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敬國公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但只能干瞪眼,陸之凌天生便反骨,自小不服他管教,他讓他做的事兒,他偏偏陰奉陽違地不做,他每逢要收拾他,偏偏他躲得快跑得快,多年來竟然練出了一身好功夫,這敬國公府,日漸關不住他了。 他扔了軍棍,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不已。 敬國公府經過了一陣雞飛狗跳后,平靜了下來。 陸之凌出了敬國公府,想著去東宮問問太子妃什么情況?為何突然說喜歡他的話?但想著上次去東宮險些出不來,他心有余悸,琢磨再三,還是算了。 去哪兒呢? 他在城里轉了一圈,想起了蘇子斬,于是找了一匹馬,騎快馬出了城去了湯泉山。 他覺得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兒,唯有在蘇子斬那個天地風云都變色他也會紋絲不變的人面前才能找到他被嚇得空落落的小心肝,為了拯救自己,他毫不猶豫地奔向了蘇子斬。 蘇子斬的身上,有一種奇異的定力,那是陸之凌覺得自己沒有的。 無論是他從出生就帶的寒癥,一直折磨著他,還是五年前他受了那么大的打擊后從心魔里走出來磨練成了一種鮮少有人能有的精魄,總之,不管如何,對于陸之凌來說,有蘇子斬在的地方,就能安人的心。 他一路騎快馬,沒用一個時辰,便來了湯泉山。 第五十一章 如何自薦 蘇子斬自從那日犯了寒癥后,便泡在了湯泉池里由鄭太醫(yī)每日施針,但是這一次寒癥發(fā)作得太重,太洶涌,施針效用也不大,而他偏偏不用云遲送來的五百年老山參,便就那么咬牙挺著,將鄭太醫(yī)急得直冒冷汗,也沒有辦法。 幸好昨日晚,陸之凌派人送來了一株九炎珍草,蘇子斬再不抗拒,用了。鄭太醫(yī)大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從鬼門關口拉回了寒癥洶洶發(fā)作的蘇子斬,也挽救了那剩余的十六個湯泉熱池,自己也解脫了這兩日的辛勞。 九炎珍草性屬熱,成功地壓制住了蘇子斬身上的寒癥,蘇子斬疲憊了兩日夜,出了湯泉池后,體虛力乏,昏睡了過去。 他足足睡了一夜又半日,醒來后才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 青魂在他醒后,立在他身邊,稟告這兩日京里發(fā)生的事兒,包括半壁山清水寺太子和太子妃在德遠大師面前一同抽的那兩支大兇的姻緣簽之事,以及今日午時,京中傳來急報,太后前往東宮找太子妃問罪,太子妃從高閣觀景臺上跳下來縱身赴死,以及與七公主說出喜歡陸之凌的話來,等等諸事,不盡而詳。 蘇子斬聽罷,呵笑,“這兩日我泡在湯泉池里,京城內外可真是好生熱鬧啊?!?/br> 青魂頷首,的確是熱鬧,太熱鬧了。 蘇子斬又笑,“也真有她的,竟然前后弄出三支大兇姻緣簽,云遲自詡翻云覆雨手,怕是這回也驚異自己竟然沒有他的太子妃的手翻得快吧?他千防萬防,還是入了她的圈套。” 青魂也嗟嘆,太子妃真是太厲害了,他也好奇,那兩支由太子殿下拉著她,德遠大師、安書離、太子殿下面前看著,憑空冒出的大兇姻緣簽是怎么來的? 蘇子斬又笑,“我也很是好奇,她不用雙手,是怎么能偷梁換柱的?!?/br> 青魂百思不得其解,揣測,“難道太子妃用腳?”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蘇子斬哼笑,“德遠、安書離、云遲面前,別說是手不能用,腳也是動不了的。但有一絲一毫的動作,都能被他們察覺,若是我猜測得不假,她根本就沒自己動手腳,是早就安排好了這個坑,等著這一出戲上演了。情況不是出在那簽筒上,就是出在有別人暗中相助上?!?/br> 青魂驚異,“據說太子妃從臨安花家入京,只帶了一個婢女秋月,當日公子帶走太子妃出東宮,那秋月未曾跟隨,不在身邊,只她一人。而且屬下查了,太子妃入京,確實暗中無人跟隨,難道有什么人暗中跟隨她來是屬下沒發(fā)現的?” 蘇子斬寒笑,“她一步一個陷阱,三步一個大坑,現買現賣,連我也利用,如此謀策,自己就夠了,何須暗中帶來什么人?臨安花家至今無人進京,就這么放任她自己只身待在京中這虎狼之地鬧騰,如此放心得很,豈不怪哉?”話落,補充道,“她有的是本事呢?!?/br> 青魂住了口。 陸之凌來到湯泉山見到蘇子斬時,蘇子斬正在用午膳。 他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對人吩咐,“給我也拿一副碗筷來,我也餓死了。” 