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霍景安也跟著她出來,平靜地道了一聲“將軍”。 段澤明正負(fù)著手,立在軒窗之下,似乎在眺望著外面的風(fēng)景,聞言,轉(zhuǎn)身朝段繾微笑看去“繾兒?!?/br> “是。”段繾半是緊張半是激動地應(yīng)了一聲,上前幾步,走到他的跟前,“爹是從娘那里過來的嗎娘她可還好” 段澤明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顯然并不樂意提起此人“她好著呢,你放心,關(guān)于這門親事,爹和世子已經(jīng)替你圓滿解決,你不用再有任何提心吊膽?!闭f著,他看了段繾身后的霍景安一眼,就把視線轉(zhuǎn)回到女兒身上,“你二人可還有未盡之話若是都說好了,爹就送你回府?!?/br> 想起她和霍景安沒說多少話,卻做了不少的親密之舉,段繾臉上就是一熱,低頭細(xì)聲道“都已經(jīng)好了,但憑爹爹吩咐?!?/br> 段澤明只當(dāng)她是在為趙靜難過,也沒多想,道“那就跟爹回府。”又把目光轉(zhuǎn)向霍景安,“世子” 霍景安微微一笑“我送將軍和郡主一程?!?/br> 段澤明和霍景安一樣,都是快馬趕到的宮門口,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為女兒叫來一頂青帳軟轎,霍景安打馬隨行,等送過了朱雀街,就告了聲辭,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了另一邊。 段繾坐在轎子里,有心想和他道一聲別,但顧忌到前頭的父親,就沒出聲,側(cè)耳聽著馬蹄聲漸漸遠(yuǎn)去,心中升起一陣惆悵,又很快壓下,不再去想。 回到公主府時,日頭已經(jīng)升至了高空,在段澤明的示意下,四名小黃門放下軟轎,由一名隨行的宮女上前掀起轎簾,伸出手去,輕喚一聲“郡主”,讓段繾搭著下了轎子。 段繾下轎之后,見父親依舊騎在馬上,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便疑惑道“爹是要回軍營” 段澤明其實是要回宮里處理一些事情,但不想讓女兒擔(dān)心,就隨口應(yīng)了一聲“軍中還有些事情要爹處理,就暫時不回府了,你累了一早上,早點回去歇息吧。” 段繾不疑有他,點頭應(yīng)下,和父親略略說了兩句,就在門口婆子的接引下進(jìn)了西門,經(jīng)過抄手游廊,回了碧玉閣。 采蘩采薇正在苑門處焦急不安地等待著,見段繾回來,都面現(xiàn)喜色,上前接迎她回了房間,一邊解下她身上的披風(fēng),一邊打發(fā)小丫頭送上面盆巾帕,給她凈面洗手。 對于自家主子被殿下帶走一事,兩人心里都有千般疑惑,但段繾不發(fā)話,她們也不好多問,只能把疑問壓在心底,在眼底眉間交換著眼色。 采蘩最是穩(wěn)妥,命小丫頭撤下臉盆之后,就詢問起段繾可曾用過午膳來,得知她尚未用飯,就和采薇一道去廚房提了食盒過來,四樣時令的主菜,一碗雞rou火腿湯,兩碟清脆的開胃小菜,三種甜食小吃拼在一起的花盤,并一碗香噴噴的雞汁米飯,琳瑯滿目地擺了一整個幾案,不過都是小盤,花樣雖多,數(shù)量卻少,只有那一碗湯滿滿地盛了一盆,臘紅的火腿片伴著嫩綠的蔥花漂浮在湯面上,煞是好看。 采薇性子急,藏不住話,一邊擺著菜,一邊道“郡主可算回來了,大公子在半個多時辰前回了府里,來找過郡主一回,聽說郡主被殿下接進(jìn)了宮,就一臉悶悶不樂地離開了,似乎很是不快??