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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花顏策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皇帝見她不語了,心情一瞬間似乎極好,繼續(xù)向前走,問,“你可會彈琴?”

    “會一點兒?!?/br>
    皇帝又問,“你可會下棋?”

    “會一點兒?!?/br>
    皇帝再問,“作畫作詩作賦臨帖呢?”

    “一樣。”

    皇帝還問,“針織女紅呢?”

    “不會?!边@個回答得十分干脆。

    皇帝挑眉,“哦?為何?沒學過?還是不喜歡?據(jù)朕所知,天下女子,無不擅女紅者。尤其是京中柳氏女,臨安花家女,最為著名。據(jù)傳花家有玉織紡,十金一寸墨云彩沉香緞,配以花家獨傳的奇巧飛天繡,累世傳承,得一匹,奉若價值連城的至寶?!?/br>
    花顏眨眨眼睛,失笑,“皇上,百年前,這門繡工早已經(jīng)失傳于花家了。二十年前,您與皇后大婚,那匹十金一寸墨云彩沉香緞做的皇后服飾,是花家前人所留,這世上最后一匹?!?/br>
    皇帝聞言似也想起來有這說法,點點頭,看著她道,“即便獨步天下的繡工失傳了,但花家的繡工還是世所難及。沒了十金一寸墨云彩沉香緞,配以花家獨傳的奇巧飛天繡,累世傳承,也還有別的,總之,繡工不輸給誰。”

    花顏頷首,“那倒也是,我上有十六個jiejie,都學了繡工,唯我不喜,不曾學。反正花家獨傳繡工早已經(jīng)沒有了傳承重任,不學也罷,長輩們也無人強求我?!?/br>
    皇帝笑道,“看來花家的一眾長輩甚是寵慣你?!?/br>
    花顏淺笑,“誰叫我最小呢,在我身下,迄今為止,族中再沒一個meimei降生,嫡系這一出,唯我自己?!?/br>
    皇帝道,“聽聞你有個大你三歲的同胞哥哥,因生來體弱有殘,見不得光?”

    花顏收了笑意,點頭,“正是,哥哥如今十九,天生有疾,常年纏綿病榻?!?/br>
    皇帝問,“治不好嗎?”

    花顏搖頭,“天下醫(yī)者見他皆哀,說是無治,只能每日用好藥喂著身子?!?/br>
    皇帝皺眉,“如此說來,豈不是與蘇子斬的寒癥一般?”

    花顏點頭,“差不多吧!不過子斬公子要比哥哥好些,他不必整日里纏綿病榻,能做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最終寒癥無治,他多年來肆意妄為,已然活得夠本。但我哥哥卻比他苦多了,多年來,踏出房門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br>
    皇帝聞言深深嘆息,“真是可惜了?!?/br>
    花顏笑了笑,不再說話。

    二人又走了片刻,來到一處涼亭,皇帝累了,說,“去亭子里坐坐吧。”

    花顏點點頭,扶著皇帝進了涼亭。

    二人坐下,皇帝對她道,“你既會下棋,下一局?”

    花顏痛快點頭,“行啊。”

    皇帝清聲喊,“來人,拿棋盒來?!?/br>
    有人瞬間現(xiàn)身,將一個棋盒放在了皇帝面前的玉石桌上,又悄然退下。

    皇帝打開棋盒,拿出棋盤,對她說,“你喜歡執(zhí)黑子,還是白子?”

    花顏歪著頭說,“我不挑,什么都行?!?/br>
    皇帝失笑,“你倒是個好說話的,但對于與太子的婚事兒,何必這么執(zhí)拗?”

    花顏淡淡一笑,“臨安花家的人,無論是男兒還是女兒,都喜歡過尋常的生活。我不想從我這里成為那個打破臨安花家累世傳承規(guī)矩的例外?!鳖D了頓,補充,“更何況,繁華雖好,但與我的脾性不合,我這種胡亂過活的人,喜歡的就是市井巷陌,十丈軟紅,太子立與青云之端,對我來說太高了。”

    皇帝聞言哼笑,“聽你這話,朕最好的兒子,最有福氣投身到皇后肚子里的太子。竟因為身份太好,太尊貴,真的如他所說,遭你嫌棄?”

    花顏搖頭,“怎么能是嫌棄呢?是花顏高攀不上?!?/br>
    皇帝又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自己拿起了黑子。

    于是,花顏執(zhí)白。

    花顏拿了一子,放在了棋盤上,皇帝慢悠悠地落下一子。

    二人便就這樣你來我往,下了數(shù)子后,白子一團亂,被黑子一吃一大片,就如風吹秋葉,四處飄零。

    皇帝終于忍不住問,“你到底會不會下棋?”

