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阮綿綿被周秀英給從床上扒拉了起來,她困的眼皮子都睜不開,睡了個回籠覺,但是到底是老人家的好意,她也沒拒絕,當著周秀英的面,咕咚咚的把喝了一碗糖水,周秀英這才放過了她,又把另外一碗糖水給小磊喂了下去。 趙小玲原本想說些什么的,但是看到老太太給小磊也喂了一碗糖水,她這才把話給咽了回去,周秀英就像是后腦勺長眼睛了一樣,“這土紅糖是你三叔前段時間拿回來的,我拿三房給的東西喂小磊,你這當媽的總不會在說些什么了吧!” 一句話,把趙小玲臉上臊的不行,阮志剛連忙道,“奶!怎么會,您這是偏疼小磊,我們都曉得呢!” 周秀英冷哼一聲,“我就怕有些人不曉得?!?,說完,也不看趙小玲什么臉色,就徑直去了屋內(nèi)。 趙小玲原地跺了跺腳,卻因為趕時間,趕緊跟著公公一塊去了地里面。 阮綿綿這回籠覺睡的舒服,等她醒來以后,整個老阮家靜悄悄的,連帶著隔壁往日劉嬸子罵狗剩的聲音都沒有,她覺得奇怪,就下了炕出門看了看。 這才發(fā)現(xiàn),不止他們家空蕩蕩的,連隔壁劉嬸子家里也是空蕩蕩的,按理說不應該呀,家家戶戶的勞動力去了地里面,劉嬸子這會應該是在家?guī)Ш⒆拥模趺匆膊辉诹恕?/br> 她正好奇,就見到從村頭的鄉(xiāng)親們,成群結(jié)隊的往里走,這些都是沒去地里面做活的三姑六婆,當然大多數(shù)都是已經(jīng)做了婆婆的人,在七埡村,做了婆婆就意味著可以把手里的活都甩給兒媳婦做。 當婆婆的就在家做做飯,帶帶孩子,伺弄下自留地這種輕松活,滿村子里面也只有周秀英一個當婆婆的人,先前兒去地里面做農(nóng)活,卻讓新進門的兒媳婦自家奶孩子,所以村里里面的人對于周秀英真真是又愛又恨的。 說這人是潑辣貨吧,但是卻護短的很,對待家里的孩子好的不行,說她好吧,真要是發(fā)起飆來,那是連親兒子親孫子都揍的。 從前面過來的劉嬸子和林嬸子一塊,劉嬸子腿腳快,走到阮綿綿面前,倒豆子一樣往外冒,“老林家的芳芳和那個插隊干事方谷雨被從派出所放出來了,剛才在村東頭呢,大伙兒都在那邊看熱鬧!” 阮綿綿并不意外林芳芳和方谷雨被派出所放出來,她們雖然有過失,但是畢竟自己這個當事人如今還活生生的在這里,而方谷雨和林芳芳也不過是被帶到了派出所被盤問了一番,這住了一晚上,已經(jīng)算是時間久的了,不過也因此,這兩人的名聲算是毀掉了。 往后若是要說婆家的時候,一打聽,還被拘過派出所,那可真是黑案底,沒人要的。 阮綿綿點了點頭,“謝謝劉嬸子,我曉得了!” “你就沒啥想說的?”,劉嬸子巴巴的望著阮綿綿。 阮綿綿笑了笑,“我相信組織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 劉嬸子碰了一個軟釘子,眼珠子咕嚕嚕的轉(zhuǎn)著,她還以為老阮家這丫頭會生氣呢!去老林家鬧騰,沒想到竟然這么輕飄飄的就翻篇了。 她有些不甘心,“聽說,書楊那孩子去接芳芳的路上,被人給蒙著麻袋揍了一頓,給揍的可慘了,鼻青臉腫的,這會還在衛(wèi)生室擦紫藥水呢!” 阮綿綿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劉嬸子,我和林書楊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系,您不用特意把他的信息告訴我,畢竟,我們?nèi)缃袷悄吧?!?/br> 劉嬸子探究的看向阮綿綿,“不是你們老阮家揍的人?”,有這種想法的不在少數(shù),劉嬸子這話一說,旁邊的人也都看著阮綿綿。 