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比扣帽子,她倒要看看,誰的帽子大。 都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周秀英就是這不要命的,她身上無官職,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倒是林光華這大隊長的職位還要不要了?? 林光華的額頭上滿是汗意,他這大隊長的位置,誰都想把他給拉下來,如今周秀英都把烈士遺孤給搬了出來,他要是在幫著方谷雨說話,那可就麻煩了。 他解釋,“秀英嬸,這凡事好商量,方谷雨這孩子,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做不出來害人的事情!” 周秀英淬了一口,“那就做的出來勾引別人未婚夫的事情!”,她這會算是撕破臉,別看著方谷雨是他們家老三媳婦的侄女,若是老三媳婦敢包庇侄女不管自己親女兒,她周秀英第一個都繞不過她。 周秀英這話一說,周圍的村名都鄙夷的看著方谷雨。 阿呸!還城里面的干部呢! 不知廉恥。 方谷雨面上火辣辣的,她知道這林家也不打算管她了,她站了出來,“周奶奶,確實是我照顧不周,讓綿綿掉了下去!” 一個照顧不周,何嘗不是提醒,她來老阮家,可是幫忙照看阮家那傻丫頭的,如今傻丫頭出了事情,可不就是照顧不周了。 照顧不周和故意害命,這里面的區(qū)別可大了去了。 周秀英就等著方谷雨從林家人身后出來,手里的柴火棒子可是時刻準備著的,她揚起棒子就往方谷雨身上招呼,邊打邊罵,“你個小.婊.子,和林家王八羔子約會,把我們家可憐的綿綿給落在了身后,若不是綿綿命大,如今我這老太婆子又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你一句照顧不周,就可以抵消嗎??” 周秀英這會算是明白了,她就死咬著這方谷雨和林書楊兩人不清不楚,只有這樣,她揍人起來才師出有名,白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清楚,而綿綿也沒說,問方谷雨她肯定不會說的,不然也不會這會躲到林家,而不是回老阮家,所以她只能憑借著猜測來給自家孫女報仇。 周秀英一口一個小.婊.子,對于方谷雨來說,她還是個未婚的大姑娘,羞的她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但是不行,她要給林芳芳頂缸,頂了缸討好了林家,她才有機會和林書楊在一塊,將來成為官夫人。 等她成為官夫人了,這阮家又算什么?? 只是,周秀英下手太狠了,她做了一輩子的體力活,手勁兒可不小,方谷雨一個小姑娘,哪里受得了,到了最后實在是忍不住,就往林書楊身后躲,她能求助的也只有林書楊了。 她揚起紅腫的臉,楚楚可憐,“書楊,你救救我……” 她這一求救,更是坐實了她和林書楊兩人之間的不清不楚。 周圍人原本對于周秀英如此霸道的揍人,還有幾分為林家人鳴不平的,但是一看到這方谷雨的作風,只能說句“該!” 林書楊是體驗過周秀英的柴火棒子的,自然知道疼的很,他身子往旁邊一撇,“谷雨,你就讓周奶奶出出氣吧!” 方谷雨的心一下子就沉到谷底。 對于林書楊的作風,周秀英越發(fā)看不上了,沒出息的孬貨,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 阿呸!這婚??!退定了,他們老阮家的小嬌嬌可不能嫁給林書楊這種孬貨。 周秀英在方谷雨身上揍累了,對著方谷雨啐了一口,哪成想方谷雨躲開了,一口啐到了林芳芳身上,林芳芳惡性的往旁邊一跳,周秀英一個冷眼看過去,林芳芳頓時被嚇的不敢吭氣兒。 