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養(yǎng)真一塊兒回王府的有齊嬤嬤，杏兒跟麗月，謝氏跟薛典卻并未隨行。

    其中齊嬤嬤跟杏兒因為曾見識過這般盛景，所以并不覺著十分意外，麗月卻是第一次身臨其境，于花燈影之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流連忘返。

    麗月的驚嘆聲喚醒了養(yǎng)真的神志，她強(qiáng)迫自己回身，不敢看趙芳敬，也不去看燈，只說道：“我、忽然間想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頭的夜景?！?/br>
    趙芳敬笑道：“你還記不記得，當(dāng)年你才進(jìn)京，我叫人在院子里布置了花燈，你高興的不知如何，我本想帶你出去散散心，你都執(zhí)意不肯，只要留在府內(nèi)看燈，看了半宿，不困也不肯去睡，如今到底是大了。知道想去外頭看看了?！?/br>
    養(yǎng)真居然有些無法面對他的目光注視，只低頭說道：“要是十三叔不喜歡，那我就不出去了?！?/br>
    燈影下，十三王爺?shù)男θ菟粕徎ǎ骸澳阋趺礃佣汲?，只要你高興?！?/br>
    元宵的等會從十四到十六，盛況空前。

    是夜，京城之中的百姓們幾乎傾巢而出，于這盛世太平之中攜家?guī)Э?，盡情玩賞。

    不知不覺將走到匯豐樓，卻見樓前人潮如織，樓上每一層的欄桿前都擠滿了人。

    趙芳敬抬頭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養(yǎng)真卻也正在打量匯豐樓，當(dāng)初薛典才將這樓買下，還未開張的時候，趙芳敬人在南邊。

    也是如此一個燈夜，只不過一個是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一個是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

    記得自己同喬家的兩位jiejie跟喬桀走到此處，當(dāng)時她心中為趙芳敬擔(dān)憂，竟然無心他顧。

    此刻趙芳敬人在身旁，養(yǎng)真卻突然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她轉(zhuǎn)頭看向趙芳敬：“十三叔?！?/br>
    趙芳敬溫聲道：“什么事？”

    養(yǎng)真將心底的忐忑壓下：“皇上什么時候下旨賜婚”

    趙芳敬笑道：“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養(yǎng)真道：“都一年過去了，為何沒有消息？”

    趙芳敬道：“有消息又如何，就算定親，總歸不能立刻就娶了的。你說呢？”

    雖然兩人表面上說的是王家的女孩子，但彼此心知肚明，趙芳敬所說的自然是養(yǎng)真。

    養(yǎng)真轉(zhuǎn)開頭去，想起趙曦知先前去府中興師問罪似的姿態(tài)。

    就算趙曦知有許多壞處，但是養(yǎng)真覺著，這點(diǎn)上他竟跟自己不謀而合。

    這會兒的趙曦知大概是還真心敬重趙芳敬的吧，所以才擔(dān)心他清譽(yù)受損。

    其實(shí)也是一件好事。

    養(yǎng)真正在出神，身側(cè)突然響起一個極溫和的聲音，恭恭敬敬道：“臣女參見王爺?shù)钕??！?/br>
    趙芳敬原先的注意力也都在養(yǎng)真的面上，聞言目光轉(zhuǎn)動，往旁邊掃去。

    卻見一盞蓮花燈下，站著道窈窕的身影，她微微垂首，顯得十分安靜。

    養(yǎng)真也回頭瞧見了，詫異之余啞然：“是桑姑娘。”

    桑落并不抬頭，只微微地勾了勾唇，含笑說道：“喬姑娘記性真好。那年咱們只在玄武湖見過一面，居然就記得我了。”

    養(yǎng)真微笑道：“姑娘有傾城之姿，誰又能輕易忘了？”

    桑落詫異，旋即垂眸淺笑：“這個實(shí)在不敢當(dāng)，不過是蒲柳之姿，難登大雅之堂罷了，難得喬姑娘不嫌棄，也是姑娘的涵養(yǎng)好。”

    養(yǎng)真默然。

    趙芳敬本在旁邊看著她兩人說話，看到這里，才握住養(yǎng)真的手腕，微笑道：“你方才不是說累了么？一會兒便帶你回府就是了?！?/br>
    桑落見趙芳敬對養(yǎng)真如此關(guān)切，眼中略帶詫異之色。

