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云遲輕嘆,“趙小姐品貌俱佳,何愁難嫁?宰輔不必憂心,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有損趙府門面?!痹捖?,又說,“本宮的太子妃十分喜歡趙小姐,來日讓她幫趙小姐選一門親事兒,以她的眼光,定會讓趙小姐合心合意的。” 趙宰輔聞言臉色變幻,“老臣糊涂,再不為了?!痹捖?,順著臺階說,“將來以后,溪兒婚事兒,就有勞太子妃了。” 第八十六章 (二更) 趙府經(jīng)此一事,即便有心想瞞,但也不會只手遮天瞞得徹底而嚴實,將來對趙清溪再選親一事,別人因此會看低她幾分,定然是極難,路途多阻。 所以,在云遲說出這句話時,趙宰輔無力地順著臺階應下了。 此時此刻,由不得他不應?;伿前迳厢斸?shù)脑七t的太子妃了,而趙清溪將來的歸宿還不知在何方,總之不會是東宮,也不會是安陽王府。 小忠子提醒上朝的時辰到了,云遲對趙宰輔說,“宰輔今日就休沐一日吧!” 趙宰輔看看自己淋了一身的雨,狼狽不堪是為博云遲同情,但讓同僚看笑話他自然是不想,昨日一晚他也未得好睡,索性就爽快地應下,再次道謝,“多謝殿下體恤老臣。” 趙宰輔一身沉重地來東宮,腳步略顯輕便地出了東宮。 花顏讓采青幫著穿戴收拾妥當后,撐著傘來到前院,便看到了趙宰輔離去的身影,她在青竹傘下對走出會客廳的云遲淺笑,“太子殿下不會做那個掏空趙府私庫的惡人,今日早朝后,是不是就該交給安陽王妃與安書離再次上趙府的門了?” 云遲微笑點頭,“趙宰輔這些年,的確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我剛收服了西南境地,便回京拾掇趙宰輔,未免讓朝野人心惶惶,趙宰輔掏空私庫就罷了,還有用處,不能一刀殺了?!?/br> 花顏點頭,感慨,“只是可惜了趙小姐,如此一來,姻緣更是難求了?!?/br> 云遲走到她近前,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青竹傘,罩住自己和她,笑著說,“我對趙宰輔說,日后你為趙小姐選一門合適的親事兒,他覺得甚好?!?/br> 花顏眨眨眼睛,失笑不已,“這一下,趙小姐若是知道,怕是要傷心欲絕了?!?/br> 云遲不以為然。 花顏尋思著說,“梅舒毓喜歡趙清溪,回頭我去信探探他口風,若是他還想娶,我就幫幫他好了?!?/br> 云遲頷首,“也無不可?!?/br> 二人說著話,上了馬車。 馬車出了東宮,來到皇宮后,天色已亮。 云遲對花顏說,“我先送你去帝正殿見父皇?!?/br> 花顏瞅著他笑,揶揄地說,“早朝的時辰到了,滿朝文武都在等著呢,你不放心什么?不必你送,我自己去就好了。我可不想因這短短的一段路,被人說你寵我沒邊了。” 云遲失笑,“還不至于?!?/br> 花顏對他擺手,“你快去吧,不必你送,拜見完皇上,我就去寧和宮見太后。若是太后待我還算和善,中午我就厚臉皮在寧和宮留飯了?!?/br> 云遲瞅著她,見她一臉的淺笑吟吟,他笑著點頭,“也好,我讓小忠子陪著你?!痹捖?,吩咐小忠子,“仔細著些?!?/br> 小忠子立即應是,“太子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看太子妃,但有個不妥,定會派人知會殿下來救場?!?/br> 云遲頷首。 花顏聞言啼笑皆非,她此次進宮又不是找皇上太后打架的。 云遲去了金殿,花顏轉了路,去了帝正殿。 小忠子寸步不離地跟著花顏,介紹皇宮景致,以及皇上和太后的喜好等。 花顏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不時地開口說上一兩句話,作為詢問和應答。 小忠子伺候云遲多年,從小就察言觀色,他覺得太子妃自太子殿下離開后,似乎有些不對勁,但見她臉色尋常淺淺淡淡地笑著與他偶爾說一句話,又說不上哪里不對,不由得用胳膊碰了碰采青。 采青跟著花顏不算久,但也摸清了花顏幾分脾性,也隱隱約約感覺出不對勁,與小忠子一樣,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二人對看一眼,不由得提起十二分精神。 