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節(jié)
蘇子斬沒聽到房間有動靜,低聲問,“她睡了?” 玉玲點頭,“夫人睡了?!?/br> “可有哪里不適?” “不曾有?!?/br> 蘇子斬放心下來,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么,對玉玲道,“你隨我出來?!?/br> 玉玲點點頭,抬步跟上蘇子斬。 來到院中,蘇子斬立在屋檐下,對玉玲問,“你是玉家人?” 玉玲垂手,攥緊袖子,平靜點頭,“是!” 蘇子斬沉默片刻,風吹來,他的聲音有些沉寂,很輕,“玉家一門忠骨,已報了后梁江山,后來既能保一二血脈,為何還如此執(zhí)著?南楚盛世四百年,不好嗎?” 玉玲身子顫了顫,抖了抖,才木聲開口,但聲音不難聽出克制的不平靜,“玉家人生來就該輔佐帝星,只要血脈不絕,就不會罷休?!?/br> 蘇子斬又默了片刻,笑了笑,“所以,玉家這一代家主算出蘇子折是帝星?” 玉玲抬起頭,盯緊蘇子斬,“未曾算出主子是帝星,但二公子您沒有爭伐殺戮之心,您還是如四百年前一樣宅心仁厚,這樣的您,會復國讓江山染血嗎?您追來這一世,不為江山,不就是為一個女人嗎?那么,玉家人不另外擇主而投,難道空等四百年?” 蘇子斬回頭看著她,目光淺淺淡淡,溢出悲憫,不過只是一瞬,他揚了楊眉,果斷地說,“你說的對,我就是為了她而來,只是未曾想,有個同胞兄弟,惹出這些事端。”話落,他轉(zhuǎn)回視線,頓了頓,沉聲道,“你說的宅心仁厚,時上輩子,如今我倒未必。不過蘇子折不是帝星,玉家若不想重蹈覆轍,盡早收手吧!血脈傳承不易,何必如此執(zhí)著?” “就知道二公子如此想,沒有爭奪之心,但你既然如此想,為何又收了那些部下?”玉玲盯緊蘇子斬,“他們?nèi)羰侵滥愀揪筒幌霃蛧?,豈不是白忙白等您一場?” “我若是不收了,讓蘇子折勢大,禍亂天下?”蘇子斬嘲諷地笑了笑,“自己做的孽,自然自己收拾。至于守的是后梁天下,還是南楚天下,都是求的百姓安居樂業(yè),有和不同?”說完,他抬步走回隔壁屋子,在邁進門口時,又停住腳步,說了一句話,“我出了牽夢陣后,去玉家祖墳上了三柱香,也算全了一世君臣忠骨。玉家后人若是不惜再頭破血流,我也無話可說。” 說完,他進了屋子,房門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冷風,也隔絕了陽光投進。 玉玲哆嗦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蹲下身,將頭埋進了自己的臂彎里。 青魂在暗中無聲地看著玉玲,不過是一個十五六的小姑娘,是一個婢女,公子與她說這么多,原來是玉家人?可惜,玉家人太執(zhí)著復國,選了大公子。 公子的心中應(yīng)該很難受吧? 他身為近身暗衛(wèi),能體察出公子的身體靈魂里承載了多少東西。 當年,他急著追魂而來,只留了寥寥數(shù)語,可是梁慕在那寥寥數(shù)語的基礎(chǔ)上做了好幾篇文章。代代傳下來,就成了為等他醒來為復國而時刻準備著。 他甚至想,若是南楚太子不是云遲就好了,是個窩囊的,不睿智的,不聰明的,沒有才華的,沒有手段的,不愛民如子的,該有多好。 那么,公子不忍百姓受苦,總會承接過來的。 可是,太子偏偏是個好太子,而公子蘇醒記憶后,才知道追逐的人成了太子妃。 只能說天意弄人! 