想到人類會這么危險……”

    “你沒有想到？你怎么可能沒有想到？”你皺眉，“你是伴侶機(jī)器人！所有人類都想……啊?！?/br>
    “你說的沒有想到，指的是這個？”你撩了一把他殘肢處的電線。

    795怯生生地點頭。

    “我指的被傷害，還有被奇怪的人強(qiáng)暴，發(fā)生非自愿的性交?！蹦阏f，“這些事也是傷害。對人類來說?！?/br>
    795似乎想說些什么，你抬手制止他：“我知道這些對你來說算不上傷害，因為你就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干這個的。”

    “倘若我只是把你當(dāng)物品，那我就不會覺得有什么——只是不舒服，沒有人喜歡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亂動，但不至于太痛苦?！蹦阏f。

    “可你要求平等，你要我把你看做人。”你望著他，“一個我親近的，喜愛的人被這樣殘忍地強(qiáng)暴，我為此痛苦萬分?！?/br>
    “所以……”

    “我懂了?！?95的嗓子啞了，沙沙電流音變了調(diào)，他眨眨眼，又眨眨眼，“對不起。”

    “我原諒你。”你用手背蹭蹭他的臉，裸露的金屬表面很涼，“我也該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那么傲慢地否決你?！?/br>
    “沒有關(guān)系，”795小聲說，“沒有關(guān)系?！?/br>
    “我聯(lián)系了修理師，他們明天會過來修好你的?！蹦阏f。

    795望著你，眼睛里的一圈藍(lán)光像是動蕩的海水，過于豐沛的情緒在其中翻攪，下一秒就要洶涌滿溢。

    他吸了吸鼻子：“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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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故事結(jié)束后會寫毒液x你x艾迪的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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