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等到她坐上車,打道回酒店,才有空查看自己的手機。半小時前,周嘉樹發(fā)來一條微信消息:收拾行李! 然后附上一張照片,應該是他未經(jīng)整理的行李箱,上面堆著他的筆記本、衣物、洗漱用品等等。 她回頭再看他發(fā)來的這四個字,結(jié)尾用的是感嘆號,這般細枝末節(jié)的,竟然令她心頭一軟,卻又不知道該回他什么,想著想著,打出個哈欠。 一到深夜,人就容易遲鈍,湯奕可最后忘記了回復他的消息,直至回到酒店房間里,強忍著困意把自己清洗干凈,躺進柔軟的床上,又收到周嘉樹發(fā)來的微信:你收工了嗎? 湯奕可下意識地回:嗯,我已經(jīng)準備睡覺了。 消息已發(fā)送,她又后悔了。文字沒有語氣,她這一句回復,看起來就像是不想聊天的‘睡覺遁’。 但周嘉樹不介意,也不懷疑,他說:那快睡吧,明天見。晚安。 她是很想跟他多聊一會兒的,卻也回他一個“晚安”,因為正如他說的,明天就能見到了…… 約定的‘明天’如期而至,湯奕可不靠鬧鐘,自然醒來的,她伸了個懶腰,迷迷糊糊間,也覺得自己像個要春游的小學生一樣。真難為情。 她翻身拎起床頭柜上的座機話筒,撥通客房服務的電話叫了一份早餐,下了床,趿著拖鞋進浴室,梳通長發(fā),戴上大紅色的有個蝴蝶結(jié)的束發(fā)帶,刷牙凈面之后,又給自己覆上一層厚厚的面膜,做完這些事情,門鈴響了。 她以為是自己的早餐到了,于是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他已經(jīng)摘了口罩,露出早春新葉般清爽的臉龐,穿著熨燙平整的emporio armani運動套裝,脖子上掛著耳機,下面配一雙灰色的球鞋。 湯奕可頭上戴著束發(fā)帶,臉上敷著面膜,身上穿著一套睡衣,就這樣跟他見面了。 周嘉樹見到她此刻的模樣也有一愣,原本倚著門框,眼下站直身子,“你好,我找湯奕可?” “你敲錯門了?!睖瓤烧f。 周嘉樹迅速閃進房間里來,明朗的笑著說,“我給你帶了早飯?!彼崞鹗种写虬鼇淼囊淮秃惺疽庵?/br> 好吧,還真是她的早餐來了。 第42章 大概是因為周嘉樹還摸不清她的口味,幾乎將小飯館里每種小吃都買了一件來,一碗勾著芡汁兒的炒肝,一份兩只的手工rou包,油亮松軟的糖耳朵,壓得有點癟了的麻團,還有油餅和豆?jié){,都是地道的老北京風味。 他很自然地坐進沙發(fā)里,一邊揭開塑料餐盒,一邊說著,“北京老炮兒推薦的,北京早點……” “誰?”湯奕可站在茶幾前問他。 周嘉樹抬起頭,笑著說了句,“亮哥,他是北京人……”他又低下眼眸,忙著把小吃全都亮出來,“以前我們來這兒工作的時候,亮哥就帶我們到處吃,你坐啊?!彼贾煤靡蛔赖脑琰c,拍了拍身側(cè)的沙發(fā)坐墊。 湯奕可正下意識要走近沙發(fā),又頓住,“我先把面膜洗了?!彼f著轉(zhuǎn)頭拐進浴室。 水龍頭嘩嘩作響,她彎著腰洗臉也能感覺到有人站在一旁,正打量著她。最后掬一捧水洗凈了臉,她得以安心地睜開眼睛,只見周嘉樹靠在浴室門口,正用手機對著她。對于長年累月經(jīng)受路人或粉絲的手機鏡頭洗禮的人來說,她可以分辨得出他是在玩手機,還是在拍她。于是,湯奕可有點懵著問,“你拍了什么?” 周嘉樹收起手機,神情如常,找不到破綻,“沒有,沒拍什么。” “給我……”她的“看”字還沒有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來,就見他轉(zhuǎn)身出了浴室。 湯奕可只愣了一下,立刻從浴室追出來,拉住他的衛(wèi)衣,“你把手機給我?!?/br> 周嘉樹表面上遵從地,將他的手機遞來,還說著,“洗好了嗎?我們吃飯吧?!?