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節(jié)
云遲頷首,“怪不得?!?/br> “是啊?!被实鄹锌?,“欠什么都不能欠恩情,武威候早就相中了你姨母,喜歡她活潑的性子,陪她去南疆,也是為著心儀愛慕,舍得為了她拿出傳家寶,以至于,在從南疆回來后,他進宮請先皇賜婚,先皇詢問梅老爺子時,梅老爺子也無法拒絕。” “那姨母呢?”云遲問。 皇帝道,“梅府對于當年之事諱莫如深,朕也知之不多,只知曉你姨母說了一句,若是讓她以身還債,她不如死了算了。但后來不知怎地,她又同意了?!?/br> 云遲看著皇帝,“父皇怎么看武威候這個人?” 皇帝一怔,“他?” 云遲頷首,“就是武威候?!?/br> 皇帝搖搖頭,“他看著聰明,實則糊涂的很,武威侯府看著門楣赫赫,內(nèi)里其實亂七八糟。當年他之所以在你姨母故去后那么快娶柳芙香,是因為他思念你姨母太深,一次醉酒后,把柳芙香當做了你姨母,事后不久,柳芙香竟然有孕了。” 云遲聞言道,“兒臣卻是不知,原來竟是因此嗎?” “嗯。”皇帝道,“你母后喜歡蘇子斬那小子,朕畢竟也是看著他長大的,也喜歡他,實在不忍看他因你姨母的死和武威候續(xù)娶柳芙香而廢了,所以,私下叫了武威候,問了他此事?!?/br> 云遲道,“武威候娶柳芙香,不是因為柳芙香可疑,為了查我姨母的死嗎?” “也有這個原因,但因此事他難以啟齒,所以,隱瞞了下來。”皇帝道。 云遲頷首,“這件事兒他瞞的倒嚴實,只有父皇知曉?!?/br> “蘇子斬離京,一人挑了黑水寨,那段時間,你的心神都被牽引著找他,自然對武威候府的事情不知道。”皇帝又嘆了口氣,“這么多年,他一直在查你母后與你姨母的死,但是似都沒查出什么來,他與朕說,是他私心自私,栓了你姨母一輩子,幸好你姨母是善良明理之人,他待她好,她亦待他好,放棄了年少慕艾的人,成全了他一番癡情?!?/br> 云遲又問,“武威候繼夫人至今沒有子嗣,五年前她有孕的那個孩子呢?” 皇帝搖頭,“被武威候給暗中用藥打掉了。” 云遲點點頭。 皇帝看著他,皺眉,“你為何突然問起這些?難道是武威候有不妥之處?” 云遲搖頭,“因牽扯了神醫(yī)谷,牽扯了母后和姨母當年,故而問問?!?/br> 皇帝頷首,“如今的朝臣們,朕也是不敢相信了。每一日待在宮里,都頗有些草木皆兵。如今你回來了,你打算怎么辦?” 云遲道,“兒臣繼續(xù)裝病,朝事兒依舊交給父皇,既然如今什么也查不出來,兒臣就換個方向來查?!?/br> “什么方向?怎么查?”皇帝問。 云遲道,“兒臣查南楚建朝有史以來的所有卷宗,從卷宗查起,找蛛絲馬跡?!?/br> 皇帝一怔,“四百年至今的卷宗,查起來可不是一兩日的功夫?!?/br> 云遲抿唇,“兒臣根基淺,背后之人藏的深,但南楚建朝四百年,無論是后梁的梅花印衛(wèi),還是幾十年前的黑龍河決堤被瞞住,只要發(fā)生了的事情,總有痕跡,即便是卷宗想要瞞住,也要抹平些東西,但凡人為,總有痕跡?!?/br> 皇帝聞言覺得有理,慢慢頷首,“既然如此,你就查吧!祖宗的江山總不能毀在我們手里。朕無能,只能指望你了?!?/br> 云遲道,“父皇這幾日的戲做的便很好,接下來繼續(xù)吧?!?/br> 皇帝頷首,“便依你所說?!?/br> 父子二人商議妥當,皇帝又換了一副憂急愁容出了東宮。 王公公亦步亦趨地跟著皇帝離開,東宮的人滿面愁云地相送,小忠子眼睛熬成了兔子眼,眼下兩個大黑眼圈,一看就是徹夜難眠心力交瘁的模樣。 云遲在皇帝離開后,吩咐人暗中調(diào)先皇做太子時到至今的卷宗,他決定從后往前查,同時,又吩咐人暗中查神醫(yī)谷的人進入太醫(yī)院伊始至今的卷宗。 就在他換了個方向著手查時,這一日傍晚,忽然覺得心神不寧。 他心口在一瞬間似痛的不能呼吸,他猛地捂住心口,只覺得心田心脈處如大火燎原般地燒灼起來,干涸感直通心肺,似要將他燒焦。 小忠子這一日還沒從云遲回宮的歡喜中回過神來,眼巴巴地侍候在一旁,當看到云遲臉色霎時蒼白,伸手捂住胸口,十分難受的樣子,頓時上前驚呼,“殿下,您怎么了?” 云遲說不出話來,只覺得似下一刻就會被燒灼而死,他也不明白怎么了。 