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趙曦知一怔,繼而笑道:“孩兒自然要用功些。原先以為已經(jīng)是不錯的了,誰知道……出去了一趟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而已?!?/br> 張皇后詫異:“你說什么?” 趙曦知情不自禁說了這句,忙做若無其事的,笑道:“孩兒是說,原先在京城內(nèi)看不到天下之大,先前出去了一趟,才知道天高地闊呢。” 張皇后才也笑道:“原來是這樣,這是自然的……不過以后還是不能叫你再出去走動了,本以為只是尋常的欽差差事,哪成想居然也跟邊塞打仗般,可知當(dāng)日老七性命垂危的消息送回來,母后卻也給嚇得差點昏死,生怕你也有個閃失?” 趙芳敬先前自己感嘆“井底之蛙”,自然也是因為大屏山那一場跟山賊的交手。 當(dāng)時自己所帶的是朝廷的御林軍,還有當(dāng)?shù)刈顝姷墓俦?,對方卻只是一伙烏合之眾的山賊,本以為手到擒來的差事,卻幾乎成了一生之恥辱。 若不是趙芳敬及時趕到救援,最后結(jié)果如何,勝負難料。 自打從南邊回來,趙曦知閉眼睜眼,總是忘不了那一場血rou橫飛的交戰(zhàn),好幾次從噩夢中醒來,夢見山賊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要么就是趙能給一箭穿心的慘狀。 但是在這之外,同樣讓他揮之不去的,卻是趙芳敬帶兵疾馳救援的英姿! 在此之前他只是聽聞趙芳敬在邊塞戰(zhàn)果不凡,但是親眼所見才知道……有些事情超乎自己想象。 畢竟盤踞當(dāng)?shù)氐纳劫\是絕對不能跟訓(xùn)練有素天生兇蠻的西朝軍隊相比,可見趙芳敬在邊塞的時候,情形自然比自己在大屏山遭遇的兇險更兇百倍。 這讓趙曦知覺著恐懼,但他畢竟是恣意熱血的少年,很知道何為“知恥而后勇”,因而愈發(fā)激勵。 故而回京之后,縱然天愈發(fā)冷起來,滴水成冰,他在騎射功夫上的訓(xùn)練卻從無一日落后。 只盼有朝一日,或許……自己也可以是那個烈烈大纛之下,縱馬飛馳,宛若神兵天降的人。 趙曦知聽皇后叮囑,卻也知道自己母后的性情,并不跟她辯論。 張皇后見他乖乖地聽著,果然心里受用,因摩挲著他的手,嘆息說道:“只盼順順利利的把喬家丫頭那孤鸞的命格應(yīng)了過去……千萬別再節(jié)外生枝了?!?/br> 趙曦知道:“母后在擔(dān)心什么?” 張皇后不想讓兒子跟著憂慮,便笑道:“沒什么,只是最近你父皇大概會跟你十三叔說喬丫頭的親事?!?/br> 趙曦知垂了眼皮,半晌才說道:“母后不必憂慮,據(jù)兒子看來,這種事情……卻也是強求不得的。一切順其自然便是,。” 張皇后卻并不喜歡聽這話,只是既然兒子這么說,皇后便只搖頭一笑。 趙曦知卻忽然想起埋藏自個兒心中的那件事,桑落娟秀的容顏也在瞬間于心底浮了出來。 他抬頭看向皇后,這本來是個很好的機會可以跟皇后提的,但是不知為何,此刻趙曦知竟有些說不出口,或者是不想出口。 當(dāng)下只又略說了幾句話,便自翊坤宮退出。 往演武場去的時候,卻見趙尚奕遙遙地走來,兩人見了面,趙曦知笑道:“你不是病了么?今日大好了?” 趙尚奕道:“回三哥,已經(jīng)都好了。” 趙曦知笑打量他,問道:“我還想著去看看你呢,好的這樣快,莫非也是因為喝了那什么藥?” 尚奕笑容清雅:“正是先前父皇用過的那藥引子,據(jù)說也是喬家meimei的人所呈獻的呢。” 趙曦知揚了揚眉。 此事他自然也知道了,如果是在以前,自然要趁機再褒貶養(yǎng)真幾句,但是現(xiàn)在畢竟兩人已經(jīng)“握手言和”了,趙曦知便咳嗽了聲道:“她的稀奇古怪的想法就是多的很。做出這種事也不足為奇?!?/br> 趙尚奕見他語氣平常,也沒有啐斥之態(tài),甚至隱隱帶一抹笑意,不由笑問:“三哥這是在贊許喬家meimei嗎?” 趙曦知竟沒有否認,大方地說道:“算是吧!” 