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趙芳敬嗤地笑了。 正在這時侯,那兩個呆呆的小太監(jiān)才反應過來,忙躬身道:“殿下,皇上說讓您到殿內相見?!?/br> 趙芳敬答應了聲,才要走又想起來,便問:“只見我一個人?” 小太監(jiān)道:“是。” 趙芳敬忖度片刻,回頭看向養(yǎng)真道:“既然如此,我叫青鳥帶著你在左右轉轉,免得你等的無聊。” 養(yǎng)真只是來見張?zhí)鞄煹?,如今人走了,她哪里肯在這宮內多留,當下道:“我還是先回家去吧?!?/br> “給我乖乖地等著?!壁w芳敬斥了聲,隨著小太監(jiān)進殿去了。 趙芳敬的貼身小太監(jiān)青鳥在旁邊聽了,便小步過來道:“喬姑娘,你要去哪里?不然還是陪你去鐘粹宮吧?” 上次若非趙芳敬抱了她去,養(yǎng)真才不要踏足那間宮室。當下道:“我不去?!?/br> 青鳥想了想:“那……奴婢陪您去御花園里走走?” 養(yǎng)真嘆了口氣:“也罷?!?/br> 當下跟著青鳥下臺階,只是還沒進長華門,就有一個人從門后閃了出來。 養(yǎng)真一看,這來人竟然是趙曦知,不由在心里嘆了聲真是狹路相逢。 青鳥忙向著三殿下行了禮。 趙曦知瞥他一眼,道:“你退后,我有幾句話跟她說?!?/br> 青鳥略一遲疑,只得后退數步。養(yǎng)真仰頭看著趙曦知道:“殿下有什么話說?” 趙曦知哼了聲,質問道:“你上次為什么打我?” “我當什么,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養(yǎng)真卻若無其事地笑道:“我還以為三殿下何其聰明,必然早就明白我的苦心了呢?!?/br> 趙曦知吃驚:“你的苦心?” 養(yǎng)真滿面不屑,說道:“你怎么還不懂?人人都說三殿下聰慧絕倫,很有十三叔少年時候的風采,叫我看,真真連十三叔一根腳趾也比不上。” 趙曦知向來金尊玉貴,如今竟給比做腳趾,簡直聞所未聞:“你又瞎說什么?你、你這……” 養(yǎng)真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我怎么了?咱們兩個是相看兩厭,八字不合的,只是皇后娘娘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咱們每次見了必定生事,久而久之,娘娘自然就信以為真了。自然就不會一心想要撮合了。你說是不是?” 趙曦知覺著她說的隱隱有幾分道理,但……還沒來得及反駁,養(yǎng)真又道:“或者殿下你突然改變了主意,覺著我很好,所以不想讓娘娘誤會?” 趙曦知忙道:“誰說的!” 養(yǎng)真笑道:“這就好,我還以為殿下因為吃了一巴掌,就小肚雞腸到這種地步呢?!彼f完之后,語重心長地又道:“咱們總要為長遠考量的,現在受點委屈不算什么,殿下覺著呢?” 趙曦知皺眉琢磨了片刻,不太甘心:“你怎么……好像滿嘴的歪理邪說?” 養(yǎng)真沒忍住,嗤地笑了,忙又咳嗽了聲道:“那你有更好的法子嗎?” 趙曦知果然想不到別的法子,養(yǎng)真慢條斯理地說道:“你看,你沒有好法子,我苦心孤詣地想出一個法子來,你卻還嫌棄埋怨我,這叫做什么?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還有所求,嗤。” 她的嘲諷之意溢于言表,趙曦知喝道:“你、你只管好好說話,怎么又拐著彎罵人?” 養(yǎng)真道:“我引經據典而已,誰罵人了?你快讓開,別擋路。好狗不擋道兒。” 趙曦知目瞪口呆,忍無可忍地提高聲音:“喬養(yǎng)真!本殿下警告你,不要太放肆!” 養(yǎng)真卻換了一副委屈的腔調:“我不過是、是說錯了話而已,怎么又讓殿下這樣大動肝火?”說著竟然是個要泫然欲滴的模樣。 趙曦知一愣,以為是自己惡聲惡氣嚇到她,正不知是要安撫幾句還是兇惡到底,卻聽到背后唧唧喳喳的竊竊私語。