這群人里面也有新媳婦,林招娣就是,她嫁給了老王頭當?shù)睦m(xù)弦,老王頭前面兩個老婆,都沒能給老王頭生個兒子,林招娣一來老王家,給老王家生了三個兒子,一下子站穩(wěn)了腳跟。 這才有了老王家的其他人都去做活,而林招娣作為老王家的大功臣,自然是每天不用做活,東邊去轉(zhuǎn)轉(zhuǎn),西邊看看,快活的不得了。 林招娣嘴皮子一張,“我看??!保準就是老阮家做的,畢竟和我堂哥家有仇的,可自由老阮家了,而且這次被揍的人,還是書楊那個孩子,這還用猜嗎?” 林招娣和的爺爺和林光華的爸是親兄弟,不過卻是分家了的,如今都在一個村子里面住著,村子里面就這么大,基本都是親戚連著親戚的。 而林招娣在老林家的時候,因為是個丫頭片子不受待見,不然也不能因為一百塊錢就嫁給了老王頭做續(xù)弦。 不過,在林家受欺負的林招娣,自打去了老王家,生了三個兒子,一下子站穩(wěn)了腳跟,連帶著以前懦弱的脾氣也漲了起來。 阮綿綿聽了林招娣的話,微笑,“林嫂子這話讓我以為你是親眼見到了我們老阮家的人欺負了他林書楊一樣!”,頓了頓,她一臉疑惑,“林嫂子,你是在哪里見到的呢?這么多人可都好奇著呢!還要林嫂子幫我們解惑一下?!?/br> 林招娣身子一僵,頭上不禁有些汗意,“我……我沒見到!” “那你為何要造謠生事?”,阮綿綿步步緊逼。 林招娣慌亂的抹了一把臉,“許是……許是大家都這樣說,我就以為是真的了?!?/br> 被林招娣攀咬的眾人,看著她的目光越發(fā)不善起來。 都說不叫的狗會咬人,瞧瞧著林招娣在一塊的時候,可跟小媳婦一樣,半點氣兒都不敢吭,轉(zhuǎn)身就把他們給拖下水了。 阮綿綿笑了笑,“各位嬸子,咱們都是一個村子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大家若有什么疑惑盡管上門來問,我們老阮家不做虧心事,更不怕你們問,但若是在私底下造謠的話,可要悠著點,畢竟我們老阮家是個講道理的人家,但是這種講道理的人家發(fā)起火來,那是要看誰的拳頭硬的?!保@話夾槍帶棒的話,讓周圍一眾嬸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都說老阮家那丫頭是個傻子,我看?。?/br> 人家機靈著呢! 劉嬸子眼睛咕嚕嚕的轉(zhuǎn)了一圈,她尷尬的笑了笑,“綿綿??!看來這還真不是你們老阮家出手啊!那就奇怪了,誰會跟書楊這么大的仇怨!”,要知道,林書楊在七埡村受歡迎的程度,可是不比那些知青差咧! 阮綿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林書楊要是個好的,自然不會被人蒙著大悶棍!” 阮綿綿身后的林書楊一臉鐵青。 不過,他臉腫的不成樣子了,所以即使是鐵青也看不出什么神色來。 林書楊深吸一口氣,“阮綿綿,你別紅口白牙的冤枉人?!?/br> 阮綿綿扭過頭,一臉疑惑,“林書楊,你怎么在這里?”,頓了頓,“你竟然還能下床,看來那人下手也不重呀!” 林書楊不顧臉上的疼痛,他質(zhì)問,“阮綿綿,是不是你?” “是我什么?”,阮綿綿眨巴著眼睛,一副我聽不懂的樣子。 跟著林書楊一塊來的方谷雨,聲聲可憐道,“綿綿,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卻不能打書楊?。 ?/br> 老實說,林書楊被人揍的臉色一陣青紫,而方谷雨是前兩天被蜜蜂蜇了,一片紅腫,要說兩人真有相似之處,那就是同為豬頭臉了。 阮綿綿譏誚,“方谷雨,我是不喜歡你,但是為什么要因為不喜歡你去打林書楊?你和林書楊又是什么關系?有什么資格來質(zhì)問我?” 一連幾個問題,把方谷雨給問的措手不及。 不等她回答,阮綿綿繼續(xù),“方谷雨,你喜歡林書楊是你的事情,你們愛怎么作就怎么作,離我遠點,因為看到你們這對狗男女,我就覺得惡性!” 