小忠子試探地小聲開口,“太子妃?您……可有不適?” 花顏停住腳步,撐著青竹傘,站在雨簾下,玉石磚上,望著皇宮的一處,目光淺淡而幽遠,淺淺而笑,“沒有不適?!?/br> 小忠子連忙說,“你但有不適,一定要告訴奴才,殿下對您重視至極,若是出了絲毫差錯,奴才萬死莫辭啊。” 花顏收回視線,對小忠子搖頭,“的確沒有不適,你且放寬心?!?/br> 小忠子覺得自花顏身上莫名地散出的那種不對勁感似在這句話話瞬間消失了,他微微寬了些心,“太子妃,您慢些走,路上積水多,小心地面滑?!?/br> 花顏“嗯”了一聲。 小忠子頭前帶路,采青陪著花顏向前走去。 花顏一步一步,走得極輕,但只有她知道,腳下如萬鈞。 四百年前,這皇宮,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她走過了不知道多少遍。如今人非無非,太祖爺建朝后,重新翻修了前朝皇宮,除了某一處,再不見一絲一毫的痕跡。 她心底的滄桑感縈繞了滿腹?jié)M心,卻無處安放,無處消散,喉嚨隱隱約約有些腥甜,她克制著,壓制著,在小忠子和采青不注意的時候,隨手丟了一顆藥在嘴里,將翻涌的氣血給壓了回去。 一路來到帝正殿,途中遇到了不少宮女太監(jiān),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見禮。 昨日花顏來京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一時間驚了不少人,都一臉懵地不知太子妃是何時進京的,紛紛懷疑自家眼線府衛(wèi)的能力。 既驚又喜的只有敬國公夫人,琢磨著日子去東宮見花顏,有怕突然去唐突了。 帝正殿門前,立著王公公,見到花顏,眉開眼笑地躬身見禮,“老奴拜見太子妃,皇上昨日聽聞殿下回話說雨停了您再進宮,沒想到今日于未停,您就來了。” 花顏笑看著他,“公公免禮!”話落,俏皮地笑著說,“我怕皇上怪罪,這不冒著雨就來了?!?/br> 王公公笑呵呵地說,“皇上哪里會怪罪您呢?方才聽人稟告說您已進宮,一下子就笑了,說您比殿下強多了,人未娶進門,就疼的不將父皇看在眼里了?!?/br> 花顏失笑,“皇上這樣說,可是我的罪過了?!?/br> 王公公笑著連忙說,“您快請,皇上在里面等著您了?!?/br> 花顏將青竹傘交給采青,抬步進了帝正殿。 皇帝身體本就不好,早先云遲離京,他一連上朝理事數(shù)月,已經(jīng)筋疲力竭,好不容易盼到云遲回來,松了一口氣,一下子就垮了,再加上連日來的大雨,讓他又纏綿病榻了。 花顏邁進門檻后,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味。她抬眼看去,只見皇上半靠在外殿的長椅上,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明黃的袍子,氣色不太好,帶著濃郁的病態(tài),顯然是因為她前來,他才從床上支撐著爬起來。 花顏對皇帝的印象不錯,笑著上前行拜見之禮。 皇帝乍見花顏,發(fā)現(xiàn)她不如初見靈動有生氣,似是瘦了極多,整個人呈現(xiàn)一種弱不禁風之態(tài),他一時愣了愣,直到她走上前,盈盈淺笑地福禮,嗓音含著笑意,如初見一般不拘謹,他才回過神來,笑著說,“免禮!怎么瘦了這么多?讓朕險些認不出你?!?/br> 花顏直起身,想著云遲將她前往南疆闖蠱王宮奪蠱王引得他不惜性命危險相救之事瞞得死死的,密不透風,沒幾個人知道,皇帝也被他瞞了個嚴實。所以,如今他自然不知她受了重傷性命垂危那一次云遲不惜代價相救,自此后,她身體又折騰受傷了幾次,一直沒養(yǎng)得大好,所以,才極瘦了。 這話她自然不會說出來,于是笑著說,“大約是去了西南境地水土不服的緣故?!?/br> 皇帝對這個答案覺得合情合理,笑著招手,“過來坐?!?/br> 花顏從善如流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皇帝瞧著她,雖不若趙清溪一般端莊得一板一眼,但是舉止嫻雅怡人,賞心悅目,他笑著道,“怎樣?