趙尚奕笑道:“難得,是因為一塊兒往南邊走了這趟,所以三哥跟meimei才不似之前那樣了嗎?” “什么之前之后的,”趙曦知白了他一眼,“我先前就說過,我跟她又沒有深仇大恨。對了,你這裝束齊整的又是要往哪里去?” 趙尚奕聽他問起,略微遲疑終究道:“我聽聞喬家meimei從侯府搬了出去,可又不是回到了王府,我心里疑惑她到底搬去了哪里,所以……” 趙曦知眼珠一轉(zhuǎn),笑道:“所以你想出去找人家?” 趙尚奕咳了聲:“倒也不全是為了這個,只是病了幾天,實在悶得很,所以想出去走走。順便碰碰運氣。” 趙曦知忍不住說道:“你這會兒再去見她,卻有些不妥了?!?/br> “為何?” “我不信你不知道,”趙曦知忙壓低了聲音,道:“不是說父皇已經(jīng)同意了你跟她的親事嗎?你這會兒巴巴地跑去看她,豈非于理不合?” 趙尚奕如雪似玉的臉上在瞬間多了一點淡紅:“正式的旨意都還沒有下呢,自然是不礙事的。何況我只是好奇、她一個小姑娘家,自己說走就走了,卻在哪里安身立命呢?” 說到最后一句,趙尚奕的眼中流露出擔(dān)憂之色。 趙曦知本是毫不放在心上,可見尚奕如此,他也心頭一動:“是啊,這喬養(yǎng)真也真是的,放著好好的王府不回,又滿城里亂跑,豈不是又讓十三叔跟著擔(dān)心?” 尚奕因見他身著袍服,又知道他近來十分的勤于騎射,便道:“三哥是否要去演武場?若如此我不打擾了,要是我有幸見到喬家meimei,便回來告訴三哥?!?/br> 趙曦知一愣,偏說:“告訴我做什么?我跟她又沒什么。只是你多帶幾個人,多留神些,聽說年底了,加上這場病,京內(nèi)也不算太平?!?/br> 當(dāng)下兩兄弟道別,趙曦知興沖沖前往演武場,到了才發(fā)現(xiàn)只有幾個統(tǒng)領(lǐng)在,原先一直陪練的程晉臣卻罕見地不在場。 趙曦知忙問他為何缺席,一名統(tǒng)領(lǐng)說小公爺一早派人來請了假,說是家中有事。 趙曦知本不以為意,跟著認認真真地練了一趟□□,突然間有所醒悟:趙尚奕既然要出宮去尋喬養(yǎng)真,那程晉臣又是個知根知底的,只怕兩個人是相約一塊兒去了,居然獨獨撇下了自己,且方才明明跟尚奕照面,那家伙居然還瞞而不報。 趙曦知越想越氣,把□□往地上一扔,跺腳道:“這兩個混蛋!” 正如趙曦知所猜測的,今日程晉臣地卻是全程相陪趙尚奕的,卻也不是程晉臣主動,而是尚奕昨兒就私下求過他,且不讓他跟趙曦知透露。 在四殿下出宮后,程晉臣便接了他,一路過長睫往西市的櫻桃巷而來。 在櫻桃巷的宅邸之中,養(yǎng)真正在跟杏兒麗月等于后院采集梅花上的雪,因為趙芳敬喜歡喝她釀的梅子酒,養(yǎng)真自己又有閑,早上翻看古書,又找出了幾個古方,準備囤積些梅花雪用來釀酒。 正忙碌中,門上報說小公爺?shù)搅恕?/br> 麗月一聽,小臉生輝,立刻就要往前跑,養(yǎng)真忙喝住她:“忘了才摔倒了?” 麗月吐吐舌,總算又放慢了腳步。 等養(yǎng)真收拾妥當(dāng)出來相見,才發(fā)現(xiàn)今日不止是程晉臣一個人,卻還有一道飄然身影立在堂下,單看背影就已經(jīng)令人傾倒。 四殿下趙尚奕身著翻毛的大狐裘披風(fēng),里頭秋香色的云錦緞袍,聽見動靜便轉(zhuǎn)過身來。 他將頭上的帽兜放下,容貌秀麗絕倫,令人觀之忘俗。 人人都說趙曦知最像是年輕時候的趙芳敬,但是……在養(yǎng)真覺著,趙尚奕卻仿佛是偏弱氣的十三叔。 尤其是他眼中帶笑溫柔看人的時候,讓人心里也跟著柔軟。 但是此刻,在養(yǎng)真跟趙尚奕照面的時候,胸中卻有一陣難以言喻的心悸。 跟向前對待趙曦知之時簡單粗暴的針對不同,養(yǎng)真心里對于這位飄然出塵的四殿下,隱隱地卻帶有一絲憐惜。 在養(yǎng)真的夢中,皇后跟貴妃兩人對她自然也是勢在必得。 但是任憑貴妃再得寵,終究也是比不過皇后,那時候又沒有什么“孤鸞”的批語,也許是寧宗對于皇后仍有些偏愛……亦或者是別的考量,最終自然還是選中了趙曦知。 只不過從此后貴妃一脈的下場可就有些凄慘了。 先是有人彈劾王家二公子王應(yīng)勾結(jié)外臣,賣官鬻爵,草菅人命等等罪名,連累王丞相也給申飭。 