ぶ骺梢埲俗尨蠊舆^來一趟” “阿兄”段繾有些驚訝,“他來找過我有說是為什么事嗎” 采蘩采薇兩個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采蘩在放好食盒之后,就輕輕打了采薇手背一下,有些不滿地責(zé)怪“郡主還沒用飯呢,你就說這些事情來讓郡主煩心。存的什么心” 采薇看著就有些委屈“我這不是看大公子面色不快,像是有什么急事嘛。大公子不過去送了一趟嫁妝,臉色就前后變了一個模樣,我擔(dān)心” “你擔(dān)心什么,世子對郡主情深義重,能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采蘩搶白一句,“你這小蹄子,是故意想讓郡主堵心是不是” “我” “好了,”段繾笑著打斷兩人的對話,“等會兒我就叫人去請阿兄過來,他為什么事不快,一問不就知道了?!?/br> 二女見此,都不再作聲,專心伺候起她用膳來。 對于段逸的事,段繾的確有些納悶,不知道他為什么來尋自己,難不成是今日的送妝一行有什么不妥可霍景安見自己時神色如常,應(yīng)該沒出什么差錯呀,那又是為了什么 她細(xì)想一番,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干脆不想了,端起飯碗慢慢吃起來,只是才吃了幾口,外面就傳來了段逸大嗓門的喊聲“小妹你回來了你可算回來了,阿兄我這氣憋了半天,差點憋壞了。我跟你說” 垂花簾猛地被人掀開,不等段逸看清里面景象,采薇就不滿地上前行了一禮“見過大公子。我們郡主正在用飯,大公子有什么話,不能等到飯后再說” 段逸一呆,視線往里一掃,就有些訕訕地住了口“啊小妹,你還沒用飯啊那那你先吃,阿兄等會兒再和你說?!?/br> 段繾抿嘴一笑,放下碗筷“無妨,阿兄來尋小妹,想必是有急事要說,這飯晚點用也行。聽阿兄剛才之言,似乎是在為一件事不快不知道是哪件事” 段逸原本還有些羞愧,聽她這么問,眉一橫眼一豎,氣沖上頭,也不顧那么多了,上前就拉了張凳子坐下,端過茶杯喝了一大口“還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姓霍的” 采蘩采薇聽他此言,似乎晉南王世子那邊真出了一件不小的大事,都心中一緊,極有眼色地福身退下,自去外面給兩人把守望風(fēng)。 “霍大哥”段繾沒想到此事居然還真和霍景安有關(guān),不由訝道,“他怎么了” “他”段逸哼一聲,撈起兩粒鹽津花生米放入口中嚼吧嚼吧,“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去送嫁妝,他把臉板得跟什么似的,看樣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這不是在下我們家的臉嗎這可是你的嫁妝,他擺臉色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要了還是不想娶” 他正說得起勁,忽然間一個警醒,抬頭瞧見段繾微笑的模樣,到底沒有昏頭地把下半句話說出來,只道“反正我就看那臭小子不順眼,好端端的把嫁妝送過去,本是一樁喜事,現(xiàn)在反倒成了去受氣的這還沒成親呢,他就敢對我這個大舅子擺臉色,等成了親,還不可著勁地欺負(fù)你你又要跟他去晉南,這山高水長的,你就是有什么委屈,阿兄也不能替你出氣啊” 第78章 段繾聽得哭笑不得, 原來他說的大事是指這個。 啼笑皆非的同時, 她又有幾分感動。 段逸說話一向有些不著邊際, 就是今日的這番抱怨, 也大有幾分無理取鬧的意味在里頭,可對她的愛護(hù)之情卻是實打?qū)嵉? 自覺在霍景安處受了冷臉,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自己嫁過去會不會受委屈。 