周秀英冷哼了一聲,“老林家,沒一個好東西!”,說完,神清氣爽的離開了林家。 這一番鬧騰下來,方谷雨被揍了個半死,卻不敢出聲,畢竟理虧在他們這邊,經不起細究,到時候若是把林芳芳給攀扯出來,她就白被打一頓了,只是目前只能暫時待在林家。 周秀英可不知道,她在外面給孫女出氣兒的時候,老阮家可鬧開了鍋。 鬧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雞蛋和土紅糖。 周秀英一出門,在這個家里,劉愛枝可就成了老大了,老阮家的男人都在外面干活,老三兩口子今兒的又去了縣城,老二家的李秋菊是個半天都打不出來一個屁的人,這家里可不就成了劉愛枝的天下。 尤其是劉愛枝的大兒媳婦趙小玲又生了老阮家的金孫子阮小磊,這阮小磊今年也不過剛一歲,但是卻是老阮家長孫長子。 在劉愛枝眼里,若是老阮家有皇位的話,非阮小磊莫屬的。 所以,在看到阮志文拿著雞蛋,打算燒火熬紅糖雞蛋水的時候,劉愛枝的眼睛都紅了,趙小玲抱著孩子,低聲道,“媽,咱們家小磊喝了好多天的米糊糊!” 家里大人吃的飯菜都是帶野菜的,但是給阮小磊的吃的,卻是單獨的做的純米糊糊,周秀英雖然偏心阮綿綿,但是對待家里的老阮家第四代頭一個孫子,自然也是放在心尖上的。 劉愛枝一聽自家兒媳婦這話,眼睛恨不得紅的滴血,對??!他們家小磊還沒喝上紅糖雞蛋水呢!阮綿綿那個傻丫頭片子,憑什么喝?? 那死丫頭將來還不是要嫁人的,和老阮家有半毛錢關系??也就那老太婆子偏心的要死,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緊著死丫頭片子,關鍵還是個傻子。 劉愛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阮志文跟沒看到一樣,老老實實的把土紅糖捧在手心里面,雞蛋擱在了口袋里面,騰出一只手把灶膛里面的柴火給添滿了,一把火起來,鍋里面的水就燒開了,他把土紅糖往里面一灑,原本清澈的水頓時變了顏色,待咕嘟嘟冒泡了以后,他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雞蛋給打開,丟了進去。 只聽見刺啦一聲,那雞蛋就凝成了白色的荷包蛋,整個廚房都彌漫著一股香氣兒。 劉愛枝這會也忘記了要給她孫子阮小磊搶紅糖雞蛋水喝,她自給兒咕咚咕咚的咽口水,“志文??!這一個雞蛋哪里夠?。∧隳贪谚€匙給你了,你多拿幾個雞蛋出來,咱們一塊香一香!” 阮志文拿著勺子的手一頓,慢慢把勺子扣著下面,刮著粘在鍋底上面的雞蛋,他漫不經心道,“沒了!家里這最后一個雞蛋就在這里了?!?,他去拿的雞蛋,他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劉愛枝眼睛一瞪,“這不可能!咱們家可是有兩只母雞的!”,雖然不是天天下蛋,但是攢這么久,可不少了。 阮志文麻溜兒的把鍋里面的紅糖雞蛋給盛了到了粗瓷碗里面,就一個雞蛋,但是他水添的比較多,盛了一碗后,鍋里面還有不少紅糖水,“沒了,要喝的話,把鍋里面剩下的紅糖水盛起來。” 劉愛枝罵罵咧咧,“你說!是不是你奶那個偏心的老太婆子,把雞蛋私下給你們開小灶了??” 阮志文抬了抬眼皮子,瘦弱的身板挺的直直的,把粗瓷碗里面紅糖雞蛋水給緊緊的揣到了懷里面,面無表情道,“家里煙囪什么時候冒煙,大伯娘你還能不知道??” 這話可有點嘲諷了,但卻是實話,只要家里煙囪一冒煙,劉愛枝可是第一個從外面沖回來的,次次都不少的那種。 劉愛枝氣的跳腳,往阮志文身上撲去,“你個小崽子,快把鑰匙給我,我不信只有一個雞蛋!” 阮志文到底是年輕人,腿腳利索,他身子往旁邊一側,劉愛枝撲了一個空,卻剛好磕到了灶臺上,看到鍋里面還剩個底的紅糖水,她也不搶鑰匙了,直接抄起勺子,就舀著紅糖水往嘴里喂著,跟豬喝水一樣,咕咚咕咚的,在安靜的廚房內格外大聲。 