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一口喝完杯里所有的雞尾酒，看了眼梁熙杯子，問她：“梁熙，你怎么沒喝？”

    “我喝了一口。”梁熙道。

    “我看你這跟沒動過差不多?！绷纸ú惶珴M意，嗓門拔高了幾分：“不喜歡喝這個你就直說，我讓人給你換嘛，我看你今晚什么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的，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林建的朋友們也開始三言兩語勸她：“是啊，你這真的太不給面子了?！?/br>
    “這又不是酒，果汁而已?！?/br>
    “喝多幾口嘛，別掃興！”

    各種勸說或是抱怨襲來，梁熙有些遭受不住，下意識抓住她的手。

    姜如羽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往自己懷中扯。

    梁熙往她這邊偏頭，她湊近梁熙身旁，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了句：“冰的?！?/br>
    梁熙秒懂，溫柔地笑了笑：“我今天生理期，不能喝凍的?！?/br>
    一般來說人家姑娘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正常人都應該見好就收的。

    只是這林建真不是一般人，她們也沒想到他會無恥到這個地步。

    梁熙這話一出，場面有那么一瞬的安靜。

    下一瞬，林建倏地站起來，對著梁熙露出一個陰森的笑：“你今天從來這里開始就一直在拒絕我，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

    他這么說，梁熙不想跟他客氣了，當即也站起來，人雖然矮了林建半個頭，氣勢卻絲毫不減：“你求了我很久我才來的，我早就跟你坦白過了，我對你沒意思，是你自己不死心?！?/br>
    林建整張臉都黑了。

    姜如羽也沒想過梁熙能那么剛，平時可甜可甜一女孩子，見到人時嘴巴抹了蜜似的，也就跟姜如羽在一塊兒時嘴欠一點，總之把自己偽裝地可無辜。

    這是她第一次這么剛，當著那么多人面，半分面子都不留給林建。

    她聽到這句話時差點一口氣順不下去卡在喉嚨，心臟都蹦到了嗓子眼。

    “行，梁熙你行?！绷纸ü姹患づ麖埬樁济浀猛t，盯著梁熙重重喘氣，胸腔不斷起伏，大概是在思考該怎么下手。

    “既然話都攤開來說了。”梁熙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拿過包包：“我們就先走了?！?/br>
    姜如羽跟在她身后，還沒能走上兩步，就被坐門口幾個男的攔住了去路。

    身后傳來林建不懷好意的聲音：“想走是吧？行，你把這杯果汁喝了，我就當你今天給了我面子?！?/br>
    “你當我傻么？”梁熙輕蔑地笑了聲：“誰知道你有沒有在里面下藥？”

    聽到這話，林建身子一頓，再也懶得偽裝，厲聲道：“給老子抓著她，我來灌！”

    身旁那幾個男的即刻便抓住她們兩個，林建端過杯子朝梁熙走過去。

    姜如羽嚇得呼吸都快滯住了，被人攥住的手臂隱隱發(fā)疼，可這些恐懼都不及身邊的梁熙，她余光能瞄見梁熙眼眶都紅了，下唇快咬出血來，卻仍梗著脖子，不愿將自己的軟弱展現(xiàn)給這幫混蛋看。

    快到梁熙跟前時，其中一個抓著姜如羽的男的擔憂地問他：“林建，你確定沒事？你這一杯灌下去我們可都是共犯?！?/br>
    “放心?！绷纸帎艕判α讼拢骸斑@個卡座算是這里的監(jiān)控盲區(qū)，而且酒吧老板是我親戚，我已經(jīng)讓他把這一塊的監(jiān)控停了?！?/br>
    他慢悠悠走到梁熙面前，道：“梁熙，我追你都一個學期了，你算是我遇到比較難搞的。”

    頗為得意地望了一眼果汁：“再難搞又怎樣？我這一杯下去，你還不是要乖乖聽我的？”

