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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花顏策在線閱讀 - 第232節(jié)

第232節(jié)

    他想起四百年前她的封號“淑靜”,這樣看來,確實人如封號。

    他心中又不可抑制地嫉妒起來,想著四百年前,天下傳聞,帝后情深,淑靜皇后喜愛為懷玉帝作畫,有幾幅她的畫作流傳到民間,皇宮便收著兩幅。

    他曾感嘆后梁懷玉帝生不逢時,也曾看過那兩幅畫作。

    不由得想著,除了畫作,她會的東西極多,他以深情待懷玉帝時,是否為懷玉帝洗手做過羹湯?是否為懷玉帝繡過香囊,是否待懷玉帝也如如今待他一般,甚至更好?

    他閉了閉眼,猛地打斷心中奔涌不息的想法,理智地克制住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否則她的癔癥還沒找到解法,他怕是自己也會入了她的魔障。

    花顏若有所感,抬起頭,向云遲看來,他沉涌的面色正巧在這時克制地收去,她微微愣了一下,笑問,“想什么呢?這般顏色?”

    云遲輕抿嘴角看著她,須臾,攸地一笑,“我在想,你除了會繡香囊,還會做什么?”

    花顏揚眉看著他,“怎么?你還有所求?”

    云遲頷首,“本宮忽然不喜御衣坊了,以后都想穿太子妃做了衣袍?!痹捖?,他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溫聲補充,“從內(nèi)到外?!?/br>
    花顏臉一紅,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想讓御衣坊的所有人都失業(yè)?人人私下里罵我搶了御衣坊的飯碗?”

    云遲失笑,“不至于吧?”

    花顏認真地看著他,肯定地說,“很至于?!痹捖?,兩指捏著繡針,輕輕地避開針芒拍了拍他,溫柔似水地說,“太子殿下,別太貪心,這輩子,太祖母、祖父母、爹娘,甚至于我哥哥,都沒穿過我一針一線呢?!?/br>
    云遲眸光動了動,趁機握住她的手,也失笑說,“罷了,被你這樣一說,我可不敢貪心了,這豈不是和整個花家人做對?”

    花顏誠然地笑著看了她一眼,“難得你有自知之明?!痹捖?,往出抽手,“仔細針扎到你,還不快松手?!?/br>
    云遲松了手,同時說,“你已經(jīng)繡了許久了,別繡了,仔細傷了眼睛,我們早些歇著吧。若是你不困,咱們也可……”

    “打?。 被伒芍?,用不是人的眼神。

    云遲無奈地好笑地伸手扶額,“我的意思是說,咱們也可躺下來說說話?!?/br>
    花顏氣笑,放下了繡了三分之一的香囊。

    二人躺在床上,花顏確實依舊沒多少困意,便腦袋枕著云遲胳膊,與他說話,“你想說什么?”

    她以為,今日被他打斷的話,是否如今想提起了。

    云遲卻笑著說,“說說我們的孩子吧?”

    花顏睜大眼睛看著他,仔細地端詳了他片刻,見他一臉向往期待,無語好半響,才摸摸他額頭說,“你想的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云遲握住她的手,手骨纖細,皓腕如雪,身段嬌軟,躺在她懷里,更顯嬌弱,似沒幾兩rou,他把玩揉搓著她的手指說,“我們可以先想想他的名字?!?/br>
    花顏深深地覺得云遲今日魔障了,原來不做什么的時候,他要聊的是這個,她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為他誕下子嗣的那一日,她心里又難受起來,但不想破壞他的心情,便語氣輕松地笑著說,“想名字的話,是不是先想男女?”

    云遲“唔”了一聲,“也對?!痹捖?,笑著說,“那就先生個女兒,再生個兒子好了?!?/br>
    花顏挑著眉梢瞧著他,側(cè)臉如畫,瑰麗得如江南煙雨下過之后上空的那一抹霞光,她搖頭,故意與他爭執(zhí)說,“我就想要個兒子,不要女兒?!?/br>
    云遲臉上笑意一收,“為何?”

    花顏哼唧一聲,“生女兒也是為別人養(yǎng),生兒子是娶媳婦兒進門,不劃算。”

    云遲失笑,“多慮了,皇家公主有自己的府邸,無論什么時候,都是皇家人。”

    花顏咳嗽一聲,倒忘了這茬,她的確是有些多慮了。不過她看著云遲,“你喜歡女兒?為何?”