這話可謂誅心。 方谷雨是縣城里來的插隊干部,而林書楊作為七埡村的高材生,兩個人出去,可都是被人阿諛奉承的,到了阮綿綿這里,卻一句一個狗男女,看的惡性。 這兩人哪會不生氣。 林書楊護著方谷雨,指著阮綿綿厲聲,“阮綿綿,你別太過分!” 阮綿綿笑的一臉燦爛,挑釁,“有種你來揍我!” “沒種,就給我滾!” 阮綿綿以前是傻子的時候,七埡村的人覺得心疼的同時又有些惋惜,后來阮綿綿變好了,她也習慣見人三分笑,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當著眾人發(fā)火,周圍的人不由得覺得,真不愧是周秀英的種,發(fā)飆起來都一模一樣。 不過周秀英司一臉怒氣,這阮綿綿卻是一臉笑意。 真要是區(qū)分,他們卻覺得阮綿綿這種笑著氣死人的感覺,更讓人難受。 趕走了一群煩人的蒼蠅,阮綿綿才覺得耳邊清凈了起來,她折了回去,也沒進屋,索性蹲在了石碾子旁邊,這會是早上,初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和的不像話,她卻沒心思曬太陽,腦子里面轉(zhuǎn)的飛快,這林書楊到底是被誰揍了? 不會是自家大哥和二哥,因為要是他們揍人的話,不可能等到今天才揍,或許阮志武有這個心思,卻被阮志文給勸說了下去,上次阮志文去作弄方谷雨已經(jīng)給阮綿綿添了麻煩,以阮志文的聰明,自然不會在去做落人把柄的事情。 所以,這個人究竟是誰? 阮綿綿有一搭沒一搭的拽著地上的狗尾巴草,絞盡腦汁卻想不到到底是誰幫她出了氣,正當要起來進屋的時候,許是蹲的時間太久,頭一暈,整個人一顫,虧得面前多出了一雙手,阮綿綿扶了個剛剛好。 她抬頭望了過去,看到來人的時候,她大吃一驚,嘴巴都合不攏了,略微遲疑道,“阿遲!” 被喚作阿遲的少年眉毛一擰,他臉上閃過一絲驚喜,“綿綿,你好了?” 阮綿綿努力的搜尋著腦海里面的記憶,面前的“阿遲”和她的“阿遲”并不一樣,她的弟弟,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少年,而面前的阿遲鼻梁高挺,眉毛濃黑,眼睛大且明亮,隱隱的帶著一抹兇光,渾身透著一股桀驁不馴,一看就是一個脾氣暴躁又兇巴巴的叛逆少年。 面前的阿遲不是她的弟弟阿遲。 她的弟弟,留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可是,這世界上怎么會又長的這么想象的兩個人,明明是一張臉,但是氣質(zhì)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江遲很不喜歡綿綿用這種目光看著他,許久以前,綿綿也是這般,每次看到他的時候,都仿佛在透過他在想念另外一個人。 “綿綿?”,江遲渾身的暴躁和戾氣就仿佛在火山口試探一樣,下一秒,那火山就要噴涌而出。 阮綿綿盯著面前的阿遲看,她記起來了面前的阿遲是誰了!慢慢的目光柔和的不像話,她輕聲,“阿遲,你回來了!” 短短的幾個字,卻讓江遲渾身的暴躁和戾氣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的,明明想要說個軟話,但是說出口卻是硬邦邦的,“你才不會擔心我!讓我死到外面最好!”,說完,他身子一轉(zhuǎn),給了阮綿綿一個黑乎乎的后腦勺。 阮綿綿知道這孩子心里有氣,她也不惱,“阿遲,這些年你在外面過的好不好?” 阿遲是從七埡村的孩子,比她小上三天,不過和阮綿綿從小在福窩里面長大不一樣,江遲的命卻是特別的苦,他一生下來母親就意外去世了。 