    卻仍是畢恭畢敬地：說道“臣女方才看見十三爺，還以為是錯看了，沒想到果然如此之巧，也是臣女的運(yùn)氣?？芍?dāng)時宮中王爺施加援手之事，臣女一直惦念不敢忘?！?/br>
    趙芳敬道：“說了大可不必計較?！?/br>
    養(yǎng)真因為不知桑落給掌摑的事情，所以不明白兩人在說什么，隱隱地有些氣悶。

    趙芳敬注視著她道：“要不要十三叔找個地方歇歇腳，又或者回府去？”

    養(yǎng)真不置可否。

    就在養(yǎng)真，趙芳敬跟桑落三人說話的時候，卻有另外一道人影出現(xiàn)在三人身后不遠(yuǎn)處。

    這來人竟正是三殿下趙曦知。

    原來趙曦知先前進(jìn)宮赴宴，家宴過后便出了宮，他也有心且走且看一看燈，不料中途竟看見桑落。

    趙曦知見到桑落的時候本想立刻過去，只是很快發(fā)現(xiàn)桑落身前的趙芳敬跟養(yǎng)真，這才忙將腳步放慢。

    看著桑落同趙芳敬說話，以及旁邊立著的養(yǎng)真……趙曦知躲藏在暗處，忍不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于心中默默比較，卻覺著養(yǎng)真清麗秀美不可方物，而桑落也是嫵媚風(fēng)流傾國傾城。

    可畢竟趙曦知心中偏愛，他最終得出了結(jié)論，那就是桑落畢竟更勝一籌。

    他又暗中用極挑剔的眼光觀察，看著趙芳敬跟養(yǎng)真相處，竟很有相敬如賓之態(tài)，卻并沒有任何親近狎昵之舉。

    趙曦知不由想起自己所見那王家女子的容貌，疑惑地心想：“難道喬養(yǎng)真說的對，我真的是冤枉了十三叔？”

    趙曦知出神之時，那邊桑落已經(jīng)請了安，正緩步后退。

    三皇子勉強(qiáng)收斂心神，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要去管不必要的事，他強(qiáng)令自己不再去注意養(yǎng)真跟趙芳敬，只轉(zhuǎn)身追著桑落的方向而去。

    如此從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奮力行過，眼見將到了桑落身旁。

    趙曦知看著桑落清絕出色的身量，心砰然亂跳。

    突然他無法按捺，正要鼓足勇氣抬手在她肩頭搭一搭，就聽到桑落身邊雪蓮道：“先前只聽說這位十三王爺?shù)娜菝哺似范际亲畛錾模裢砩弦豢矗荒切┰挷皇前渍f的，真相是玉做的人一樣?！?/br>
    瞬間，趙曦知皺眉，卻聽桑落道：“這些話以后不要說出來。”

    趙曦知微微一笑，正覺著欣慰，雪蓮又問道：“難道姑娘不這么覺著嗎？先前那些人說晉王殿下很像是年少時候的十三王爺，奴婢還不信呢，畢竟晉王殿下本身已經(jīng)夠出色的了，現(xiàn)在看來，那些人倒是沒瞎說?！?/br>
    桑落說道：“晉王是晉王，楚王是楚王，如何能夠混為一談。”

    趙曦知的心微微搖動起來，透著歡喜，覺著不愧是自己喜歡的人，說話的方式都如知己般。

    他正要叫住桑落給她一個驚喜，卻聽桑落繼續(xù)說道：“晉王殿下年少自然經(jīng)驗尚淺，在當(dāng)初十三王爺這個年紀(jì)，王爺早在邊疆揚(yáng)名立萬了，手底下不知多少西朝蠻寇的性命，這種事……我想三殿下傾盡一生只怕也未必做到。”

    趙曦知原本滿心歡悅，聽了這幾句，突然間有些心驚。

    偏雪蓮說道：“那將來……晉王殿下一定可以勝過楚王殿下的?！?/br>
    桑落淡聲道：“我看未必?！甭曇綦m輕，卻透著不容分說之意。

    趙曦知臉上的笑早就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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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趙曦知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懷疑是因為街市上的人太多，自己錯聽了旁邊之人的話語。

    但心底偏偏知道, 他絕不可能聽錯。

    像是有冰涼的針刺進(jìn)了心里, 驚悚之中帶著難以忍受的刺痛感。

    對趙曦知而言這種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里也經(jīng)歷過這種感受。

    身不由己地看著前方人群中的那道他甚是喜歡的身影，三殿下滿心的震驚跟茫然, 他不明白為什么桑落突然說出了這些話, 整個人就仿佛從高高地云端直墜而下，因為太過無措, 竟忘了其他的反應(yīng)。

