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鐘曉婉握著手機翻了個身，輕輕嘆口氣，心里酸酸的睡了。

    第二天的考試，兩邊都算順利，鐘曉婉要直接去燕麓之外公家，就拉著司彧一起上了來接她的車。車走到半路，燕麓之終于發(fā)來消息，解釋他和外公外婆的關系。

    [我父母離婚后，我外公外婆很失望也很傷心，他們覺得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太縱容溺愛我媽才導致這個結果，所以后來帶我的時候，他們采取了所謂哭聲免疫訓練法和延遲滿足訓練法，想要把我教的獨立自主不任性。

    這套理論你可以上網(wǎng)搜一下，我就不多說了?？傊驗檫@個，我雖然是他們帶大的，和他們的關系也并不親密。

    我五歲時，因為我媽去了南美洲，有一點自閉傾向，我爸從美國趕回來，了解他們的教育方式后大發(fā)雷霆，我外公外婆才知道這個方法有多離譜，所以他們心中對我也有歉疚，當初同意我媽帶我去繼父家生活，大概也有這個原因。

    如果今天他們再提一起去度假，你冷著臉說不去，應該就不用去了。]

    鐘曉婉看完去搜了一下這兩個名詞，然后面無表情的回復：我連你外公家都不想去了，我現(xiàn)在下車回家吧，以后你就是我們家的孩子！

    燕麓之收到消息時已經(jīng)到家，他看完先是忍不住一笑，接著又覺得心里好像有點酸楚、又有點甜。

    但仍笑著打字回復：別這樣。其實他們還是疼我的，我知道，只是矯枉過正而已。所以那時候我爸想帶我去美國，我也沒有同意。

    正經(jīng)回復完，他又忍不住想皮一下：再說你是你家戶主嗎？說了算嗎？你就要收留我？我可不是那么隨便的人，連個名分都沒有就留下。

    鐘曉婉：這還不簡單，只要坦白跟我爸媽說了咱倆的情況，他們肯定既舍不得身體也舍不得靈魂，最后就把我們倆都留下了！

    旁邊司彧本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閑聊，看見她手機來消息，知道是燕麓之就沒說話，哪想到她臉色越來越難看，終于忍不住問：“怎么了？”

    鐘曉婉拿不準他知不知道這些事，沒敢直接把消息記錄給他看，又顧忌前面的司機，就給他發(fā)了條微信——攤牌之后，為了方便聯(lián)系，她也加了司彧微信——說了燕如詩提議去度假的事。

    這邊剛發(fā)完，燕麓之的消息就來了：行啦，我不是小孩了，不用你這么賣力安慰。如果外婆留你今晚在那邊睡，你也可以留下，記得晚上通電話就好，我有事和你說。

    鐘曉婉回：誰安慰你了？我這是抱打不平！我爸媽要是有你這么個兒子，一定高興壞了。

    燕麓之：騙人，你媽說有你就夠了。

    鐘曉婉：咦？你怎么知道？

    燕麓之：相冊。

    鐘曉婉：……昨天忘了說了，你怎么可以這樣？那是個人隱私！你還有沒有cao守了？

    燕麓之：我們之間還有隱私這種東西？

    燕麓之：你小時候比現(xiàn)在可愛，不用難為情。

    鐘曉婉：……

    感覺自己吃了虧，她轉頭問司彧：“你還有沒有我們小時候的照片了？幼兒園那種?！?/br>
    司彧愣了一下才說：“呃，家里有吧……不過，‘你’外公家里應該也有啊?！?/br>
    對哦！沒在燕麓之房間里看到舊照片，不代表外公外婆這里沒有，鐘曉婉摩拳擦掌，打算到了就去找舊照片，看看小時候的燕麓之什么樣。

    “我記得有一次幼兒園演出，因為‘你’長的太好看，老師說服了‘你’演公主，后來還給我們一人一張放大的照片留念呢！”

    司彧上道！鐘曉婉眼睛一亮：“是嗎？也有你？”女裝大佬哇！

    司彧淡定微笑：“我演王子?！?/br>
    哦！攻受原來那么早就分啦！

    有了這個小插曲，鐘曉婉在見到燕麓之外公外婆時，臉色總算是正常的。

    許寶然早就放寒假了，所以燕如詩下午就帶她過來，兩母女一起磨著兩位老人同意出國旅游并說服燕麓之同去，卻在見到“他本人”時，都慫慫的不出聲。

    外公燕世永心中搖頭，出面叫外孫去書房下棋，想探探他口風。

    鐘曉婉和老人家下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第一次來時的情形，趕快暗中放水，讓燕世永贏了這局，然后主動開口說：“我媽是不是讓您勸我來著？”