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回頭一看,果然有幾個宮中妃嬪正帶著些太監(jiān)宮女經過,自然是聽見兩個人最后的對話了,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趙曦知看看那些人驚訝的眼神,回頭又看向養(yǎng)真,卻見她雖然才流露委屈滿滿之意,此刻眼中卻透出狡黠的笑意。 趙曦知已經明白:這女孩子又開始演戲,讓人以為是他們兩個人吵了起來。 之前已經給皇后打了兩頓,今日幸而皇后沒有親眼目睹,不然的話指不定又怎么樣呢。 趙曦知盯著養(yǎng)真道:“你可真是只狡猾的狐貍!” 他身量高,把養(yǎng)真遮的很嚴實,養(yǎng)真肆無忌憚地嗤了聲:“我本來好好的,只是遇到了會咬人的狼狗,少不得也學些狐貍的本事啦。” 趙曦知一愣:“你、你說誰是狼狗?” 養(yǎng)真卻不回答,扭身捂著臉,嚶嚶嚶地往回跑了。 趙曦知眼睜睜看著青鳥追著她去了,心中擔憂她這一去只怕又要在趙芳敬跟前嚼舌胡說。 可如今他要擔心的不僅是趙芳敬,更還有身后那群看熱鬧的宮妃,那一伙人看到養(yǎng)真“哭著”跑了,待會兒宮內會流傳什么話,又有什么會傳到皇后耳中,趙曦知早就猜到。 他打了個寒戰(zhàn),忙把貼身太監(jiān)小金子叫來,吩咐道:“你去告訴翊坤宮的人,張家突然來人,催著請我去住兩天,這兩天我不在宮中?!?/br> 張家是張皇后的母族,張家老太太甚是喜歡趙曦知,常常請他去府內盤桓數日,如今趙曦知顯然是想拿張家來當擋箭牌。 因為趙曦知剛才說了要單獨跟養(yǎng)真說幾句,小金子都不知他們說了什么,只瞧見趙曦知高聲大氣的把人家姑娘嚇走了,此刻聽他這般說,忍不住嘀咕道:“殿下這是何必呢,娘娘只要一打聽宮門口的人,就知道張家沒來人……既然這樣害怕,方才又干嗎要兇喬家姑娘?” 趙曦知沒想到這小太監(jiān)也敢還嘴:“你、你說什么!” 小金子努努嘴,鼓足勇氣道:“殿下明明沒有那樣兇惡,怎么一見到喬姑娘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叫奴婢看來,喬姑娘生得好看,且又可愛,小兔子似的,做什么總是欺負人家?何況娘娘都因此打了殿下兩回了……怎么還不改……” 讓外人誤會也罷了,自己貼身的小太監(jiān)也這樣瞧自己,把趙曦知簡直氣了個半死。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屑于跟人解釋,當下破罐子破摔般地呵斥道:“還敢多嘴,狗奴才,再多嘴連你也打!” 小金子聞言,抱頭鼠竄地跑了。 身后那些宮妃跟宮女太監(jiān)們見殿下怒發(fā)沖冠,也都忙散了。 趙曦知定了定神,喃喃道:“他媽的,這是怎么了,每次遇到那丫頭就氣急敗壞的。難道真是八字不合?” 突然想到養(yǎng)真方才舉止,又咬牙道:“沒想到那丫頭看著跟白兔似的天真無邪,實際上是這樣陰險狡詐的人。也不知十三叔知不知道她的本性……唉!十三叔千萬不要給她騙了才好?!?/br> **** 且說趙芳敬進內殿面圣,卻見寧宗坐在御桌之后,正微微蹙眉似在思忖什么。 直到聽見腳步聲,寧宗才抬起頭來:“朕方才還叫人去看你怎么還沒來,怎么,見著老天師了?” 趙芳敬道:“才帶了養(yǎng)真進宮,正巧在外頭遇見了天師,說了幾句話?!?/br> 寧宗笑道:“是嗎?說了什么?” 趙芳敬道:“我倒是沒說什么,是養(yǎng)真那孩子口沒遮攔。” 寧宗似乎很感興趣:“她說了什么?” 趙芳敬苦笑道:“她說老天師先前的那批言有誤,不能當真呢?!?/br> 寧宗哈哈笑了兩聲,又問:“果然是孩子氣的話?!?/br> 皇帝并沒有再追問趙芳敬天師是如何回答的,這顯然說明皇帝心中已經有了肯定答案。 趙芳敬道:“聽說皇兄跟天師談了一夜,不知都說了些什么?” 寧宗嘆了口氣,眼神有些閃爍,道:“無非是問這天下之事罷了?!?/br> “是因為南邊的汛?” “哦對了,”寧宗回過神來,“朕正有一件要緊的事要跟你商議?!?/br> “皇兄請說?!?/br> 寧宗沉吟道:“天師告訴朕,在來之前已經知道朕的苦心,所以已經做了一場羅天大醮,南邊的汛雨只在這一兩天就能停住?!?/br> “當真?”