小忠子嚇壞了,對外面大喊,“快,太醫(yī)!快叫太醫(yī)來。” 太醫(yī)院的兩名太醫(yī)自從在幾日前的半夜被接進東宮,就一直住在東宮,他們從被接進來就沒看到太子殿下,住了幾日,也沒看到太子殿下,這一日,終于有人急匆匆的來傳,他們不敢耽擱,連忙提著藥箱趕往鳳凰東苑。 鳳凰東苑內(nèi),云遲臉色白如紙色,額頭大滴大滴的汗滴落,捂著胸口的手一直沒拿開,小忠子立在云遲身邊,急的直哭,但也不敢挪動他。 兩名太醫(yī)進了屋,見到云遲的情形,駭了一跳,他們沒想到太子殿下真病了,以為太子殿下定是因為什么緣故,才讓他們住在東宮不出,定然是朝堂又要有什么大事兒發(fā)生了,可是沒想到,如今看到了這樣的云遲。 二人扔下藥箱,顧不得見禮,齊齊上前說,“趕緊將殿下扶去榻上。” 小忠子哭著說,“殿下不讓動?!?/br> 云遲似渾身無力,疼的手指都動不了,如抽筋剝骨,他見到兩位太醫(yī),咬牙對二人搖搖頭。 兩名太醫(yī)見此再也顧不得了,其中一人立即上前給云遲把脈,這一把脈,臉色也跟著云遲一樣刷地白了。 第三十八章 (二更) 云遲的脈象顯示他身體如被抽干了所有的血液精氣,奇經(jīng)八脈寸寸如焦原。 人是血rou之軀,身體靠的便是血液精氣供養(yǎng),如今身體干涸到了這個地步,就如一株枯樹被大火燒得黑焦黑焦。 那名太醫(yī)把到了這樣的脈,猛地退后了好幾步,“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 小忠子面色大變,質(zhì)問,“你什么意思?殿下怎么了?” 那名太醫(yī)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小忠子怒極,又看向另外一名太醫(yī)。 另外一名太醫(y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給云遲把脈,片刻后,也駭然得顏色盡失,同樣后退幾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br> 小忠子大罵,“恕罪個錘子!你們給雜家說,殿下到底怎么了?說不出來,將你們拉出去砍了?!?/br> 兩名太醫(yī)哆嗦地對看一眼,皆垂下了頭,齊聲道,“……臣不敢說” 云遲每喘息一口氣,都疼的撕心裂肺,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看著兩名太醫(yī),咬牙開口,聲音沙啞虛弱,“說,本宮……恕你們無罪……” 一名太醫(yī)頓時紅了眼睛,膽戰(zhàn)心驚地說,“殿下您……您的脈象像是油盡燈枯之像?!?/br> 一名太醫(yī)也膽戰(zhàn)心驚地紅著眼睛說,“您身體似經(jīng)脈干涸,寸草不生,正是……油盡燈枯之像……” 云遲感覺眼前發(fā)黑,“原因?” 那二人齊齊地搖搖頭。 小忠子跳腳,“你們確定你們把準殿下的脈了嗎?再仔細地把把脈,不準胡說八道。殿下好好的,怎么可能是油盡燈枯之像?” 兩名太醫(yī)聞言又齊齊起身,連忙上前重新給云遲把脈,生恐自己早先把錯了脈。 片刻后,兩名太醫(yī)全無血色地搖頭,又重新跪在地上,“殿下恕罪。” 小忠子急了,“殿下問你們原因呢?你們身為太醫(yī)院得殿下信任的太醫(yī),就說不出原因嗎?” 兩人又搖頭。 “庸醫(yī)!”小忠子恨恨地罵,對外面喊,“快,來人,去將太醫(yī)院的所有人都喊來東宮,要快!” 福管家早已經(jīng)得了消息,進了屋,見到云遲的模樣,聽了兩名太醫(yī)的診治,此時也嚇的三魂丟了七魄,對外面喊,“快,快去,將所有太醫(yī)都請來,不得耽擱?!?/br> 有人得令,立即匆匆去了。 云遲只覺得身體五內(nèi)俱焚,如大火在燒,燒的他神魂似都被架在火上烤,難受至極,從小到大,他身體極好,即便偶爾有受傷不好時,也不會如這般,似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對那兩名太醫(yī)擺擺手,“你們出去!” 