有人立即去拿了一副碗筷給陸之凌。 陸之凌拿起筷子,不客氣地跟著蘇子斬吃了起來。 蘇子斬一直沒說話,陸之凌風也似地跑來坐在他面前陪著他大口用膳他似乎也不在意多一個人,依舊安靜地吃著。 吃飽后,陸之凌拍拍心口,飄蕩的心似乎定了下來,總算舒了一口氣。 有人沏了一壺茶端上來,給蘇子斬和陸之凌各斟了一盞。 陸之凌喝著茶,對蘇子斬說,“你就不問問我怎么突然跑這里來找你了?” 蘇子斬眸子清寒地看了他一眼,哼笑,“被太子妃語出驚人地嚇破了膽?陸之凌,你的出息呢,就這么沒用?” 陸之凌一噎,對他瞪眼,“你這是在嘲笑我?蘇子斬,你順方賭坊被她砸了招牌,我可沒嘲笑你,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br> 蘇子斬冷哼。 陸之凌盯著他,“你這是什么表情?枉我騎快馬跑了八十里地來找你,就是被你嘲笑奚落的?” 蘇子斬寒寒地挑眉,“你來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臨安花顏,你若是要問為什么,也該去東宮問她才是?!?/br> 陸之凌咳了一聲,沒好氣地說,“我還敢去東宮嗎?前兩天若不是你帶走了太子妃,牽引了太子的視線,我估計會被太子整死,如今還要自己送上門去?我才沒傻透。” 蘇子斬冷笑,“那你來找我,就管用了?還期待我給你解惑不成?” 陸之凌想著他還真就打的這個主意,看著蘇子斬問,“你與太子妃也打過兩回交道了,你能不能猜出她是為了什么啊?” 蘇子斬想起他對花顏說的話,可見她是聽進心里去了,一時間有些煩躁,怒道,“我又不是神仙,猜不出來?!?/br> 陸之凌看著他似乎發(fā)起了脾氣,莫名地訝異,“你怎么了?這么反感她?”話落,他忽然想起來,“兩日前,你帶她出京,是不是沒收拾了她,反而被她收拾了?所以,如今提起她來,你便一肚子氣?” 蘇子斬想起背著她走了三十里山路,一時當真有些氣不順起來,如今后背似乎還殘余著她的溫度,湯泉池里泡了兩日夜都不能消退痕跡,他寒著臉瞇起眼睛問,“你當真想知道為什么?” “是啊?!标懼椟c頭,太想知道了。 蘇子斬涼涼地笑了笑,“既然你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陸之凌眨眨眼睛,豎起耳朵,盯著他,洗耳恭聽。 蘇子斬放下茶盞,將花顏與他那日在道靜庵說的話說了一遍。 陸之凌聽罷,不敢置信,目瞪口呆,半響,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騰地站起身,伸手指著蘇子斬,“你……你竟害我!” “害?”蘇子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如那日,眸中蒙上一絲縹緲,冷笑,“這不是好事兒嗎?臨安花顏,雖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卻是個骨子里剛硬且有謀算策略的女人,有她喜歡,有什么不好?” 陸之凌想說她的確是挺好的,他從來沒見過那般隨意閑適與之相處令人心情舒服的女子,他瞪眼,“可她是太子妃!” “是準太子妃,只有懿旨賜婚,沒有三媒六聘,沒入皇室的玉牒,便不是真正的太子妃?!碧K子斬糾正,“陸之凌,你不是一直不喜歡京城嗎?何不帶著她遠走高飛?” 陸之凌的臉霎時扭曲了,“蘇子斬,你沒和我開玩笑吧?你這是攛掇我劫走太子妃?撬太子殿下的墻角?挖他東宮的地洞?搶天家的人?老天!我若是真做了,我爹不打死我,我也活不了多久?!?/br> 蘇子斬不屑,“出息!” 陸之凌按住自己跳出胸口的心臟,又坐回了椅子上,苦著臉說,“你干嘛非要害我?你怎么不向她舉薦自己?你不是也不喜歡武威侯府嗎?早就想出京城這泥沼了嗎?你從小到大,行事與我也不過半斤八兩,何必要推我出去?” 蘇子斬臉上凝了一層冰,寒徹骨地說,“我一個廢人,昨日若非你送來九炎珍草,我這一條命便去鬼門關了。沒有一副好體魄,如何自薦?拿什么自薦?待有朝一日我寒癥突發(fā)而死,回天無力,讓她哭斷肝腸,欲絕隨死嗎?” 陸之凌一愣,不由得仔細看蘇子斬面色,這一看,陡然一驚。 蘇子斬收了寒意,又涼涼嘲諷地笑,“我這一條命,指不定哪天老天爺就收回去了,風花雪月,繾綣旖思,不要也罷。” 陸之凌看著他,一時間心潮翻涌,說不出話來。 第五十二章 皇帝駕臨 太后大張旗鼓氣勢洶洶地去東宮,最終心膽俱顫偃旗息鼓地回了皇宮。 皇帝得知了東宮發(fā)生的事兒后,終于真正地正視了太子云遲非要娶的這位太子妃。 臨安花顏,就如平地一聲驚雷,從她入京,便牽動了朝野上下的心弦。短短幾日,京城因為她空前地熱鬧。 