    花顏歪著頭認真地說,“會下一點兒?!?/br>
    皇帝氣笑,“這就是你所謂的會下一點兒?”

    花顏頷首,“是啊,一點兒本就不多?!?/br>
    皇帝一噎,伸手一推棋盤,“這么說,你剛剛說的琴棋書畫都會一點兒,都是這般了?”

    花顏點頭,“是啊。”

    皇帝一時無語,看著她無辜的眼神,半響扶額,“你這確實稱得上會一點兒。朕真是懷疑,你前往順方賭坊,那九大賭神的賭局是怎樣破的?難不成蘇子斬故意放水給你?”

    花顏失笑,“皇上,子斬公子掏出的是真金白銀,順方賭坊十年盈利,如今都歸我名下了,您覺得他會舍得對我放水嗎?琴棋書畫這種高雅的東西我雖然不精,但是不入流的賭技、斗雞、雜耍什么的,我玩的自然都是極好的,因為,我從小就玩?!?/br>
    皇帝默了片刻,道,“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如你這般,與名門閨秀大相徑庭的人來了。朕知曉臨安花家養(yǎng)子教女,都與別家不同,卻沒想到是這般不同,如今算是真見識了?!?/br>
    花顏認真地重申說,“所以,皇上,您給我一道取消婚事兒的圣旨有利無害?!?/br>
    皇帝嗤笑,“朕說不管,便不會再管。太子非要選你,你卻不愿嫁他,你們便自己折騰好了,誰有本事,便是得之所愿,沒有本事,便是聽人發(fā)落?!痹捖?,他站起身,“來人,擺駕回宮?!?/br>
    第五十五章 兩廂交換

    花顏眼看著皇帝就這么扔下一句話走了,心下暗罵,果然是生了云遲的男人。

    早先她聽聞皇帝也和太后一樣,對她極不滿意,認為她配不上他的太子,如今這風是怎么吹的?云遲到底對他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讓他態(tài)度大逆轉(zhuǎn)?不反對了?

    她皺眉坐在亭子里,皇帝離開,她連送也沒送,沒心情。

    秋月悄悄進了亭子,見花顏臉色不好,輕喊了一聲,“小姐?是不是皇上為難您了?”

    花顏哼笑,有氣無力地說,“他若是為難我還好了,如今嘛,不惱怒我的沒禮數(shù),不惱怒我看不上東宮,不惱怒我說不嫁他的兒子,不惱怒我什么都不會只會玩。這樣的公公,呵……天底下還真有!讓我遇到了?!?/br>
    秋月想說皇上沒為難,待小姐和氣寬容,那不是很好嗎?忽想到她想與太子悔婚,一時沒了話。

    花顏嘆息,“太后那條路沒走通,我威脅她跳高閣真跳了將她嚇暈了過去都沒管用,皇上這條路也走不通了,我話里話外,直言直語,言談行事半分沒顧忌,他卻還是咬死了無論如何也不會給我一道悔婚的圣旨。如今,唯一能做的,只能利用朝野,鼓動洪流了?!?/br>
    秋月似懂非懂,“小姐,您什么意思?”

    花顏道,“自古以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在朝然,在野亦然。云遲把持朝野,可謂一言九鼎,但只要是網(wǎng),總有能戮開它的刀劍。如今即便無縫可鉆,我也要生生地撕開一條縫子,決了堤壩,泄洪?!?/br>
    秋月驚道,“小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您妄動朝綱,會引起動亂?!?/br>
    花顏冷笑,“云遲不是有能耐嗎?那就讓我看看他有多少本事能穩(wěn)得住朝綱鉗制困頓得住我甘愿在這東宮給他做太子妃?!?/br>
    秋月無言,想著小姐真是逼急了,這一年多無論怎么鬧騰,都不能讓太子取消婚約,如今皇上、太后這里行不通,她終于向朝綱出手了。

    動朝綱等于動社稷,她真覺得未來會波濤洶涌,海浪翻騰,前景堪憂啊。

    傍晚,云遲回了東宮,徑直踏入了鳳凰西苑。

    花顏已經(jīng)用過晚膳,命人找了一架梯子,爬上了房頂,看著日落西山,又看著夜色降臨,再看著云遲車馬回宮后,他下了馬車,徑直向鳳凰西苑走來。

    那遠遠走來的青袍身影,有著翩翩濁世里洗滌的清雅,又如天邊那一抹落入塵世浮華的云。

    真真是絕代風華到了極致。

    她嘖嘖感慨,上天太暴殄天物,給了他這么一副好樣貌,偏偏托生在帝王家。

    她想起蘇子斬、陸之凌、安書離,雖然都不如云遲容色驚艷,但都比他看起來讓人舒服多了。

    這個人,就不該落入凡世,更不該死拽著她這個喜歡在塵世里打滾的泥蝦登大雅之堂。

    所以,對他掌控的朝野出手,就別怪她了!