那兩名太醫(yī)得蒙大赦,站起身,抖著身子后退著顫顫巍巍地退出了內(nèi)室,但沒敢離開,躬身立在了堂屋外。 小忠子眼淚橫流,“殿下,您這幾日到底做了什么?您早先不是還好好的嗎?風寒也不至于讓您如此???” 云遲搖頭,虛弱地說,“先扶我去榻上?!?/br> 小忠子哭著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云遲,但云遲全身一點兒力氣沒有,他的小身板扶不動,他立即對副管家喊,“快,福伯,來幫忙?!?/br> 副管家駭然得腿腳早就軟了,一把年紀,最不禁嚇,他也從來沒見過云遲這個樣子,連忙顫顫巍巍地上前。 這時,云影現(xiàn)身,拂開小忠子,輕而易舉地將云遲輕巧地從椅子上扶了起來,扶去了榻上。 他是云遲的近身第一暗衛(wèi),不是十分特殊的情況下,從不離開云遲,這些日子,云遲除了奔波到了兆原縣又回來后,一直在暗中徹查背后之人與盤龍參,除了那日與子斬公子交手外,再沒與別人交手過,他也不明白云遲為何突然如此了。 小忠子急中生智,“殿下是不是中毒了?” 云影擰眉,細想著云遲這幾日入口的食物,他與十二云衛(wèi)也都一起吃了。京郊十里外的別院從沒對外泄露過,里面侍候的幾個人也都是千挑萬選從東宮出去的。除了他,近來沒人近云遲的身,可能是中毒嗎? 云影看著云遲,“殿下,您如今是如何感覺?” 云遲啞聲說,“說不出來,似身體被大火漫過燒灼,難受得很。” 云影在想著什么毒會讓人如此?若是天不絕在就好了,他一定能看出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東宮的人忽然沖進太醫(yī)院,傳令所有人都前往東宮給太子殿下看診,太醫(yī)院的眾人齊齊一驚,見東宮來的人十分急迫,恨不得拎了人就走,沒人敢耽擱,都連忙匆匆趕去東宮。 不多時,太醫(yī)院的人到了東宮,直接被請去了太子殿下住的鳳凰東苑。 小忠子焦急地站在門口,見太醫(yī)們都來了,立即招手催促,“快,都進來,趕緊的,挨個給殿下看診。” 太醫(yī)們氣喘吁吁,剛瞅了立在廊下的兩名血色全無的太醫(yī)一眼,便被小忠子催著,一窩蜂地進了內(nèi)殿。 云遲躺在榻上,閉著眼睛,感受著體內(nèi)如火焚般的燒灼感,渾身七經(jīng)八脈痛的喘不過氣來,似生命力一點點在流失,他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不像是中毒,像是他正在被人無形地抽干所有的精魂力氣。 太醫(yī)們進來后,看到榻上氣息微弱的云遲,臉上都齊齊地現(xiàn)出震驚之色。 “都愣著做什么?快?。≮s緊給殿下看診。”小忠子急的催促。 太醫(yī)們回過神,連忙挨個上前,每個人一把脈,都如前兩位太醫(yī)一樣,嚇的三魂丟了七魄,面無土色。 所有的太醫(yī)們都把完了脈,齊齊臉色煞白,鴉雀無聲。 “你們倒是說話啊?殿下到底怎么了?”小忠子恨不得將這些人都拖出去喂狗,診完了脈不說話,太醫(yī)院養(yǎng)這些人有什么用?一個個無能庸醫(yī)。 太醫(yī)們齊齊看著云遲,又互相對看,發(fā)現(xiàn)一個比一個臉白膽寒。 云遲睜開眼睛,克制著疼痛問,“本宮如何?但說無妨?!?/br> 其中一人膽大地開口,“殿下……您……您怎么會是油盡燈枯之像?您……”他想問您做了什么?怎么會成了這個脈象?但又想想身為太醫(yī),連病癥原因都診不出來,實在太無能,遂住了口。 小忠子震怒,“你們……你們廢物!” 太醫(yī)們齊齊都后退了一步,無聲地跪了一地,“殿下恕罪。” 云遲重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小忠子死死看著跪了一地的太醫(yī),“你們倒是說出個所以然來???既然殿下是這個脈象,該吃什么藥?該怎么治?你們總要說出個章程和法子來,難道就任由殿下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