皇帝已經病了月余,一日有多半日滯留在床,多日未踏出帝正殿了,又因前幾日被云遲氣了一場,月余的湯藥白喝了。 昨日聽了云遲一席話,終于讓他不再因為云遲的執(zhí)著而堵心加重病情,睡了個舒坦覺,今日醒轉后,精神大好,得知東宮之事,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在太后回宮后,他當即吩咐人,“小德子,擺駕東宮。” 德公公大驚,看著皇帝,勸道,“皇上,您身體剛稍稍好轉,去東宮不急于一時,還是改日再去吧?!?/br> 太后都鎩羽而歸,嚇破了膽,他是真怕皇上去這一趟也如太后一般,那就真出大事兒了。 皇帝哼道,“朕想見見臨安花顏,一刻也等不及了,別廢話,快去安排?!?/br> 德公公見皇帝決心已定,無法,只能出去安排了。 不多時,皇帝由人扶著上了玉輦,儀仗隊御林軍隨扈,浩浩湯湯地出了皇宮。 云遲得到消息,愣了一下,扶額失笑,“還以為父皇比皇祖母定力足些,如今看來,也是高看了他?!?/br> 小忠子心里抽了抽,暗想您怎么就不想想您的太子妃在東宮做出了多大的事兒呢!這天雷砸頂的大事兒,任皇上再有定力,焉能再坐得住? 云遲琢磨了片刻,吩咐,“你立即回去,要在父皇進東宮前趕到,親自給太子妃傳個口信,告訴她,父皇病了月余了,身體一直不好,她若是用對付皇祖母那樣的法子來對付他,他怕是自此就在東宮長眠了。謀害一國之君的罪過,讓她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擔起來?!?/br> 小忠子暗暗地抽了抽,應是,連忙撒開腿騎快馬跑回了東宮。 花顏嚇暈了太后,氣哭了七公主,事情辦的太簡單,她也沒什么成就感,回了鳳凰西苑后,用過午膳,便懶洋洋地躺去了床上。 秋月小聲嘀咕,“小姐,您最近可真能睡,如今外面天都快塌了,您還睡得著嗎?” 花顏閉上眼睛,唔噥道,“臭阿月,你家小姐我最近來葵水了嘛,身子骨乏得很,沒力氣的很,自然困頓想睡覺?!?/br> 秋月嘆了口氣,“您就不擔心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您對七公主說的那一番話,他怒火攻心來找您算賬嗎?太子殿下發(fā)起怒來,著實嚇人,您被子斬公子劫走那日,他那氣勢排山倒海一般,壓得我透不過氣來,幾乎以為自己快死了?!?/br> 花顏嗤笑,“出息!” 秋月吐吐舌,“奴婢哪里有小姐的膽子?那么高的高閣都敢跳,您就真不怕萬一太子殿下沒安排人看顧您的話真摔死了?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有地方哭,怎么沒地方?閻王爺那里唄?!被伿娣胤藗€身。 秋月一噎,無語地看著花顏。 花顏哼哼道,“云遲今日不會來找我算賬的,這一年多了,他心里清楚得很。我就是不想做這個太子妃,他能奈我何?有這個算賬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鉗制我才是正理。” 秋月敲敲頭,“我就不明白了,殿下為何非不放手?小姐都給太子殿下惹出這么多麻煩了,他朝務繁忙,還要應付小姐,這一日一日的,多累呀?!闭f完,琢磨道,“難道太子殿下真真地喜歡上小姐了?”話落,自言自語地點頭,“嗯,我看是極像的,殿下對小姐其實極好,這宮里上下都得太子殿下的吩咐尊小姐為太子妃,不敢有絲毫怠慢,這儼然是……” “打住,打住?!被伿懿涣说乇犻_眼睛,白了一眼秋月,“我跟你說過什么?忘了嗎?我用不著他喜歡,他的喜歡我可受不起。” 秋月嘟著嘴住了嘴,“不說就不說嘛,奴婢只是在想著,這樣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小姐才能真正地讓太子殿下放手取消了這樁婚事兒?” 花顏也郁郁地長嘆一聲,無力地說,“鬼知道什么時候?不過他想讓我收手的話,做夢!” 二人正說著話,福管家匆匆來報,“太子妃,皇上出宮了,正往東宮而來?!?/br> 花顏一怔。 秋月驚了一跳,看著花顏,“小姐,怎么辦?皇上是不是來東宮找您問罪來了?” 花顏蹙眉,看了一眼窗外,響午剛過,陽光正盛,按理說,正該是皇帝用過午膳休息的時辰,如今來了東宮,還真保不準是為了她而來。 她思索著,皇帝怕是不像太后那么好對付,畢竟能生出云遲這樣的兒子,登基以來,執(zhí)掌皇權,朝野內外,從未發(fā)生過震亂。 尤其是云遲十五歲時,就讓他司天下學子考績,十六歲始便讓他監(jiān)國攝政,如今云遲二十。自從云遲監(jiān)國攝政以來,皇帝一年有大半年都是不理政事兒,將之推給云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