沒多久他爸就給他找了一個后媽,后媽欺負他是個奶孩子不會說話,可了勁兒的欺負,再到后來,后媽懷孕了,就想掐死江遲,哪成想沒掐死丟到了大山里面,最后被狼給叼走了。 大家都以為這小孩兒被狼給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了。 誰知道,阿遲的親舅舅從外地回來,不知道從哪里找了一把□□,去了大山里面,就那樣整整的搜尋了幾個月。 找到了被狼收養(yǎng)的阿遲,阿遲那會已經(jīng)快一歲了,阿遲的舅舅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咬斷了野雞的脖子,喝著血。 阿遲的舅舅看到這一幕,心都要碎了,一歲的孩子跟著狼一塊不知道生活的這幾個月,頓頓茹毛飲血,這哪里還是孩子過的日子??! 自打那以后,阿遲的舅舅就把阿遲給接到了他那里,可惜,都說好人不長命,阿遲的舅舅腦子靈光,一直都打擦邊球,做的是黑市買賣的生意,只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在阿遲四歲的那年,就被抓了進去,而且判了死刑。 沒人管的阿遲,被送回了七埡村,再次被送回了七埡村。 原本白白凈凈的小孩兒,還七埡村不過幾個月,就黑瘦的不成樣子,顯然是在后媽手里面受了磋磨。 阮綿綿認識阿遲的時候,這個孩子黑乎乎的,兇的跟狼崽子一樣,她用了好久,才把這個狼崽子給安撫了下來。 只是,好景不長,阮綿綿成了傻子,江遲便脫離了江家,成了一個盲流,到處流浪,說是要去給綿綿賺大錢治病。 江遲也確實做到了當初離開時候的承諾,不知道這孩子在外面受的是什么苦,每隔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都會往老阮家寄一筆錢來,少的時候十幾塊,多的時候百多塊,一連三年,從來沒有中斷過。 而江遲寄的這筆錢,阮國華雖然收了下來,但是一毛卻都沒動的,那都是給江遲攢著的。 江遲語氣硬邦邦的,“我很好!”,只是卻還是不肯扭過來。 阮綿綿笑瞇瞇的拽著江遲的手腕,給這孩子掰了過來,強迫他看著自己,她目光也更加柔和,“阿遲,jiejie好了!” 她這一句話,讓只露著后腦勺的江遲立馬轉(zhuǎn)過身來,兇巴巴道,“笨死了,都好了,還讓人欺負!”,要不是他回來了,還不知道要被欺負的多慘,老阮家那么多壯勞力,都是死人??! 看著林書楊那孬貨這樣欺負綿綿。 阮綿綿不吭氣兒,一雙水潤的眸子就盯著江遲看,她認真,“阿遲,我是你jiejie!”,也不知道從何時起,那個跟在腳后跟喊著jiejie的小孩兒消失了。 轉(zhuǎn)變成了一個壞壞的,兇巴巴的小少年,張口一個綿綿,閉口一個綿綿。 半大的少年,如今要比阮綿綿高出一個頭來,江遲不回答,阮綿綿就盯著江遲看。 直把江遲看的渾身都不得勁兒,他長腿一邁,手一伸,硬生生的把蹲在石碾子上的阮綿綿給提了起來,他眼里閃過一絲笑意,面上卻還是硬邦邦道,“哪有jiejie這么矮的!” 冷不丁的阮綿綿腳下騰空,她心里打了一個突兒,眼睛睜的大大的瞪了溜圓,“江遲,你翻天了是不是?” 被這一瞪,江遲渾身都舒坦了,臉上的桀驁也消失了幾分,他伸長了胳膊,小心翼翼的把阮綿綿給放到了石碾子上,摸了摸阮綿綿瘦瘦的肩膀,居高臨下的看著阮綿綿,“等你有我高了,我就問你喊jiejie!” 阮綿綿氣急敗壞,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高過江遲,一米八八的個子,她才一米六,怎么可能高過他? 這熊孩子越長大,越不好玩了。 江遲看著阮綿綿氣紅的小臉,半弓著身子,把頭偏了過去,倔強,“我給你罵,不行你揍了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