阮志文冷笑一聲,抬腳就要走。 趙小玲快被自己這蠢婆婆給氣死了,直接搶了鑰匙就完事了,她竟然被鍋里面剩下的紅糖水給勾了過去,這鑰匙搶到了,別說紅糖水了,想吃雞蛋都有。 懷里的小磊聽到咕咚咕咚的喝水聲,以為是到了飯點,他眼珠子咕嚕嚕轉著,見半天都沒人問他,哇的一聲,嚎了出來,吐字不清,“吃……吃!” 趙小玲聽了就來氣,一巴掌拍到了包著阮小磊的被褥上面,故意道,“吃……就知道吃,餓死鬼投胎?。 ?,這話也不知道是說她婆婆劉愛枝的,還是說給阮志文聽的。 阮志文神色不變,腳下的步子越發(fā)快了,眼見著都走到了廚房門口,趙小玲突然拽著了阮志文的衣角,她把懷里哭的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阮小磊遞了出去,細聲細氣的說道,“志文,小磊還小,餓的哇哇叫,你就行行好,把這紅糖雞蛋水分一半給小磊好不好?” 阮志文低頭撇了一眼哭的小臉通紅的阮小磊,神色不為所動,“大伯和大堂哥賺的錢,還養(yǎng)不活一個奶娃子嗎?” “可是那錢都貼補家用了??!”,趙小玲抱著奶娃子的身子一僵,“志文,你當真這么狠心!” “貼沒貼補家用,大嫂還是去問下大伯和大堂哥的好,別說錯了話!”,阮志文淡淡道,“當初大嫂吃糖果的時候,可是當著小妹的面,可有想過小妹也想吃?” 第7章 都說三房有個傻子拖累了整個家,但是實際卻是綿綿看病的錢都是他們三房自給兒賺的。 可沒要過大房的一分錢,大伯當會計每個月村子里面發(fā)工資以后,都是直接進他們大房的腰包的,大堂哥又是在公社里面上班,每個月掙的工分也不少,不說養(yǎng)活一個奶娃娃的,那就是養(yǎng)活大房一家子,都是夠夠的。 其實,要是大房稍微對小妹好一點,阮志文都不至于這么絕情,看著奶娃娃哭都不分出去糖水雞蛋,綿綿還傻的那兩年,趙小玲剛進老阮家,當初給的彩禮可不少,再加上剛結婚,老阮家辦了席面,最后剩下的糖果他奶奶就直接給了新媳婦,他們其他人可是一點都沒沾的。 當時,趙小玲手上可攢了不少糖果,他可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小妹眼巴巴的望著,趙小玲扭過頭,扯開糖紙,塞到了自己嘴里面。 若不是他東西忘記拿了,他永遠都不敢相信,這個遇人三分笑的大嫂是這種人。 當然,他承認糖果是金貴,但是這個大嫂卻忘記了,這糖果還是他爸爸從副食品公司帶回來的。 趙小玲沒想到糖果的事情,阮志文竟然知道,她臉色一怔,有些不甘心,老太太不在家,鑰匙卻在家,這種事情可不多見,這次是機會。 她牙一咬,對著劉愛枝和李秋菊說道,“媽!二嬸,過來幫幫我!” 她這話一喊,阮志文就知道不對了,邁開腿就往外跑,奈何農村的房子都是自家的宅基地蓋的,沒有地方的限制,哪怕是廚房都不小,更何況,趙小玲還在門口攔著。 不錯,趙小玲喊了這話以后,就拽著了阮志文的衣服,死活不丟,而劉愛枝立馬把勺子一放,砸吧了下嘴兒,甜絲絲的,滿是回味。 李秋菊向來不管事,是個沒主意的,聽到趙小玲喊她,她一猶豫,想到好久都沒吃過雞蛋了,咽了咽口水,上前了一步,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長輩都不要臉了,阮志文也沒沒啥好要臉的了,他扯開嗓子喊道,“大哥,你身子骨弱的弟弟被欺負了!” 這一嗓子一喊,在東屋照看阮綿綿的阮志武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甕聲甕氣的,“哪個王八羔子敢欺負我弟弟??” 被稱做王八羔子的劉愛枝,李秋菊和趙小玲三人面面相覷,阿呸!她們是長輩,才不是王八羔子。 劉愛枝張口就道,“志武,我們是你長輩!有這么罵長輩的嗎?