    林建極為猥瑣地看著她笑，小眼睛不停地上下掃視梁熙全身，一只手強制捏開梁熙的嘴，正要往里灌時，梁熙左邊的男生猛地松手，抱著下半身痛苦地呻/吟。

    姜如羽只聽見幾聲慘叫，自己的手臂被人松開，然后驟然被人拉入懷中，鼻尖聞到熟悉的淡煙草香。

    “沒事吧？”耳邊是他熟悉地令人心安的嗓音。

    “沒事?！彼D(zhuǎn)身埋進他懷中蹭了蹭，鼻尖有些發(fā)酸：“沒把我怎么樣。”

    安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傅意松開她，將她護在自己身后，冷冷掃了在場一圈：“哪個是林建？”

    姜如羽這才發(fā)現(xiàn)她身邊多了十來個不認識的人，也有幾個面熟的，是大三的學長；梁熙被護在喬琛懷里，眼眶紅得要命。

    “穿黃色衣服的臟辮。”她扯了扯傅意腰側(cè)的衣料。

    卡座陡然出現(xiàn)那么多人，林建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壓著心頭的怒火問：“你們是誰？我告訴你，這家酒吧是我親戚開的，你們別想在這里造次！”

    傅意甚至連個眼神都不屑給他，只淡淡對其他人道：“那廢物歸喬琛，其他歸我們。”

    他們?nèi)硕?，盡管看起來都不是什么很強硬的身板，但光是人數(shù)上的差距就讓林建心虛了一截。

    “媽的，老子警告你們，這里是老子的地頭?！绷纸ㄏ乱庾R往后退了一步，嘴里依然罵罵咧咧：“現(xiàn)在滾出去還來得及！”

    話音剛落，臉上便狠狠挨了一拳，喬琛一把揪住他的臟辮往后扯：“你他媽廢話到底說完沒？”

    戰(zhàn)火幾乎是一觸即燃。

    姜如羽和梁熙退到角落，看著一片混亂互毆的人們。

    說是互毆，實際上是傅意帶來的人單方面地毆打林建的人；林建和他朋友看起來拽得一批，實際上都是些只會表面恃強凌弱的廢物。

    毆打途中，姜如羽還找了個機會把黑框眼鏡扯出來，讓他跟她們躲在一起看戲。

    黑框眼鏡出來時一臉的絕望：“完了，待會他們看見我沒挨打，估計就該知道什么了?！?/br>
    “學長，你跟他們幾個都是一個專業(yè)的嗎？”姜如羽問。

    黑框眼鏡：“我以前是，今年剛轉(zhuǎn)到計算機系。”

    “那你以后別見他們？”姜如羽遲疑片刻，又好心提議道：“或者你現(xiàn)在進去挨點外傷做個樣子？”

    黑框眼鏡探身觀察了下戰(zhàn)場，旋即堅定拿出手機道：“我現(xiàn)在就刪他們微信?！?/br>
    姜如羽又側(cè)回身看他們揍人。

    這是姜如羽第一次看見傅意打架。

    毫不夸張地說，傅意打架，是真的帥的。

    看上去他一拳能頂對面的殘廢十拳，一腳踹在人家重點上時十分的快準狠。

    就是看著動作還挺熟練的是怎么一回事……？

    但今天的焦點明顯不是傅意。

    傅意和其他人明顯都是留了情的，喬琛那才是真的往死里打。

    這時候林建已經(jīng)被他一腳踹到角落里，肩膀抵在沙發(fā)邊框，整張臉都是腫的，鼻子和嘴邊殘血鮮紅。

    像一坨爛泥，軟綿綿地癱在地上。

    大概是打累了，喬琛一腳踩在林建腦袋上狠狠踩碾，手里拿過那杯果汁，懟到他臉上，冷聲問：“這是什么？”

    林建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不說是吧?！眴惕±湫α寺暎紫律恚种刚媚笤谒爝厒谏?，強迫他開口，然后毫不留情地灌進去。

    紅色的果汁如數(shù)進了他的口腔，喬琛動作緩慢地拍了拍他的臉：“別說我不給你醫(yī)藥費，我叫喬琛，經(jīng)濟二班的，有膽子就來找我拿?！?/br>
    起身時，他冷冷掃了在場一圈，眉目間浮動的戾氣絲毫不加掩飾：“以后誰敢動我的人——”