這幾日她為母親變卦一事疲憊不安,沒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就是今日把嫁妝送出去,也是擔(dān)心事情有變的多, 段逸這一番始料未及的抱怨, 讓她失笑之余, 更覺動容。 她柔聲道“阿兄愛護(hù)meimei, 怕meimei嫁過去受委屈,這份心意, meimei都知道。只不過霍大哥一向少言冷語, 看著不易近人, 卻是從無輕慢之心,擺臉色一說, 應(yīng)當(dāng)只是誤會。” 她當(dāng)然清楚霍景安高傲冷漠的性子,這幾天本就變故多生, 段逸又曾經(jīng)和他有過誤會, 冷臉再正常不過, 不過勸解之言, 總是要撿些好聽話說的。 段逸氣哼哼道“哪有誤會他分明就是看我不順眼我也看不慣他那冷臉示人的樣子” 這就是純粹的抱怨了,段繾含笑聽著,并不答話,自讓他發(fā)泄怒氣。 因著要置備親事的緣故,段澤明做主休了段逸一個月的假,讓他變成了脫韁的馬,整日里東游西走,除了記下管事叮囑的注意事項,偶爾處理一兩回庶務(wù)之外,就沒別的事了。對于這半個月里發(fā)生的事情,他一無所知,從趙靜的意圖變卦,到朝堂上發(fā)生的翻天變動,他都一概茫然均不曉,比段繾還要“兩耳不聞窗外事”。 也因此,段繾能夠理解他的不滿,就是因為他不知內(nèi)情,不必像自己一樣受到困擾,霍景安的冷臉在他心里就變成了一樁難以容忍的大事,特意來尋自己,在自己跟前大談特談,都在情理之中。 “小妹,我跟你說,那姓霍的” 段逸的抱怨還在繼續(xù),段繾笑吟吟聽著。擱在幾天之前,她或許會被他這無憂無慮的模樣感到刺眼,好在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解決,她沒了要擔(dān)心的事情,心情輕松,便也不覺得這些話有多么煩人,直到過了許久,都不見段逸有停下的趨向,才不得已婉言打斷了他的話“阿兄再說下去,這天可就要黑了,阿兄不嫌累得慌,meimei也要聽累了?!?/br> 段逸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段繾面前還擺著飯菜,眼見雞湯上的熱氣只剩下了微弱的幾縷,他忙心虛地咳嗽一聲,盛了一碗殷殷遞過去“看我,一不留神就說了這么久,我可不是來跟你抱怨的啊,我就是就是不放心那臭小子??傊Πλ懔?,你還是先吃飯吧,這飯菜都快涼了?!?/br> 或許是自覺理虧,在段繾開始用飯后,段逸就閉上了嘴,不再抱怨,只偶爾撿一兩?;ㄉ捉乐?,等段繾用完了飯,兄妹倆說了幾句閑話,他就起身離開了。 送走了段逸,段繾又命采蘩采薇撤下飯菜,就拿起上午被她隨手放開的繡繃子,靠坐在綺窗之下再度繡起了花樣。 這一次,她沒再被針尖戳到,也沒有半日只繡寥寥幾針,而是繡得四平八穩(wěn),把之前繡錯的幾針都挑了,重新再繡,不過半個時辰,就繡好了大半花樣。 等到晚間,段繾洗漱完畢,躺在榻上時,也沒了前幾日的輾轉(zhuǎn)難眠,一覺無夢地睡到了天亮。 翌日辰時,趙靜的貼身侍女寄琴帶著十幾名宮女來到了公主府,另有黃門令跟隨同行,于大堂宣讀趙靜口諭,將原定在八月中旬的婚期提前到了八月初一。 口諭只有寥寥數(shù)語,只說了成親改日一事,卻沒有道明原因,段繾心存疑惑,不知道霍景安使了什么法子,竟能讓母親下旨更改婚期,要知道這婚期可是經(jīng)過他的上折請期、母親的下旨蓋定的,基本上算是皇命了,哪能這么輕易更改 還是說,和她這本不符禮制的郡主封號一樣,一旦掌有大權(quán),便什么條條框框都可以不顧了 帶著這樣的疑惑,她隨口問了一句寄琴,本不期望能有什么答案,卻不想寄琴笑道“郡主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太史令大人就來覲見殿下,說是由于前些日子的熒惑反行,天象起了變化,原本在八月十九的黃道吉日提前到了八月初一,八月十九反成了大兇之日,殿下心切郡主,自然不會讓郡主在兇日成婚,就把婚期提前了?!?