    云遲抱緊她,低頭輕吻她臉頰,“我雖見過你小時候的畫像,但卻沒陪著你長大,若是生個如你一般的女兒,我便從小就看著她長大,如看你一般,想必是極好的事兒。”

    花顏心下觸動,好半晌,才低低地說,“我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不省心,哥哥恨不得把我扔去別人家換個人家的meimei回來養(yǎng)?!痹捖?,她又笑起來,“偏偏你還有這個想法,快快打住,免得到時候養(yǎng)著愁死?!?/br>
    云遲失笑,“不怕,再難養(yǎng)的小丫頭,落在我手里,也要乖乖聽話?!?/br>
    花顏嘲笑地看著他,“太子殿下啊,我真該把這話記下來,你可別到時小丫頭要星星你就摘星星,要月亮你就摘月票,誰聽誰的話,還不一定呢?!?/br>
    云遲笑出聲,摟緊她,柔聲說,“好,那你就記下來好了,到底是你說得對,還是我說得對,屆時生出來養(yǎng)著,就見分曉了?!?/br>
    花顏又氣又笑,這好好地說話,轉(zhuǎn)眼倒被他當成了賭約了,不過誰要給他生女兒了?要生的話,也是兒子,像他一樣的,想必,那才是極好了一個小人兒。

    第一百零八章 (二更)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就生兒子還是女兒,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各有堅持。

    夜深了,云遲見花顏終于有了困意,便輕柔地拍拍她,“睡吧?!?/br>
    花顏已經(jīng)困了,但是不罷休地說,“兒子。”

    云遲失笑,見她已然困得睜不開眼睛,還在固執(zhí)地堅持著,他先敗下陣來,笑著點頭,柔聲說,“好,聽你的,你說兒子,便是兒子。”

    花顏終于心滿意足地睡了。

    云遲見她很快就入睡了,因今日他讓她變成了女人,如今她褪去了少女的那么一絲絲青澀,眉眼間如水墨畫被打了那么一層日光,綻開了淺淺的絢麗的風情,嬌媚得入骨,他看著她,恨不得時刻化身為狼。

    他真是愛極了她,所以更難以想象,四百年前,懷玉帝怎舍得先她而死?

    他不由得又想著,四百年前,末代帝后無子女。

    他閉上眼睛,克制著,深深地知道不能再想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五更,云遲悄悄起身,前去上朝。他剛一動作,花顏便醒了,抓住他的手,迷糊地問,“去上朝?”

    云遲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好聽的暗啞,“你繼續(xù)睡,好好歇一日?!?/br>
    花顏乖乖地放手,困nongnong地說,“好?!?/br>
    云遲徑自穿戴梳洗。

    花顏閉眼睡了一會兒,又想起了什么,問,“你響午回來用膳嗎?”

    云遲想了想,說,“今日是有兩樁要事兒,關于北地的,若是我被朝事兒拖住,響午不能回來的話,派人知會你,你就徑自用,我晚上早些回來,可好?”

    花顏又點頭,“好?!?/br>
    云遲實在是有些舍不得,他如今總算明白了那句“春宵苦短”的話,似乎剛剛躺下沒多久,時辰便到了早上了,以前時,他從不覺得夜里漫長,如今方體會真是短暫。

    他收拾妥當,又來到床前,低頭吻了吻花顏眉心,看不夠似地看了她片刻,才磨磨蹭蹭地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后,他沒立即走,而是對采青吩咐,“仔細照看太子妃,她未睡醒,不得打擾她。”

    采青應是,“殿下放心,奴婢曉得,一定仔細侍候?!?/br>
    云遲又對方嬤嬤說,“待太子妃醒來,將天不絕叫來,再給她把把脈。藥膳也不得馬虎,讓廚房近來都仔細些?!?/br>
    方嬤嬤垂首,笑著應道,“殿下放心,奴婢省得?!?/br>
    云遲也覺得沒什么可交代的,但不囑咐一句他就像是心里空落落的,終于出了鳳凰西苑。

    小忠子明顯地感受到太子殿下不想去上朝的心思,十分驚異地覺得殿下被太子妃改變得可真是太多了。以前他從不敢想太子殿下這樣的人,怎么有朝一日會不想去上朝呢。

    花顏在云遲醒來后沒睡實,直到他磨磨蹭蹭許久才出了房門,又囑咐了兩句根本不必要囑咐的多余的話,心中好笑又溫暖。

    誰能想象到云遲那樣冷清涼薄淡漠的一個人,會有如今這般的模樣?

    她心里愛極了的同時,卻又升起說不出的難受,她能陪他幾個春秋呢?她想著,便再也睡不著了,翻了幾個身,最終還是起了。

    采青聽到動靜,有些驚訝,小聲問,“太子妃,您……起了?”