/br> 可是,湯奕可拿到的手機,已經(jīng)是鎖定了屏幕的,她又不知道他的屏幕解鎖密碼,只得再遞回去,“你解開。” 他拿回手機,但是說,“我忘了密碼,先吃飯,吃完我可能就想起來了?!?/br> 湯奕可想生氣,又忍不住笑出來,難道他的手機不支持面部識別解鎖?“周嘉樹,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底下有兩道明顯的臥蠶,就像輕輕刮下月亮的鱗片,掉落在一杯水里,那種既澄澈又亮晶晶的感覺,連威脅人都毫無力度。 對周嘉樹而言,卻是很管用的,他即刻解鎖了屏幕,“我給你看,給你看……”他點開手機相冊里,剛剛拍攝的那一張照片,向她展示,“什么都沒有拍到吧?!?/br> 確實,這一張照片只拍到她頭頂醒目的大紅色蝴蝶結(jié),和額頭上一點點皮膚,別說眼睛了,眉毛都沒有露出來。但她不禁要問了,“你拍這個做什么?” 周嘉樹揪住她的束發(fā)帶,“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很可愛?!?/br> “刪掉?!?/br> “不要,我要拿來當頭像?!?/br> 瘋了吧?湯奕可瞪圓了眼睛,與他半真半假的篤定坦然對峙著。忽然,不知道為什么她張開雙臂,周嘉樹不解其意,但很愿意擁抱她。 在他的懷抱中,她聞到了舒服的香氣,感受到了他溫熱的掌心緊緊摟著她的肩頭、她的腰上一側(cè),對了,她身上這件來自意大利品牌的真絲睡衣底下,沒有穿內(nèi)衣,盡管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比起他用眼睛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讓他從身體接觸中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就不只令人感到羞澀,更是變成難以言說的情愫。 她明白,周嘉樹作為一個發(fā)育成熟的男性,在這樣的情愫底下,只能與她進行單純的擁抱,簡直是在考驗他的定力,所以她默許他的撫摸,默許他把臉埋進她的脖子,流連在她皮膚之上的氣息,傳達著他渴望與她有更親密的接觸,但他秉持著自己的修養(yǎng),對她的尊重,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他絕不可能再近一步。 湯奕可狡黠地說,“好,你抱了我一下,作為交換,你得把照片刪掉?!?/br> 周嘉樹貼著她的耳朵說,“太不劃算了?!?/br> “那你松開我?!?/br> 他把人摟得更緊了,“這也不行?!?/br> 但,不盡人意的事兒發(fā)生了,門鈴響了。湯奕可有所感應,“好像是我點的早餐……”她說著,讓周嘉樹躲進臥室,自己上前開門。 果然是客房服務來送早點的。服務生將餐車推了進來,見到茶幾上的各色小吃,臉上有一陣迷茫,湯奕可沒有解釋,只等服務生離開時,說了聲“謝謝”。 這下可好,她有了兩份早點,一份是老北京特色的,另一份是五星酒店的現(xiàn)烤可頌、牛油果吐司等等。 湯奕可坐來茶幾前,瞧著從臥室走出來的人,說,“照片我不要你刪了,但是你不能拿來當頭像?!?/br> 周嘉樹連聲說,“好好好。”坐到她的身旁來,如同之前是她耽誤了時間般說著,“快吃吧,我這一早上,也還什么都沒吃……” 突然,湯奕可碰了下自己的臉,“哦,我的臉還沒有涂呢?!彼f著就起身,又走進浴室。 她洗干凈雙手,再浸濕潔面巾輕輕擦了一遍臉蛋,然后開始按順序給自己抹上護膚品。 這時,她的‘跟屁蟲’又尾隨而來。他像每個男孩子一樣,總是喜歡,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動手動腳的,但他又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心靈,迫使他需要克制,需要找個借口,比如,柳絮什么的。 