/br> 末了,又道“殿下原本想親自替郡主打理親事,只是朝事繁忙,脫不開身。好在府里人手足夠,雖然匆忙了些,也能在這幾日內(nèi)備好喜事,不會耽誤吉時?!?/br> 段繾聽罷,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僅為霍景安這簡單粗暴的改期之法,也為母親那拙劣的借口。 哪是什么朝事繁忙,只不過是兩人現(xiàn)在見面會徒增尷尬而已,與其互有芥蒂地演一出母慈女孝的戲碼,還不如不見。 亦或者是母親怒在心中,壓根就不想見她這個女兒。 望著寄琴和往常無二的笑容,段繾有些拿不準(zhǔn)身為母親貼身侍女的她知道多少內(nèi)情,猶豫再三,還是問道“多謝姑姑告知此事。不知道娘這幾天可還好” 寄琴遲疑片刻,對上她疑惑的目光,旋即笑開“殿下身體康泰,一切都好,在奴婢臨來時還特意吩咐,讓奴婢囑咐郡主好好休息,安心待嫁?!?/br> “是嗎”段繾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覺,像是失落,又像是松了一口氣,她微微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了。有勞姑姑?!?/br> 寄琴一笑“郡主可是折煞奴婢了?!闭f罷,就命候在外邊的宮女上前,除了婚期提前的消息之外,她還帶來了段繾成親時要穿的喜服。 由蜀錦織成的純衣纁袡,共分內(nèi)外三件,每一件都繡著精致繁復(fù)的云紋,衣襟處的云紋各自繡開,穿在一起卻是貼合無縫,足見其費心幾多,外袍的玄色則是重得幾乎染成了鴉黑,細(xì)密的針腳繡著精致又大氣磅礴的祥云花朵,華美之余,更顯莊重。 寄琴領(lǐng)著采蘩采薇服侍段繾把喜服穿上,又拿了繡屐讓她踩著,等整理完畢,便詢問她喜服可合心意,是否有需要修改之處。 段繾本就對這些不怎么看重,再加上這喜服是由宮中繡娘繡制,只好不差,她略略走動兩步,見沒有什么大的紕漏,就想點頭,讓她們把喜服放著,直接等成親之日穿上。 就在此時,立在一旁的寄琴后退幾步,一邊看著她穿喜服的模樣,一邊目含欣慰地笑道“奴婢跟隨殿下二十余年,郡主剛出生時的模樣還在眼前,沒想到才一眨眼,郡主就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殿下也看過這喜服,哪里都滿意,就是覺得腰間的一處紋路有些素了,本想讓尚衣局改制,正巧出了吉日更改的這檔子事,就讓奴婢先帶過來給郡主試一下,不知郡主意下如何,若也覺得不好,奴婢就帶回去修改?!?/br> 段繾一怔“娘親自看過” 寄琴笑道“這是自然,郡主的終身大事,殿下豈會敷衍就是郡主今日看到的這件喜服,也是改了三版的。” 原來母親還在為自己的親事費神 段繾有些意外,心中剛有些激蕩,又冷卻下來,喜服修改不在一日之內(nèi),母親直到昨天還沒有放棄讓她嫁給趙瀚的打算,這喜服自然也不是為了她和霍景安的親事修改的。 一想到母親三番四次地修改喜服,是為了讓自己能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給趙瀚,她就頓時對這件衣服沒了興趣,隱了笑道“就依娘的意思,拿回去修改腰間云紋吧。” 寄琴道“奴婢省得?!庇峙囊幌率郑硗馀踔P冠珠翠等物的四名宮女上前,道,“這些是郡主成親時要戴的釵環(huán),除卻鳳冠之外,一共有三套,郡主喜歡哪一套,就挑哪一套” 臨華殿。 一向肅穆莊嚴(yán)的宮殿在今日顯得格外死寂,只有一陣沉悶空洞的咳聲回蕩在殿內(nèi)四周,更顯人聲冷寂。 趙靜從疾咳中緩過神,緩緩?fù)鲁鲆豢跉猓椭乱活w藥丸,覺得喉間通暢了些,才撫著胸口看向跪坐在對面的人。 “一個時辰前,丞相上表奏疏,請起骸骨,歸鄉(xiāng)辭官?!彼裨跀⑹鲆患倨匠2贿^的事般,輕聲而又緩慢地開口,“就在昨天,晏平侯也上奏了一封折子,希望能將自己的爵位降等襲予其長子宋狄,并向本宮奏請辭官?!?/br> 對面的人沉默不語,她也就繼續(xù)把話說下去。 “昨天下午,三公尚書連同新上任的廷尉丞終于把陳家謀逆一案查清了,少府卿費元栽贓陷害,人證物證并存,且得其招供。據(jù)言,他是和因犯謀逆之罪而在牢中畏罪自殺的長陰侯交好,不知從哪里聽聞了此事與丞相有關(guān)的謠言,才起了陷害之心,想為好友報仇,也想圖謀相位?!?/br> “本宮也不想管他這話是真是假了,左右他不是本宮之人,霍景安除去他,對本宮也沒什么壞處?!?/br> “只是本宮沒有想到,晏平候和丞相會相繼上表辭官,甚至連本宮身邊的女官陳譚,都告病在家,不再入宮陪侍本宮左右了?!?/br> 趙靜長長嘆了口氣“孫先生,你說,是不是本宮這一次輸給了霍景安,他們就不想再追隨本宮左右了是不是本宮無能,差點害得陳家滿門蒙冤而死,丞相才會辭官;而晏平侯忠心趙家皇室,眼見大魏江山不繼,心灰意冷,便不想再管這廟堂之事,故而奏請歸鄉(xiāng)故里” 孫行才跪坐在地,斂目低首,沒有答話。 趙靜等了一會兒,見他依舊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也不強求“罷了,他人的事就隨它去吧,反正本宮現(xiàn)在也回天無力了,愛走就走吧?!彼偷涂攘艘宦暎榜€馬與本宮恩斷義絕,陛下本宮也不指望他,晉南王世子恐怕更是對本宮恨之入骨。如今,本宮身邊的心腹大臣,就只剩下先生一個了,就是不知哪一日,連先生也會離本宮而去,那本宮可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br> 孫行才終于起身,緩緩開口“微臣出身寒門,科考失利,只得一小小官吏之位,是殿下慧眼識人,信任重用微臣,微臣才有機會實現(xiàn)平生志向。殿下的知遇之恩,微臣沒齒難忘。” 趙靜一笑“沒齒難忘只有這四個字么” “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微臣愿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殿下之恩?!?/br> “結(jié)草銜環(huán)先生是想來世再報本宮恩情么好,先生之意,本宮明白了?!壁w靜闔目,將案幾上的一杯酒推向?qū)γ?,“這是淮陽進(jìn)貢的美酒,名曰輕狂居士,據(jù)說用了一種新的釀酒之法,酒香醇厚,又如甘泉冷冽。先生素愛飲酒,不若嘗一口,看看這酒當(dāng)不當(dāng)?shù)蒙洗嗣!?/br> 孫行才伏身一拜“微臣謝殿下賜酒?!?/br> 說罷,他直起身,拿過酒杯,穩(wěn)托著仰頭一飲而盡,動作行云流水,不見半點停頓。 趙靜看著他把酒杯放回案幾,正襟危坐,就像以前和自己商議密事的許多日子一樣,仿佛他還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大臣,而自己也是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皇長公主,往日種種在眼前飛快閃過,讓她心底一陣沉痛。 “為什么” 為什么 孫行才也在心底叩問著自己。 為什么他會去晉南王府,把和殿下商議好的計策吐露給霍景安 于國,他是大魏朝臣,晉南王世子有奪位之心,他不能為虎作倀;于主,他是趙靜麾下謀臣,趙靜對他有知遇之恩,更不能二心背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