很快貴妃也得了病,纏綿病榻半年不到,便一命歸西。 最后只剩下了趙尚奕。 原本尚奕已經(jīng)給封了齊王,外放封地。 因為貴妃薨逝,趙尚奕才奉召進京。 而那一次的回京,也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第49章 趙尚奕回頭看見養(yǎng)真, 微微一笑。 王貴妃暗中苦心謀劃的一切還沒有跟尚奕說過, 所以趙尚奕竟還不知道自己跟養(yǎng)真的事情已經(jīng)起了變故。 從最開始跟趙曦知一塊兒遇見養(yǎng)真的時候,趙尚奕就覺著這女孩子實在與眾不同, 雖然那時候養(yǎng)真故意裝扮的十分古怪,且成功引發(fā)了趙曦知的厭惡, 但尚奕卻一眼瞧出了她本是麗質(zhì)天生。 后來所見自然又證明了他的所想。 對王貴妃來說,先前尚奕當(dāng)著皇帝的面主動答應(yīng)跟養(yǎng)真的親事, 是自己的兒子委曲求全罷了,雖然尚奕也跟她說過想娶養(yǎng)真,但不管怎么樣, 一個“孤鸞”的批命已經(jīng)足以讓貴妃魂飛魄散悔不當(dāng)初。 然而尚奕卻是真心的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 面對天之驕子無人敢逆的趙曦知, 她舉止言行里流露出來的那種談笑不羈;到龍舟賭賽,她于龍舟之上,與眾不同的飄然風(fēng)姿令人傾倒……更不必提此后逐漸發(fā)生的別的事。 尚奕自問從沒有見過這樣奇特的女孩兒, 如果說最初貴妃問他愿不愿娶養(yǎng)真的時候, 他只是順著貴妃的心意順?biāo)浦鄣幕卮? 那么現(xiàn)在, 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心意。 養(yǎng)真微怔之下,忙屈膝行了禮:“不知四殿下駕臨寒舍,有失遠迎還望恕罪?!?/br> 趙尚奕走近了兩步:“四meimei不必多禮,是我來的唐突,事先并未告知,還望不要怪罪?!?/br> 程晉臣在旁邊看著他兩人一個“還望恕罪”, 一個“不要怪罪”,不由笑道:“你們兩個倒是有趣,讓我想到一個詞……” 養(yǎng)真心中一動,便回頭瞪了他一眼,程晉臣心領(lǐng)神會,即刻便不說了。 趙尚奕十分聰慧,自然也猜到了,只是見養(yǎng)真如此,他便笑而不語。 原來程晉臣想說的那個詞自然是“相敬如賓”,但他機警,知道養(yǎng)真不喜歡這樣的玩笑,便及時打住。 當(dāng)下養(yǎng)真請了兩人到里頭落座,杏兒送了茶進來。麗月親自捧了一盞茶給程晉臣,程晉臣接了過來,笑道:“多謝錢meimei,你向來可好?” 麗月容光煥發(fā),還未回答,程晉臣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包東西,道:“來的倉促,也沒帶什么別的,這是金福齋新出的桂花松子糖,聽他們說很好吃?!?/br> 麗月大為意外,忙伸出雙手捧著接了過去。 養(yǎng)真在旁看著說道:“小公爺,你對誰也這樣上心嗎?” 程晉臣笑道:“當(dāng)然不是?!?/br> 養(yǎng)真似笑非笑地點頭說道:“你對麗月這樣好,她天真爛漫的,小心就被你騙了去?!?/br> 麗月臉上大紅,向著養(yǎng)真一努嘴,轉(zhuǎn)身跑出去了。 養(yǎng)真目送麗月離開,笑說道:“小公爺對人好自然是無可厚非的,倒是我多心了?!?/br> 程晉臣已經(jīng)隱隱地有些察覺了她的意思,趙尚奕卻也明白。錢麗月雖年紀不大,但已經(jīng)看出對程晉臣很是不同,可是麗月只是尋常農(nóng)家女,程晉臣卻是榮國侯府的小公爺,再怎么著兩個人也注定搭不到一塊兒的。 養(yǎng)真先前那樣說,雖聽似玩笑,其實卻是半真半假地敲了程晉臣一下。 趙尚奕見程晉臣臉色略有些不自在,便笑問道:“這一處宅子寬敞潔凈,實在是上佳之地,可四meimei怎么就忽然搬出了喬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