趙芳敬詫異地問。 寧宗微笑道:“只看過兩天南邊送來的急報就知道當不當真了,不過……朕要跟你說的是另一件?!?/br> 趙芳敬便問是什么,寧宗嘆道:“天師的意思是,汛之后疫病,需要派一名皇室宗親前去才能鎮(zhèn)壓。朕思來想去……” 趙芳敬不等他說完便道:“皇兄不必多想了,就讓臣弟前去吧。先前臣弟也曾提過,只是皇兄愛惜所以不許,如今若是能替皇兄分擔一二,何樂不為?何況臣弟向來修道,若能夠鎮(zhèn)壓疫情免除百姓苦難,也是臣弟的功德?!?/br> 寧宗見他主動說了這許多,句句有理,不由嘆道:“唉!不瞞你說,朕原先想叫曦兒去的,可是皇后她百般地跟朕哭鬧不許,真是讓朕失望?!?/br> 趙芳敬搖頭笑道:“皇兄雖然是好心想讓曦兒去歷練歷練,但是曦兒畢竟年紀還小,而且他要歷練的話,不拘用什么別的事就罷了,這種甚是兇險的情形他又從來沒有見識過,毫無經驗,豈能送他去冒險?臣弟就不同了,又是曦兒的長輩,沒有個我在京內清閑,讓小孩子去打頭陣的。” 寧宗大笑道:“你啊你,到底是十三,總能讓朕喜歡?!?/br> 皇帝說罷又長吁了口氣,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朕就派你做欽差,兩天后……大概南邊也有消息來了,消息一到便可啟程,你覺著如何?” “臣弟遵旨。”趙芳敬躬身領命,起身之時又道:“對了,臣弟也有一件事?!?/br> 寧宗微笑道:“何事,你只管說。” 趙芳敬道:“養(yǎng)真畢竟才從莊子里接回來,臣弟很不放心她,如今領了旨意出京,單單留她在京內……臣弟想,要是那孩子胡鬧了或者怎么樣,皇兄千萬要擔待著。” 寧宗頷首道:“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呢,朕上次雖見了養(yǎng)真一面,卻也看出那孩子是個乖巧懂事的,你放心,莫說她不會胡鬧什么,縱然是真的鬧出什么事來,朕也絕不會苛責,只會替她平事,這樣你可放心嗎?” 趙芳敬笑道:“皇兄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臣弟自然是千萬個放心?!?/br> *** 且說養(yǎng)真捉弄了趙曦知,又跑回乾清殿外,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先前在南市大街上襲擊自己的那個人,會不會是趙曦知所派的?畢竟自己并沒有得罪別的人。 可轉念一想,趙曦知雖是個糊涂偏執(zhí)蟲,但是那種極度的險惡居心卻是沒有的。應該不至于想用那種方式除掉自己。 青鳥在旁邊惴惴不安的:“姑娘,三殿下又對您無禮了嗎?” 養(yǎng)真笑道:“沒什么,我大人有大量,不會放在心上的?!?/br> 青鳥小聲道:“奴婢、奴婢怕給王爺知道了又不高興。” 養(yǎng)真道:“我不會跟十三叔告狀的,你也不要提,不就成了?” 青鳥生恐給趙芳敬知道,怪自己照顧不力,但畢竟對方是皇子,難道要自己上去理論不成? 如今聽養(yǎng)真這般回答,不由感慨道:“姑娘,你可真是個仁善的性子,怪不得咱們王爺這樣疼護你呢,倒是三殿下實在是不曉事的很,比姑娘大三四歲呢,又是男兒,怎么每次見了都必要惹事欺負?連奴婢都有些看不慣了,若他不是皇子,真要好好地教訓教訓他?!?/br> 養(yǎng)真心里笑開了花,故意道:“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就是了?!?/br> 青鳥越發(fā)感激,又道:“就是,皇后娘娘還想撮合姑娘跟他,叫奴婢看來,他可真配不上姑娘?!?/br> 養(yǎng)真聽說到了這個,便只笑而不語了。 正在這時侯,卻見趙芳敬從殿內走了出來,養(yǎng)真忙迎著幾步:“十三叔?!?/br> 趙芳敬笑道:“怎么等在這里?沒去別的地方玩耍?” 青鳥深深低頭。 養(yǎng)真卻若無其事地說道:“其實沒什么好玩兒的,也不耐煩去走動,等著十三叔一塊兒出宮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