    燕世永還在尋思自己這一局棋贏的意外，聽見這句愣了愣，嘆道：“你媽也是想一家人親近親近?！?/br>
    “您覺得現(xiàn)在還來得及嗎？”鐘曉婉不想玩心照不宣那套，直接說了，“我已經(jīng)十七歲了，外公，明年我就成年了?！?/br>
    燕世永揀棋子的手一顫，老花鏡背后的眼睛緩緩移到外孫臉上，“你這是……決定了？”

    “決定與否，其實與這件事沒有關系。我這么說吧，外公，我和他們住在一棟房子里，一周都只見兩三次，一起出去旅游又能有什么作用？”

    燕世永顯然不知道這個情況，驚訝道：“一周只見兩三次？”

    鐘曉婉點點頭：“我出門早、放學晚，大概作息時間和他們不一樣吧?！?/br>
    老人家惱怒起來：“這是理由嗎？你媽簡直！”

    他氣的站起身，就要出去找女兒算賬，鐘曉婉趕緊上前扶住，勸道：“外公，您別生氣，我說這些不是想跟您告狀，只是想告訴您，我和他們的關系就是這樣而已，真的沒必要硬裝一家人親密無間。親子關系也有冷淡的，我們接受現(xiàn)狀就好?！?/br>
    燕世永越聽越生氣，揮開她的手，大步走到門口，拉開門喝道：“燕如詩，你給我進來！”

    正陪女兒看動畫片的燕如詩嚇了一跳，忙走過來問：“怎么了，爸？”

    “麓之先出去?！?/br>
    鐘曉婉本意不是這樣，就站著不動：“外公……”

    “出去，讓我和你媽談談?！崩先死潇o了一些，“你去和你外婆說說話?！?/br>
    外婆聽見動靜，也探頭看過來，皺眉說老伴：“有什么話好好說，別嚇著孩子?！?/br>
    燕如詩看看兒子，再看看父親，隱約明白了什么，就說：“去吧麓麓?！?/br>
    鐘曉婉感覺自己闖了禍，趕緊借尿遁去衛(wèi)生間，把剛才的事編輯成文字發(fā)給了燕麓之。

    兩分鐘后，燕麓之回：你就這么想讓我留在你家嗎？

    作者有話要說：

    注：

    哭聲免疫訓練法——不因為孩子的哭聲立即去安撫他，讓他自然停止哭聲，養(yǎng)成“哭了也沒人管，不如繼續(xù)睡”的習慣。

    延遲滿足訓練法——上面提到的孩子哭了不抱、以及餓了等一等再喂奶，包括大一點想要什么東西，大人故意不給，等等，都屬于延遲滿足。

    第41章 “慶六一”

    沒生氣哎, 鐘曉婉放下心，正準備拿著手機出去, 燕麓之又發(fā)了一條消息過來：你現(xiàn)在學我說話學的很像啊，交版權費了么？

    嗯？鐘曉婉想了想, 哦，接受現(xiàn)狀那句, 確實很有燕校草的畫風，就笑著回：多承指教啦。咱們這關系，還用的著談錢么？多傷感情。

    燕麓之正在沙發(fā)上躺尸, 今天確實沒怎么疼，但是量很大, 隨便走幾步就感到一陣熱流涌出，那感覺太詭異了, 所以回到家他就直接癱在沙發(fā)上不動了，順便還能跟下班回來做飯的鐘mama閑聊幾句。

    看見鐘曉婉新回的這條消息, 他笑著打下“咱們啥關系？有感情可傷嗎？我怎么不知道？”，打完手指懸在發(fā)送鍵上, 卻猶豫了一下，又按住刪除鍵全刪掉了, 改認真回復：行吧, 先記賬。你不用當回事, 我估計他們談不出什么結果, 但夏威夷的事應該不會再提了。

    發(fā)完他想跟鐘mama說句話，卻一抬頭就看見鐘mama似笑非笑的站在茶幾邊,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王珊見女兒一副受驚樣，就笑瞇瞇問：“和誰發(fā)消息呢？”

    “呃……同學。”

    “哪個同學？”

    想起鐘mama對鐘曉婉同學的了如指掌，燕麓之還真不敢隨意扯謊，但他一遲疑，王珊立即也意識到自己追問的太過急切，忙著把話接了回來：“是不是商量放假去哪玩呢？你還是明天在家歇一天，后天再出去吧?！?/br>
    燕麓之松口氣，答應了一聲。

    “哦，對，我本來是想跟你說，明天小年，得去看爺爺奶奶，我這腦子！”王珊拍拍額頭，“咱們下午過去吧，奶奶說要包餃子，還說有親戚給拿了只大鵝過去，要等你去，做給你吃呢?！?/br>
    對鐘mama的一切安排都表示同意的燕麓之，并沒有注意到她老人家的火眼金睛早把他看透了。