    花顏“嗯”了一聲,“起了。”

    采青推門進來,見花顏已經(jīng)穿戴好衣裙,她小聲說,“太子殿下剛走,還囑咐奴婢不得吵醒您?!?/br>
    花顏笑了笑,“睡不著了,便起了?!痹捖洌瑢λf,“你去找天不絕,他若是起了,就讓他們過來一趟?!?/br>
    采青應是,立即去了。

    花顏徑自梳洗穿戴,昨日云遲給她抹了藥膏,脖頸上的印記雖然退了些,但痕跡還是有些明顯,索性如今天已不太熱了,她便在脖頸上系了條輕紗挽了個頸花。

    天不絕、安十六、安十七、花容等人都有早起的習慣,采青去喊時,四人倒也剛起,便收拾一番,立即來了西苑。

    花顏收拾妥當,站在門口的臺階上,頂著晨霧看著天邊日色未升起前的那一大片火燒云。

    所謂“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這樣一看,近日里又要有雨了。

    如今大雨剛停,除了川河谷一帶,其余的地方都或多或少地也有災情,北地今年雨水不小,昨日有兩封折子,便是北地受災的情況,其中一封折子是一位朝廷的監(jiān)察御史在北地的臨止縣被河水沖走下落不明一事,今日云遲早朝,想必議的便是北地幾處的賑災事宜以及那位監(jiān)察御史被大水沖走一事。

    西南境地剛解決,川河谷一帶水患治理問題剛提上日程,這北地的麻煩也隨之而來了。來得可真快。

    距離她進京也有幾日了,早先前去臨安湊熱鬧的那些人應該也已經(jīng)早回到北地了。若她所料不差,這北地的導火索,怕是就從那位被水沖走的監(jiān)察御史身上了開始了。

    天不絕和安十六、安十七、花容四人來時,便看到的是花顏倚著門框,看著東方的天空,臉上神色變化不明的模樣。

    天不絕先是哼了哼鼻子,使出他們來的動靜,見花顏扭頭看來,他硬邦邦地開口,“臭丫頭,你自己難道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子骨是個什么狀況?怎么能由著自己胡鬧得很?!?/br>
    花顏笑了笑,無所謂地說,“男女紅羅帳暖這樣的事兒若是都能傷筋動骨,那普天下,還有幾個敢談嫁娶帷幔歡愉?一大早上的,大驚小怪什么?我竟不知你這個神醫(yī)何時覺得我如紙糊如面捏,風一吹就倒了?”

    天不絕吹了吹胡子,氣得反駁,“你如今難道不是風一吹就倒的身子骨?”

    花顏誠然地笑道,“不是,我好著呢?!?/br>
    天不絕又冷哼了一聲,“有本事別再嘔血昏迷,才是真的叫好著。”

    花顏斜眼看著他,“一大早上的,你吃了炮仗了嗎?”

    天不絕這回沒了話,眉毛豎了豎說,“我是想警告你,別縱欲過度,不等找到治病的法子,先丟了命?!?/br>
    花顏無語,念在他好心,也不再與他硬頂,“好好好,我省得了。”

    天不絕見她嘴上承認,便也放過她,住了嘴。

    安十六和安十七對看一眼,安十七向著花顏對天不絕說,“太子殿下是個有分寸的人,你多慮了。”

    天不絕倒也承認云遲知曉分寸,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伸出手,對花顏說,“拿手來,我給你把脈?!?/br>
    花顏將手遞給天不絕。

    天不絕給花顏兩只手都把了脈,撤回手說,“還行,沒壞到藥石無醫(yī)的地步,只要你不再嘔血,這身子好養(yǎng)得很。按照我的藥方子按時吃藥,用不了十天半個月,便能活蹦亂跳了?!?/br>
    花顏不說話,請四人進屋,吩咐采青去廚房準備四人的早膳在西苑用,采青立即去了,屋中無人后,花顏示意花容守著門,花容機靈,頓時知道她有話要說,連忙去守了門。

    花顏看著天不絕,壓低聲音說,“你可有使人不知不覺間能失去一部分記憶的藥?”

    天不絕皺眉,“你問這個做什么?”

    花顏將她的打算低聲說了,“云遲要陪著我生死相隨,我死活不能應允的。他有大志,將來南楚會在他的治理下,一年比一年好,一日比一日強,千秋史冊,記載無論是太子云遲,還是皇帝云遲,我都不想讓他的身上有任何的污點。他不同于太子懷玉,不同于皇帝懷玉,四百年前,懷玉是力不從心,江山是他的負累,我甘愿與他生死相隨,上窮碧落下黃泉,但是如今云遲不行,他好得很,江山不是他的負累,是他的千載功業(yè),我不能誤了他,所以,我想問問你,若有這樣的藥,在有朝一日,我若是真不行時,便給他服下,讓他忘了我?!?/br>
    天不絕聽完,難得一張蒼蒼的臉變了變。

    安十六和安十七的臉色也一下子變得發(fā)白。

    花顏這樣子與其說是未雨綢繆,不如說是交代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