這幾天首都漫天飄絮,此刻他提都不用提起,什么借口都無需找了,盡管來到她的身后,攔腰摟住她。 湯奕可從鏡子里瞧他,因為他把自己的頭垂了下來,所以他抱著她的樣子,就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人,不依不饒地抱著抱枕。 她收回目光,只凝視自己的臉,點上面霜,“記得把你家地址發(fā)給我,我買了ipad就直接寄到你家。” “嗯——”周嘉樹應著。 湯奕可旋上面霜的蓋,擱在一邊,她已經(jīng)完成護膚程序,但他還是不打算起來的樣子,沉沉地壓著她,她只得把手撐在洗臉臺上,想了想,說著,“我跟我的經(jīng)紀人他們,說了我和你的事情,她給出的建議就是……不公開,就先這樣。” 周嘉樹終于抬起頭來,“什么叫‘先這樣’?” “維持現(xiàn)狀,在公開場合保持距離。” “這個‘現(xiàn)狀’里,我們是什么關系?” 他們的關系是不能明確的,不能逢人就介紹她是他的誰,倘若一定要追究,只能說,“……朋友?!?/br> 周嘉樹的表情不復剛才的明朗,見她頭上的束發(fā)帶似乎往后掉了點兒,底下散出些碎發(fā),就將她臉頰邊的發(fā)絲,勾到她的耳朵后,目光別有深意地凝視她,“你和你的異性朋友都這樣嗎?” 湯奕可皺起眉頭,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卻要故意這么問。她賭氣回答,“是啊。” 周嘉樹埋頭下來,作勢要咬她。她驚呼一聲想要躲開,但始終被他抱著,又躲不開,真就被他啃了下肩膀,最后笑著妥協(xié)說,“不這樣!他們和你這個‘朋友’,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湯奕可認真地說,“你可以親我。” 周嘉樹驀然笑出來,她正要沖著眼前這一張俊朗又漂亮的笑臉說“有什么好笑的”,他就很快地湊上來,親了她一下。只是那么短暫的親到她的嘴唇,過后,卻令她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湯奕可抄起一旁的梳子,當作話筒問他,“你還有意見嗎?周嘉樹小朋友?!?/br> 周嘉樹說,“沒有,不敢有?!?/br> 第43章 不敢有,就是有的意思,但湯奕可不能再為他承諾什么了。“這已經(jīng)比我先前設想的情況好很多了,本來我是想著……” 她馬上要進組拍戲,至少需要封閉拍攝兩到三個月的時間,他們沒有了見面的機會,自然就冷靜下來,到了那時,大概率就心照不宣的,淡了來往。 眼下,她見周嘉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就不打算說出這些傷感情的話,只說,“我要吹頭發(fā),你不是餓了?先去吃點東西吧。” 湯奕可將他推出浴室,再回頭摘了束發(fā)帶、頭繩,梳順了這一頭長發(fā),拿起吹風機將頭發(fā)上的水汽吹干,然后按照發(fā)型師教她的方法,想把自己的劉海吹出樣子來。 說實話,除了丸子頭她能輕松挽得漂亮之外,在打理自己的發(fā)型這方面,湯奕可仍是一個新手小白,尤其是劉海,有了劉海固然是新奇的,新奇到粉絲昨天上午在機場拍下她的照片,下午就讓她的劉海到微博熱搜上顯擺了一圈,可見最近圈中人都太謹小慎微了。 再說回,打理這個劉海的時刻,新奇的感覺就不見了,只剩下麻煩了。 她想到了拍拖,拍拖也如有了劉海這樣吧?一開始是新奇,最后被麻煩取而代之。 吹了半天,最后又將劉海往旁邊一梳,大有一種‘隨便你如何罷,不想伺候了’的心情,收起了吹風機。 回到臥室,她從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內(nèi)衣,又從衣柜里取下一件oversized的羊毛格紋襯衫,和一條運動長褲,全部拋在床上,然后解開睡衣的紐扣。 