    趙曦知怔怔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桑落的身影消失于人群之中。

    此刻跟隨趙曦知身邊的, 除了貼身的小太監(jiān)小金子外還有兩名侍衛(wèi)，只是先前趙曦知因發(fā)現(xiàn)了趙芳敬跟養(yǎng)真卻不想過去請安，便都叫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免得給人發(fā)現(xiàn)。

    這會兒小金子看三殿下立在原地半晌不動, 才要上前詢問他是怎么了，卻冷不防旁邊有個人更快, 那人走到趙曦知身旁, 笑道：“我還以為是看錯了呢，原來真的是殿下？”

    趙曦知回頭, 卻見來人竟是程晉臣，他的手中還提著一盞十分精致的蓮花燈。

    程晉臣本是笑吟吟地，誰知才照面，卻見趙曦知面色恍惚, 竟有失魂落魄之態(tài)似的。

    “殿下……怎么了？”程晉臣斂了笑，遲疑地問。

    原來程晉臣過來的晚，那會兒桑落早就走的不見人影了，所以他竟沒看見。

    趙曦知看著面前的少年，總算回過神來：“我、哪里有什么。你怎么在這里？”

    程晉臣心中狐疑，卻不便追問，只說道：“今晚上有花燈會，老太太叫我陪著jiejie們出來看燈?！?/br>
    趙曦知看向他手中的一盞花燈，這才啞然失笑：“是嗎，你的興致倒好?！?/br>
    程晉臣左顧右盼，卻只見到趙曦知的隨從們，因說道：“以為今晚上殿下會在宮中，沒想到出來的這樣早，殿下是一個人？”

    趙曦知道：“是啊?！彼m然回過神來，但因為遭受打擊，自然不像是昔日一樣反應(yīng)敏捷口齒伶俐。

    程晉臣也早看出他的異樣，卻只裝作不見，道：“殿下若是不嫌棄，不如跟我們一塊兒？”

    趙曦知哪里有心情游玩，興味索然，意興闌珊地?fù)u搖頭：“不了，今晚上有些倦，改日再會吧?！?/br>
    程晉臣無法，正要告別，卻見程紅玉跟程家的幾個女孩子在丫鬟的簇?fù)硐伦邅恚蠹乙娳w曦知在這里，意外之余紛紛行禮。

    趙曦知只得強(qiáng)打精神道：“不必多禮，今夜花燈會，本就是與民同樂的時候，別因為我拘束了各位?！?/br>
    程紅玉意外地見了他，滿面酡紅，畢竟知道自己是許給了他的，這會兒見了面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只悄悄地跟程晉臣說道：“方才、方才我們在那邊瞧見了楚王殿下跟養(yǎng)真meimei。”

    程晉臣忙問：“二jiejie跟meimei照面了？”

    程紅玉瞅了趙曦知一眼，卻見三殿下凝眸不語，燈影下的側(cè)顏也是俊朗非凡。程紅玉的聲音越發(fā)低了，羞澀地說道：“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因為王爺也在，我們不敢貿(mào)然過去打擾。”

    程晉臣見程紅玉這般情形，又看趙曦知駐足聽著兩人說話，他便笑道：“其實(shí)今晚本想去找meimei一塊兒看燈的，可聽聞她給十三王爺叫了去，有王爺陪著她更好了?！?/br>
    不了趙曦知見程紅玉在旁邊，又聽他們提起養(yǎng)真，微微一震，鬼使神差地竟想起養(yǎng)真那日跟程晉臣說的“桑姑娘是個大有心胸”的人。

    當(dāng)時自己只疑心養(yǎng)真是在譏諷桑落有心機(jī)或者別的不好的話等等，但是經(jīng)過今夜……

    心頭滋味七上八下，有點(diǎn)像是在數(shù)九寒天喝了一杯冰水。

    趙曦知心神不屬，隨口敷衍道：“是啊。十三叔陪著她自然是最妥當(dāng)?shù)??！?/br>
    程晉臣見他今晚上實(shí)在反常，有些不放心，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您還好嗎？”

    趙曦知一怔，定神對上程晉臣關(guān)切的眼神，才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偏你多心?！?/br>
    目光轉(zhuǎn)動，驀地對上程紅玉悄然凝視自己的目光。

    程紅玉原先是羞怯，可是很快也看出趙曦知有些神不守舍，這會兒眼神里就也透出了擔(dān)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