你這不孝的東西!” 阮志武動了動唇,他罵長輩是不對。 阮志文有些頭疼,他的好哥哥,又轉不過彎了,他飛快的說道,“長輩搶晚輩的吃食就應該了??” “對!誰敢搶我小妹的吃食,我就揍誰!”,阮志武還故意揚起來攥緊的拳頭,老阮家個子最高的就屬于阮志武了,這小伙子哪怕是喝涼水都長個子。 一時之間,廚房就僵持在這里了。 “放下!”,廚房的窗戶那里傳來周秀英的聲音,她不過是出門了一趟,回來就聽到家里鬧騰騰的。 李秋菊的臉頓時都白了,立馬把手給松開了,她是最怕周秀英這個婆婆的。 趙小玲安暗啐一口,出息,還長輩,還不如她這個晚輩!不過手卻還是松了下來。 只剩下劉愛枝一個人,她在拽著就沒意思了,她動了動唇,卻被阮志文給搶先了去,“奶,大伯娘,二嬸還有大嫂要搶小妹的紅糖雞蛋水!還要搶鑰匙單獨煮雞蛋!”,說完,順手把揣在兜里面的鑰匙遞給了周秀英。 周秀英耷拉著一張臉,明眼人都知道她這會在爆炸的邊緣,她點了點頭,“別把紅糖雞蛋水弄涼了,綿綿吃了不舒服,你和志武進去喂你們的小妹去!” 阮志文乖巧的點了點頭,老太太要爆炸了,他還是離老太太遠一些,走到了門口,見阮志武不動彈,他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大力氣,一把拽著阮志武離開了爆炸現(xiàn)場。 廚房內,只剩下周秀英和他們老阮家的幾個兒媳婦,她抄起地上的禿瓢的掃把就往劉愛枝身上揍去,罵道,“我是個偏心的老婆子,單獨開小灶???劉愛枝,你那只狗眼看到我開小灶了?啊?你說?。??” “上個月小磊生病,可是天天一個煮雞蛋的,那都喂到了狗肚子去了??” “還有你個好吃懶做的,老大賺的錢從縣城給你帶的吃食還少????” 別看周秀英六十好幾了,這揍起人來,毫不手軟的。 劉愛枝被揍的嗷嗷叫,卻又不能還手,只能在廚房到處跳腳。 她嘟囔,“娘,我也是當婆婆的人了,您給我留點面子!” “阿呸!知道自己是當婆婆的人了,還跟生病的孩子去搶吃的,我看你一把年紀都活到了狗身上去了!”,周秀英罵人的時候,還特意的撇了一眼趙小玲,當初志剛喜歡隔壁村子趙家的姑娘,她就不同意,這大孫媳婦是個綿里藏針的貨,但是偏偏志剛喜歡,大兒媳婦劉愛枝看著厲害,內里就是個蠢貨,早都被趙小玲給當槍使喚了。 周秀英在老阮家有絕對的威嚴,她揍完了劉愛枝甩了甩胳膊,今兒的揍了好幾個人,有些累了,她看著站的跟鵪鶉一樣的李秋菊,啐了一口,“有膽做,沒膽認!” 李秋菊縮了縮肩膀,把手遞了出去,“娘,你揍我吧!” 周秀英看著李秋菊這慫樣,她就煩,一巴掌拍開了李秋菊,“滾一邊去,晚飯別吃了!” 和大嫂比起來,起碼自己不用挨打,李秋菊有些慶幸,吶吶的站到了一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輪到了最后一個趙小玲,趙小玲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周秀英這是什么意思,打了她婆婆,不讓二嬸晚上吃飯,那她呢?? 她心里有些后怕,手卻不著痕跡的隔著被褥子捏了一下阮小磊的胳膊,小孩子皮膚嫩,這一捏,可不就疼哭的哇哇叫,阮小磊干嚎起來。 趙小玲細聲細氣,“奶!我這也是沒辦法,小磊哭的厲害,我這才想給他掙一口吃的!” 周秀英斜睨了一眼趙小玲,“既然你帶不好小磊,那把小磊留在家里我來帶,你去大隊掙工分去!” 趙小玲身子一僵,動了動唇,怎么會這樣? 都說周秀英偏心,但是天地良心,哪家的新媳婦有老阮家這么好的,她念著小磊還小,趙小玲剛生完孩子還沒有養(yǎng)好,這才她一把年紀了去地里面掙工分,讓趙小玲在家看孩子,輕松一些,還能幫襯著點以前傻了的小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