    踢了踢意識不清的林建：“他就是下場?！?/br>
    第42章 橘子

    晚風呼嘯著刮過路邊半亮不亮的燈，過了酒吧街后，大部分的商鋪都打烊了，白天繁華的街道蕭瑟，只有零星幾架過路的摩托車。

    路邊有醉鬼扶著樹干嘔吐，經(jīng)過他身邊時，一股子酸腥味撲鼻而來。

    經(jīng)過便利店時，姜如羽想進去買瓶喝的，一行人干脆在便利店里坐下來。

    姜如羽給自己買了瓶酸奶飲料，同梁熙肩并肩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子上，小口小口吸著里面的果粒。

    傅意和喬琛在便利店外面抽煙，一前一后站在便利店門外的樹旁。

    她基本上沒見過傅意抽煙，但靠近他時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混著獨特的不知是沐浴露還是洗衣液的清香。

    男人食指和中指夾著煙，抽了一口，微揚起下巴吐了口煙圈；見她在看他，沖她淡淡地笑了下。

    隔著透明的窗玻璃，梁熙的眼眶紅得像兔子一樣，鼻頭也紅紅的，仰頭喝水時能看見她沒有焦距的眼神。

    “熙熙。”她想緩和氣氛，小聲喊她：“你這樣算是跟喬學長在一起了嗎？”

    “嗯？”梁熙側(cè)頭，表情有些茫然。

    “剛剛喬學長說的……你是他的人?！苯缬鹫ＵＱ郏骸斑€有還有，來這里的路上喬學長一直牽著你的手欸！”

    梁熙沒回她，定定地望著窗外，喬琛站著的地方。

    “我寧愿沒有今晚這個機會?！背聊撕靡粫?，她才囁喏著開口，眼眶又開始冒霧：“我寧愿再等個一兩年，也不想遭遇今天這種事情?！?/br>
    回想起今晚的遭遇，姜如羽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還好她遇到了黑框眼鏡，還好她找機會出去給傅意打電話，還好傅意及時趕到……

    如果傅意沒能趕來，她真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今晚的戰(zhàn)況還是比較慘烈的，她不知道他們男生是不是每次打完架都是這個場景，總之那幾個人最后歪歪斜斜躺在那兒，枕著一地的碎酒玻璃，連呻/吟喊痛的力氣都沒了。

    尤其是喬琛，平日里看上去多溫柔一個人，性子也特別隨和，無論跟誰說話都保持著溫和的態(tài)度和語氣。

    原來發(fā)起火來時這般模樣，冷著眉眼，時常無話都掛著的笑容無影無蹤，就算后來笑了，那笑容也讓在場所有人不寒而栗。

    就連后來他停手，對著角落里的梁熙柔和了棱角露出撫慰的笑時，姜如羽都覺得他下一秒會不會突然狠戾地扼住她的脖子。

    一根煙燃盡，傅意率先進來，坐在她身邊，輕聲問：“晚上吃飯沒？”

    姜如羽點點頭：“吃了一點，就是一晚上沒喝水，渴了。”

    “還想問你要不要吃夜宵的。”他淡笑了聲。

    “喬學長不進來嗎？”透著窗玻璃，喬琛孤零零一人靠在樹干上，夾在指縫中的煙早就只剩下一個煙頭，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如羽話音剛落，那頭就如同有心靈感應似的，抬起手往嘴里遞煙，恍然發(fā)現(xiàn)煙燃盡了，才推門進店里來。

    他進來之后，大家都不約而同噤了聲，只留便利店里空靈的女聲在吟唱一首英文歌。

    剛才太黑沒發(fā)現(xiàn)，這會兒燈光打在他臉上，左臉那道被利器刮過的傷口愈發(fā)明顯。

    梁熙倏地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想說什么，躊躇許久卻依然沒能說出口，定定盯著他臉上的傷口好一陣子，才輕聲問他：“你要不要去醫(yī)院？”

    “不用?！眴惕≥p笑了聲：“小傷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