蘇子斬回到房間后,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水,并沒有喝,而是用手指沾了茶水,寫了“玉家”二字,他盯著看了片刻,又在玉家的旁邊,寫了“蘇子折”的名字。 蘇子折知道玉家人厲害,雖說不至于有云族靈術(shù)的通天之能,但也知曉天文地理,五行八卦,陰謀陽謀之術(shù),且十分精通。蘇子折在他蘇醒記憶之前,將玉家人攥在了手里,的確是攥了一張王牌。 他伸手抹去了玉家,又沾了水寫了“云遲”的名字,之后罷了手,任水漬在桌面自行干去。 大半日過去,云暗應(yīng)該帶著他血的解藥出了荒原山了。 從荒原山到京城三千里,他若是日夜兼程,最快的話,也要五日見到云遲。五日后,他是看到公示天下的休妻書,還是和離書,還是…… ------題外話------ 云遲:做夢! 花顏:樓上的說的對! 作者:明天開始二更,側(cè)面走情節(jié),以安書離和安陽王府為領(lǐng)頭羊,很重要,必須寫,但可看可不看,接下來,我會加快整體情節(jié)進展,大家別急,太急的可以養(yǎng)兩天文~ 第十章 (一更) 云遲頒布了太子七令后,朝野上下都忙了起來。 那一夜的血雨腥風,像是夢一場,被倒春寒的風吹的了無痕跡。 安書離年紀輕輕官拜宰輔,一下子榮耀了安陽王府的門楣,但安陽王府并沒有跟著水漲船高地高漲張揚起來,反而是愈發(fā)地低調(diào),這幾日,安陽王請了族中的幾位太公商議分家之事。 安家是世家大族,根系頗深,抱緊一根繩的大樹,那是上百人也撼不動,但若是分家,雖然是上千根筷子,但是分個地一折,也許就斷了。 是以,安家族中有身份重量的所有人都不同意安陽王這么干,甚至有不滿言論傳出,說安陽王府因為得了拔尖的富貴,所以不愿意照顧族中人了。 安陽王府這些年的確多蒙族中照顧,但同時也不是沒給族中多的好處,這是互相扶持的有利之事,當然有利的同時也有害。那就是家族大了,子弟們良莠不齊,有好的就有壞的,有干凈好喝的水,也有污水。 安陽王雖然自詡這么多年沒做過對朝廷的不忠不仁之事,但族中人可也沒少干蠅營狗茍,以權(quán)謀私,以勢謀私之事,誰家都這樣,所謂法不責眾,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些事兒若是細究起來,安陽王府都得跟著倒霉。 只不過,總之不是禍國的大罪,先皇和皇上又仁善,一直不查,但如今不比以前了,哪怕無人在背后禍亂,這般蛀蟲日益啃食下去,南楚江山也岌岌可危。 后梁是怎么滅亡的?就是這般日積月累。 如今太子殿下還沒抽出空來清洗世家大族中的污穢,但是一旦抽出空來,從朝到野,從京城到地方各州郡縣,早晚都要洗禮一遍。 安陽王以前清楚,但是舍不得自斷族中依持這個臂膀,但也清楚,若是不自斷,如今已是污穢日益加重,再這樣下去,別說尾大甩不掉,等云遲真正清查清洗時,安陽王府和安家整個安氏一族,滿門傾覆也不是只說說好玩的。 可是,無論安陽王怎么說,族中的幾位太公們就是不答應(yīng)。 安陽王府這塊牌匾,可是支撐了不是一日兩日,一年兩年,而是整整四百多年了。若是分家,那族中多少子弟都不能再依靠安陽王府這塊招牌和資源,都要自謀生存之道,對于安陽王府來說,不過是斷條胳膊,但對于族中來說,那可是要命。 說到最后,幾位太公指著安陽王鼻子罵,說翅膀硬了,血也涼了,不顧族中子弟的死活了,什么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安陽王溫和了一輩子,從沒有遭人這么罵過,這是第一次,他還沒法還嘴吭聲。 