湯奕可脫下了睡衣,柔順的頭發(fā)披在光滑潔白的背上,才記起她沒有關上臥室的門,周嘉樹還坐在外面。她倒是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很平靜的發(fā)現(xiàn)這個情況,因為只要他老老實實坐在沙發(fā)上,也看不到臥室里頭,何況…… 她的思緒忽然間被身后傳來的,男性特有的嗓音給打斷,“哦,抱歉!” 湯奕可一怔,回頭,只見周嘉樹手里端著一碗豆?jié){,拿著糖耳朵還是什么的,轉(zhuǎn)身離開了臥室門外,然后他的聲音又響起,“我是想拿來給你嘗一口……” 湯奕可輕輕應他一聲,繼續(xù)更換她的衣服,繼續(xù)想著,何況,即便他看到了也沒什么,如果他們一直進展下去,早晚他都要看到的。 當然,周嘉樹不會想的這樣理所當然,他可以將親密與冒犯區(qū)分得清清楚楚,拿捏的恰到好處,正如剛才,亦如跟她相處的很多時候。不知這是他的天分,還是后天受到的教育,總之,正正好命中她所傾心的男性品格,年輕的身體、心態(tài),與成熟的思想、態(tài)度,并不沖突地出現(xiàn)在他身上,他就像剛剛研磨出來的咖啡粉。 她不否認情人眼里出西施,因為喜歡,所以為他多添一分光亮,但她在有這個認知下,仍然認為周嘉樹這樣的人,一輩子只可能遇到一次,麻煩就麻煩吧,總比錯過要好。 今天,孟生平起了個大早,六點多就從酒店出發(fā),與助理一起趕早市。參加歌唱競賽類的節(jié)目,使他重溫了那種滿腔激情的緊張勁兒,快趕上他第一次開個人演唱會,這種緊張會讓人上癮的,所以節(jié)目收官后,他在松一口氣之余,還感到了一些空虛,他必須回歸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中,首先想到的,是領略純正的北方氣息。這兩個月以來,每次進首都都是吃住在酒店,直奔演播廳。難得有這個偷閑的時光,他就帶著新奇的目光,穿梭于熱鬧的集市上。 孟生平買了很多早點小吃回酒店,一大半讓助理帶走喂養(yǎng)同行的工作人員,一小半帶來湯奕可的房間門外。 他按了門鈴,來開門的,卻是一個外形相當俊朗的年輕人,不是普通年輕人將自己整理干凈,又懂得打扮就能展現(xiàn)的俊朗,而是優(yōu)越于大眾水平之上,再之上?,F(xiàn)今這個時代,只要是明珠就不可能蒙塵,加上他的氣質(zhì)沉穩(wěn)、矜貴,不適合上舞臺唱唱跳跳,由此可以肯定他是演藝圈的人。 其實說白了,孟生平就是瞧他有點眼熟,一定在電視上見到過。 此時,孟生平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很想當然地說,“不好意思,我認錯門了。” 周嘉樹來不及開口,他已經(jīng)提步走了,只得順著他的話說,“沒事兒,您慢走……” 湯奕可匆匆換上衣服,一邊扣著襯衫的紐扣,一邊走出臥室,還是慢一步,周嘉樹已經(jīng)將房門關上了?!笆钦l?”她睜大眼睛問。 周嘉樹再一次來不及開口,門鈴又響了。他離房門一步之距,順便地轉(zhuǎn)身上前,看了眼門鏡,接著開了門。 門外傳來孟老師的聲音,“這里是不是湯奕可的房間?”他正說著,瞥見了站在房間里的湯奕可,與昨晚穿著一身黑裙子,背后披著淺淺的波浪長發(fā),額前留了些劉海,戴著細細長長的耳墜,眼瞳映著燈光的美不同,此刻她的穿扮,吻合了她在家中自在的狀態(tài),他一下子進入到老父親的心境當中,將目光挪到了周嘉樹的身上。 湯奕可也有點懵了,這個情形可以算是突如其來的‘見家長’了。 周嘉樹則顯得坦蕩坦然,側(cè)身給孟老師讓路,待他走進來之后,再將房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