兜兜轉轉,你還是要嫁給太子,如今可心甘情愿了?” 花顏好笑,“折騰來折騰去,我自然是不及太子殿下的?;噬线@話說的我慚愧?!?/br> 皇帝似被這句話給都愉悅了,不由得哈哈大笑,“朕的太子,從小到大,無論求什么,沒有他做不到的。你敗在他手里,也不丟臉?!?/br> 花顏抿著嘴笑,“太子殿下待我一片赤誠,丟臉就成為小事兒了?!痹捖?,她笑著說,“自我答應他之日起,自然是心甘情愿的,皇上放心吧?!?/br> ------題外話------ 月票,么么 第八十七章 (一更) 皇帝聞言,極滿意地點了點頭。 花顏看著皇帝,雖然體格孱弱,氣色不大好,眉宇疲乏,一身湯藥氣,但一雙眼睛貴在清明,可以算得上豁達睿智了。她不由得想起四百年前,她初次隨太子懷玉進宮拜見他父皇時,那一雙渾濁的眼,與如今何其天差地別。 南楚傳承四百年,從沒出現(xiàn)過昏君,哪怕如今皇上孱弱,一年有大半年纏綿病榻,但依舊心念社稷,固穩(wěn)江山。 云遲遇到這樣的父皇,是極幸運的。 太子懷玉沒有他這么幸運,他的一切,都不幸運,包括遇到她…… 花顏不由得氣血又涌了涌,抬手按住心口,將翻涌的氣血壓了下去。 “怎么了?”皇帝發(fā)現(xiàn)她神色不對,似突然十分蒼白,不由得開口詢問。 花顏定下神,慢慢地放下捂在心口的手,面色攸地恢復如常,淺笑著說,“不曾怎么?!?/br> 皇帝看著她,有些懷疑剛剛是自己看花眼了,他抬手揉揉眼睛,再看花顏,依舊如來時一般,淺笑嫣然,他笑著嘆了口氣,“朕老了,體虛力乏,近年來愈發(fā)力不從心,老眼昏花了,只盼著你和太子別再出差頭,順利大婚,你們大婚后,朕就將這皇位傳給他,退位頤養(yǎng)天年?!?/br> 花顏看著皇帝,“皇上尚年輕得很,天不絕就在東宮,改日讓他進宮為您把把脈。” 皇帝笑道,“朕聽聞天不絕這些年一直在花家?” 花顏搖頭,“不算是在花家,是我為了哥哥治病,給他尋了一處清靜的地方,早先是我強求了他,后來他習慣了與世無爭,便不想出去了?!?/br> 皇帝點頭,“朕倒是極想見見他,朕這副身體,太醫(yī)早說是生來弱癥,只能將養(yǎng),根治不得。不知若是他診脈,能有什么不同?!?/br> 花顏笑著道,“改日讓他診診就知道了?!?/br> 皇帝頷首,道,“上次,朕與你對弈,你說不懂棋藝,故意糊弄朕。來,今日你好好與朕下一局。”話落,吩咐,“來人,擺棋?!?/br> 花顏一怔,沒想到皇上還記著這一茬,連忙笑著說,“不敢糊弄您,我是真不能下棋?!?/br> 皇帝蹙眉,“早先你一味退婚,凡事都做出不通無術的樣子來,朕不知你能耐,太子能順利平復西南,別人不知,朕曉得有你的功勞。如今你還說不能下棋?顏丫頭,你是怕贏了朕,朕治罪于你不成?” 花顏無奈地笑著說,“不是,是真不能下棋?!痹捖洌聊ブf,“琴棋書畫上,我唯獨書法拿得出手,太子殿下見了我的書法,是稱贊不已的,皇上您身子不好,下棋費神,不如我就寫兩張字帖,給您品鑒一番?” 皇帝聽聞云遲都夸贊,頓時將對弈之事丟在了一旁,立即說,“行,這個也好,那就這個?!痹捖洌愿劳豕?,“快,給太子妃備筆墨紙硯?!?/br> 王公公連忙應了一聲去了。 不多時,筆墨紙硯備好,擺上桌,王公公為花顏磨墨。 花顏伸手挽起袖子,站起身,走去了桌前。 皇帝注意到她手腕的手鐲,驚訝地說,“顏丫頭,你手腕的鐲子,可有什么來頭?” 花顏腳步一頓,動作一僵,隨意地晃了晃手腕的鐲子,不當回事兒地笑著說,“家傳的物事兒?!?/br> 皇帝仔細打量了一眼,“這鐲子是個好物事兒,難得一見,稀罕得很,是個傳世的珍品?!?/br> 花顏笑著說,“的確是挺難得的?!?/br> 皇帝不再糾纏鐲子,還是好奇她的字帖,催促,“快寫吧!朕瞧瞧,何等的書法讓朕的太子贊不絕口?當世名帖他都不稀罕的,別是他說好話為了哄你開心?!?/br> 花顏抿著嘴笑,想著云遲的確是個會哄人的,明明看著是性情溫涼的那么一個人,偏偏哄起人來,令人能感受到他nongnong的熱情和滿腔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