安陽王妃素來是個厲害的,開始還忍著,后來實在聽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都給我住嘴!” 她這一下,眾人頓時靜了靜。 一直以來,安陽王妃雖然厲害,但也從沒不給族中長輩面子過,這也是第一次,她氣的眼睛通紅,怒道,“你們是只想要利?不想要命了嗎?你們看著這安陽王府眼紅,那今兒個我就讓王爺去向太子殿下請辭了官職朝務(wù),連著王爺?shù)木粑灰捕家徊⑥o了去,自此后,他不是安陽王了,安陽王府也沒了,就和族中的所有人都一樣了?這樣,你們滿意了嗎?” 滿意?他們自然是不滿意的。 有人立即嗆出聲,“你話說的好聽,安陽王這個爵位是怎么來的?是傾了舉族之力,輔助太祖爺兵馬攻下了后梁,論功行賞的,當初,族中多少先輩們跟著拋頭顱灑熱血,多少子弟喪命?安陽王答應(yīng)過,只要太祖爺奪了天下,封了爵位,就庇護族中,如今,你說去請辭?是你一個人的事兒嗎?” 安陽王妃紅著眼,一時也無法反駁,這話說的對,可是也不看看那會兒是什么情形,這會兒又是什么時候。 安書燁雖然是個風流性子,喜愛女色,但作為南陽王府的世子,也是自小培養(yǎng)的,沒那么差勁,見父親母親都被懟的無言,他緩緩開口,“彼一時此一時,彼時,安氏一族無人做以利謀私之事,但如今,你們捫心自問,誰家沒謀私?太子殿下若是查起來,別說一個安陽王的爵位,就是安氏一族,誅九族,也是夠了?!?/br> 他素來是個溫軟性子,尤其是個長輩面前,從不說重話。他不像是安書離,不想理的人干脆不理,看著溫和淺笑好說話,實則是性子淡漠淡薄的很,府中諸事都不摻和,更遑論族中的烏七八糟的事兒? 所以,他一開口,還真就讓眾人都又靜了靜。 安陽王妃難得對他這個大兒子刮目相看了一眼,想著再怎么跟他爹一樣沒出息,到底還是她生的,關(guān)鍵時刻腦子沒吃屎不糊涂,沒死活想著保住自己的世子位置,還知道出來為爹娘說話。 可是即便這句話堵住了眾人一會兒嘴,但這些人還是不同意,說安陽王府站著說話不腰疼,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因為安書離成了南楚歷史上最年輕的宰輔,就要撇開族人? 安書燁見話題說到了安書離身上,也沒了反駁之語。 這件事兒一連僵持爭論了好一日,沒出個結(jié)果。 安書離接手了趙宰輔的一應(yīng)事務(wù),才知道這當宰輔的日子不是人干的,趙宰輔自從云遲監(jiān)國后,松懈了一部分權(quán)力,他又是個在朝堂上浸yin半生的,門生遍布朝野,一步步坐上宰輔之位,自然游刃有余,但安書離不同,說白了,他再有才華本事,根基還是太淺,尤其是云遲給他的官位大,權(quán)力大,自然事務(wù)相應(yīng)地也多。 他這些日子忙的是日夜顛倒,每日能睡兩個時辰就阿彌陀佛了,rou眼可見的速度人瘦的連衣服都快撐不起來了,與云遲有的一拼。 但其實他和云遲在忙起來不要命的架勢上也不太拼得過,畢竟云遲那么多年,都是這樣忙過來的,習慣了,身子都快成鐵打的了,但安書離不同,他自小喜歡靜,喜歡按時按點吃飯睡覺,不喜應(yīng)付人事兒,從沒想過入朝,沒想到,如今不僅入了朝,做了官,還一下子成了官任宰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這一日忙的兩眼發(fā)黑后,扔了奏折和卷宗,看向?qū)γ娴脑七t。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待在東宮,東宮云遲的書房成了議事殿,他這個新上任的宰輔也成了陪著云遲一起打理朝務(wù)的伙伴,快把云遲書房的椅子都坐穿了。 