    “我非常確定，她就是談戀愛了?！蓖盹埡螅煞蚧胤空f悄悄話的王珊一臉認真，“她看手機時臉上那種笑容，只可能是在跟喜歡的人交流，甜的我都吃醋！”

    一直不相信女兒早戀，還嘲笑妻子疑神疑鬼的鐘志良當場變臉：“你說真的？是哪個小兔崽子？”

    他說話同時擼起袖子、滿臉殺氣，倒把王珊逗笑了，“你干嘛？還想棒打鴛鴦啊？”

    “什么鴛鴦？”鐘志良拒絕這個形容詞，“我們曉婉還小呢，準是被外面的野小子給哄騙了，不行，我得……”

    “你得什么你得？”王珊嚴肅起來，“我跟你談這個的意思，就是要你假裝不知道，絕口不提這件事，然后我們旁敲側擊，教會她怎么分辨一個男孩是好還是不好……”

    鐘家夫妻閉門密謀如何應對女兒早戀，相隔大半個城市之遠的燕家，這會兒人剛到齊，正圍坐在一起準備吃飯。

    燕世永和燕如詩父女閉門談了半小時，出來時，老父親一臉疲憊，女兒紅腫著眼躲進衛(wèi)生間洗臉，誰都沒有說什么。

    等許友正從公司趕過來，燕家已經(jīng)恢復了表面上的平靜，要不是有許寶然通風報信，他還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爸爸，哥哥今天惹外公生氣，外公把mama叫去罵了一頓，mama都哭了?！?/br>
    許友正聽完女兒耳語，再仔細打量妻子，才發(fā)現(xiàn)她眼睛確實有些紅，似乎是哭過，他心知不可能是燕麓之惹岳父生氣，就拍拍女兒后背，也悄悄跟她說：“爸爸知道了，等回家再安慰mama啊?！?/br>
    他們父女倆常湊在一起說悄悄話，燕如詩也沒多想，剛想叫許寶然去叫她哥哥吃飯，話到嘴邊，她又咽回去，自己去敲兒子房門，“麓麓，吃飯了?！?/br>
    鐘曉婉得了燕軍師的指點后，從衛(wèi)生間出來就躲去他原來住的房間，一是想躲開滿屋子的尷尬，二也是想找找看這里有沒有燕麓之小時候的舊照片。

    然而并沒有。

    房間墻上倒是掛著幾張照片，但都是近年的，照片上的少年酷酷的，雖然是和家人一起拍照，眼睛里卻全是冷漠，毫無笑意。

    她想看的不是這些，想翻翻抽屜，卻發(fā)現(xiàn)都鎖著打不開，鑰匙也不知道在哪，只能歪倒在床上玩手機，順便和司彧約一下，飯后去他家看照片。

    燕如詩來敲門時，鐘曉婉正玩消消樂打發(fā)時間，她答應一聲，關掉游戲，出去和那一家人吃飯。

    席間果然沒人再提夏威夷的事，除了許友正隨便和燕世永閑聊幾句外，大家都沒怎么說話。到快吃完時，外婆突然問：“明天小年，你們是不是得回那邊？”

    “嗯。”燕如詩答道，“要過去吃晚飯，不過中午可以過來?！?/br>
    “不用?！毖嗍烙篱_口回絕，“來回折騰什么？麓之不是放假了嗎？有麓之陪著我們就行。”

    許友正笑道：“我媽也想麓之了，一直怪我們不帶他回去。”

    “過年再去拜年吧?！毖嗍烙澜z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外婆李云青看氣氛有點僵，就笑了笑說：“難得親家也喜歡我們麓麓，過兩天我約她喝茶，叫麓麓陪我們好了。”又問外孫放幾天假。

    鐘曉婉也受不了這種氣氛，立刻回道：“3號開家長會、出期末考成績，之后到初九開學?！?/br>
    “那就讓麓麓在這兒多住兩天吧，離3號還五六天呢。”李云青道，“好不好，麓麓？”

    “好?！?/br>
    老人孩子都同意，燕如詩也只能說：“行啊，他也好久沒回來陪你們了。”

    這事說定，鐘曉婉就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司彧找我有點事，我去一趟。”

    大人們都點頭，她就穿上大衣出門，溜溜達達去了司彧家。

    司彧也剛吃完晚飯，今天很難得的、他父母都在家，鐘曉婉因此一進門就有些后悔，覺得自己打斷了別人的合家歡時間，等打過招呼去司彧書房后，她就說：“你把相冊借我，我?guī)Щ厝タ窗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