    云遲踏入鳳凰西苑,站在門口,便看到了坐在房頂上的花顏,晚風拂來,她一身淺碧色織錦綾羅,裙擺纏枝海棠十分秀雅,青絲墨發(fā),端的是麗色無邊。他揚了揚眉,揮手一陣風掃向那架梯子,梯子平地而起,卷去了遠處的西墻根,平平躺在了地上。

    花顏眨了眨眼睛。

    云遲收了手,緩步踏入院中,嗓音溫涼清越地對她說,“你若是想下來,就從房頂上跳下來好了。這宮殿的房頂雖然不及高閣的觀景臺,但也能將你摔個身殘志殘,免得你總是折騰了,以后也能讓我省力不少?!?/br>
    花顏翻了個白眼,這是為他皇祖母找場子來了?她哼了一聲,“今日的確是難得領(lǐng)會一回高空墜下的刺激,承蒙太后托福了。”話落,她站起身,望著云遲道,“既然殿下也想親眼見識一番,那我定義不容辭,摔個身殘志殘,的確免得再折騰,更免得你我都累?!?/br>
    話落,她當真一腳邁出,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云遲眸光驟黑,眼看著她墜落,在她即將落到地面時,他飛身而起,速度快如閃電地接住了她。

    花顏鄙夷,“原來殿下不過說說而已,看來你以后當了皇帝,也不能做個一言九鼎的好皇帝?!?/br>
    云遲氣笑,狠狠地箍著她的纖腰,涼聲道,“你算是看準我了嗎?看來今日父皇來了,也沒能讓你死心,接下來,你還想做什么?從哪里伸手讓我取消婚約?”

    花顏對他粲然一笑,“殿下不妨猜猜?”

    云遲盯著她,眸光漆黑,片刻后,抿唇道,“皇祖母、父皇那里無路可走,還有朝堂,你是要對朝堂伸手嗎?”

    花顏心想猜得真準啊,不愧是云遲。她淺笑盈盈地說,“朝野上下,太子殿下監(jiān)國攝政多年,一手遮天,您覺得,我若是伸手,能捅出一條路來嗎?”

    云遲箍著她的腰一寸寸收緊,“憑你的本事,難不準還真能捅出一條路來?”

    花顏感覺腰上傳來收緊的疼痛,她皺眉,“你松手,想要勒死我嗎?”

    云遲不松手,磨牙道,“你不是不惜命嗎?勒死你算了?!?/br>
    花顏怒目而視。

    云遲抱著她上了玉階,邁進門檻,珠簾噼里啪啦一陣,又打了花顏一臉,花顏惱怒,依舊抓了珠簾去砸云遲的臉。

    這般一鬧騰,進了房內(nèi)后,二人的臉上都被珠玉砸出了些許紅。

    云遲放下花顏,又氣又笑,“真是半點兒虧也不吃?!?/br>
    花顏跳出他懷里,對他哼道,“憑什么要吃你的虧?別以為你是太子殿下,就能霸道得真一手遮天了,我便不信了,這世間,總有什么東西是能奈何得你讓你放手的?!?/br>
    云遲理了理衣擺,坐下身子,對她淡淡地笑,“十五年前是有的,我母后,可惜她早早便死了。若是她在,她說不讓我娶你,我便也許真能同意的。”

    花顏暗想難道她要去將皇后的墓xue撬開?將她從棺木里拖出來讓她開口?

    顯然,這是做夢!皇后早重新投胎了。

    云遲對外吩咐,“將飯菜端來這里?!?/br>
    方嬤嬤連忙應(yīng)是,立即去了。

    花顏惱怒,“太子殿下,您沒地方去嗎?東宮這么大,回府就往我這里跑,我這里勾著您的魂兒呢?”

    云遲自己斟了一盞茶,輕笑,頷首,“你這里的確勾著我的魂兒了,東宮再大,別的地方都沒有你,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