云遲見什么人,他也跟著見什么人,甚至方便到云遲剛見完的人,轉(zhuǎn)回頭來見他,一波波的官員,見識到了太子殿下對安宰輔的倚重,自然也見識到了安書離的能力。 不過,人必定不是鐵打的,活也不是一日能干完的。 安書離忙了幾日,兩眼成了熊貓眼,公子形象早就不要了,每天能洗把臉吃口熱乎飯,多歇一盞茶的時間,他就覺得人生已無限美好了。 他忙起來沒顧上想太多,一連數(shù)日下來,才漸漸地覺出不對味來,他黑著眼圈對云遲有氣無力地說,“太子殿下,您有什么打算,就直說了吧?這樣下去,下官懷疑您大約前腳離京剛走,下官就一頭栽到地上起不來了?!?/br> 云遲抬起頭,看了安書離一眼,他眼底也有nongnong的青影,衣袍也不整潔了,皺皺巴巴的,二人對坐,面前摞堆的東西比山高,看誰比誰更邋遢,他撂下筆,忍不住笑了一下。 安書離見云遲笑,難得地學著陸之凌,對云遲翻了個白眼。 他是南楚歷史上最累的太子殿下,他則是南楚歷史上最不該在這個年紀官任宰輔的安宰輔。 論誰可憐? 他覺得,不該是云遲,應(yīng)該是他,他招誰惹誰了?也跟著受罪! 云遲看著他一副厭怏怏郁悶瘋了的模樣,笑著合起奏折,對他說,“你說對了,本宮是打算出京,云影傳回消息,北邊有些痕跡,不過還沒查到具體方位,只要一查到,本宮就立馬出京?!痹捖?,他說出了一句安書離這會兒最不愛聽的話,“本宮離京后,京城的安穩(wěn)就交給你了?!?/br> ------題外話------ 一更,下面有二更 第十一章 (二更) 安書離后知后覺地已料到,但是云遲這般確定地說出來,還是讓他想吐血。 京城剛平穩(wěn),一攤子事兒,尤其是他剛頒布了太子七令,諸事待cao辦,他宰輔的日子也剛坐上沒幾日,還沒徹底熟悉全部接手過來,他即便不要命地忙,最起碼還要忙上最少兩個月,尤其是開春了,黑龍河已化凍了,他有修筑川河口堤壩的經(jīng)驗,還要遙控安排cao心修筑黑龍河堤壩之事,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啊! 太子殿下不走還好,有他坐鎮(zhèn)京中,他就算拼死拼活再忙活兩個月,也沒意見,畢竟,他比他更忙,一國太子,忙的事情更多,總比他這個新上任的宰輔忙累。 畢竟,身份擺在那里,該他做的主辦的事兒一樣都少不了。 他這個新上任的宰輔上面,好歹是有他頂著的。 但是如今告訴他這么忙的目的是他真要離京,他看著云遲笑,他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他快哭了。 他離京后,所有朝事兒,豈不是都砸在他的這個宰輔身上? 那么他再抓誰頂在頭上? 皇上如今還昏迷不醒呢! 諸皇子們,除了個五皇子,其實大多還是不堪大用的,五皇子也嫩的很,做不了云遲這個身份該做的主,只能他咬牙來做。 他苦著臉看著云遲,有氣無力地說,“殿下真要親自去找人?既然您決定要自己去找人,早先頒布什么太子七令啊?” 自從頒布太子七令后,全天下的目光都看著京城,看著太子殿下,看著他這個新上任的趙宰輔,半分錯都出不得,否則本是好事兒,沒準哪個環(huán)節(jié)出錯,就弄成了動蕩,忙死個人。 云遲笑看著他,知道他滿腹郁氣,他反而笑的和氣沒脾氣,“只有全天下的目光都盯著京城,才誰也不會想到我會在這時候出京。” 安書離噎了噎,“您可真會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