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聽到一聲“噗通”，之后是幾聲遲鈍的驚呼。

    “有人落水了？”

    “是誰？”

    “該不會是梅大人吧？梅大人今日醉酒了?！?/br>
    “在哪兒呢？”

    華蒼的心口莫名狂跳，加快步伐朝蘇湖邊跑去。

    臨到近前，他凝神望向湖中，就見一個身影在水里掙扎，攪散了湖中月影。

    飛濺的水花中，他看見太子衣飾的一角。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殿下不回來了。

    第24章 落水后

    華蒼無暇他顧，丟下斗篷就扎進了湖中。

    湖中黑暗，少微不辨方向，驚慌中胡亂撲騰，竟是越來越往湖中心去了。華蒼游到他身邊時，他已經連喝了好幾口水，眼看著就要往下沉。

    “殿下！殿下！”

    察覺到有人靠近，少微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奮力撲向華蒼，雙臂死死攀住他，幾乎快把他摁進水里去。

    華蒼也因此嗆了口水，不過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腳下開始劃動，一手托住少微的頭，一手輕輕安撫：“殿下，放松一點，吸氣，好，就這樣，我們馬上就上岸了?！?/br>
    少微漸漸冷靜下來：“華蒼……”

    “是我?！比A蒼讓他背靠在自己胸口，胳膊攬著他的脖頸，將他帶到了岸邊。

    兩人上岸后，華蒼按壓少微的腹部，讓他嘔出肚子里的水，然后迅速給他裹上斗篷。

    “太子殿下？”

    “天哪，是太子殿下！”

    “怎么回事？殿下怎么會……”

    落水的竟是太子殿下，方才在一旁圍觀的人全都嚇出了一身冷汗。也有人懊惱不已，覺得本可以趁此機會給太子殿下留個好印象，只可惜被人搶了先。

    “太子殿下沒事吧？”有不甘心者上前詢問。

    華蒼才不管面前的是什么達官貴人，背著少微冷道：“讓開?！?/br>
    那人尷尬無比，想發(fā)作又不敢發(fā)作。

    此時沈初匆匆趕來，一眼就看明白了情況，對華蒼道：“你先把殿下送回東褀宮，太醫(yī)很快就到?！?/br>
    華蒼點頭，給少微攏了攏斗篷，把他送上步輦。

    沈初立即叫人去請了太醫(yī)，照理說他自己也該去東褀宮候著，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來到偏廳，放下手中的食盒：“沒見過你這么傻的，飯都不吃了?！?/br>
    趙梓淡淡道：“我不餓，殿下有空閑了嗎？”

    沈初嘆了口氣：“別等了，殿下不會來了?！?/br>
    “為何？”

    “外頭那么大動靜，你沒聽見么？殿下落水了，現(xiàn)下回東褀宮去了?！?/br>
    “殿下落水了？”趙梓顧不上解題的事情，關切道，“沒事吧？”

    “看樣子應該沒有大礙?！?/br>
    趙梓松口氣的同時，也難掩失落。

    題目他早已解了出來，只是看來沒機會當面交給殿下了。

    他提起筆，在算術題的解法下面添了一行字——祝愿太子殿下平安康健，隨后將題紙遞給沈初：“勞煩沈大人幫下官交與殿下?！?/br>
    沈初揚眉：“我若不肯幫你呢？”

    “是下官唐突了?！壁w梓抿了抿唇，便要收回題紙。

    “嘖，說笑罷了?！鄙虺醢杨}紙折起收好，“你趕緊吃飯，放心，我會把這題紙轉交給殿下的，殿下也許還會召見你?！?/br>
    趙梓這才把目光移向食盒：“多謝沈大人?！?/br>
    蘇園距離東褀宮很近，少微很快回到了自己寢殿，桃夭見自家主子凍得瑟瑟發(fā)抖，趕緊捧了幾個炭盆進來，卷耳也備好了沐浴用的熱水。

    一陣忙亂之后，少微換好衣裳窩在被窩里，讓太醫(yī)過來診脈。

    太醫(yī)聽聞太子溺水，也著實嚇得不輕，好在診斷出來只是有些寒癥，外加受了些驚嚇，其他并無大礙。

    眾人這才放了心。

    桃夭煎好藥送過來：“殿下，喝了藥早點歇息吧?！?/br>
    少微靠坐在床頭，聲音有些嘶啞：“放這兒吧，我一會兒就喝?！?/br>
    “殿下……”

    “桃夭，我沒事了，你先退下吧?！?/br>
    桃夭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從頭到尾繃著臉一言不發(fā)的華蒼，只得放下藥碗，悄聲退了出去。

    少微垂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搓著錦被，卻不說話。

    華蒼試了試藥碗的熱度，端到少微床前：“殿下，趁熱喝?！?/br>
    少微抬起頭看他：“你今天生我的氣了嗎？”

    “沒有，屬下沒有生殿下的氣?！?/br>
    “可是你突然走了……”

    望著那雙委屈的眼，華蒼滿心愧悔：“是屬下的疏忽，害得殿下落水，望殿下責罰。”

    少微惱道：“我不想責罰你！我只想和你說說話！”

    華蒼溫聲道：“好，殿下想說什么？”

    “你當時為什么要走？我知道你去找校尉只是借口?！?/br>
    “因為我不想陪殿下去見趙梓?！比A蒼說，“我希望殿下……哪兒也不要去。”

    這下少微反倒怔住了，他原本因病暈紅的臉頰又漫上一層血氣，聲音也變得蚊吶一般：“什……什么叫我哪兒也不要去，那我要在哪里待著……”

    華蒼看著他，只是不說話。

    少微覺得自己的腦袋要冒煙了。

    幸而華蒼及時打破了尷尬：“殿下怎么會掉到湖里去的？不是要去偏廳嗎？”

    少微支支吾吾地說：“我本來是想去偏廳的，但是你就那樣走了，我想了想，還是應該先去找你……所以我走了一半往回走，都怪風把那邊的燈火吹滅了，我看不清，走岔了路，然后就一腳踩空……”

    想到在水里的那種無助，少微不禁后怕。

    華蒼安撫道：“沒事了?！?/br>
    “嗯?！鄙傥⑾氲绞裁?，眼睛一亮，“你也是回來找我的對嗎？”

    “春夜寒涼，我給殿下拿了件斗篷?！?/br>
    少微這下開心了，指指華蒼手里的藥碗：“快點喂我喝，涼了我可就不喝了?！?/br>
    藥湯的確快要涼了，華蒼伺候少微一口一口地喝干凈，又伺候他安寢。

    “你今晚不走嗎？”

    “嗯，不走?！?/br>
    華蒼坐在床邊守著，少微隔一會兒睜眼看看他，良久才踏實入睡。

    沈初是在少微睡著之后來的，問清了少微的情況后，他也不便打擾，決定明日再把趙梓的題紙送來。

    臨走前他對華蒼說：“我不知你與殿下之間怎么了，但這種事不能再發(fā)生第二次。”

    華蒼道：“絕不會有下次。”

    沈初又道：“這事陛下怕是要問罪的，你……”

    “我甘愿受罰?！?/br>
    沈初拍拍他的肩：“不過殿下多半會護著你，倒是不用太擔心?！?/br>
    華蒼送他出門：“怎么罰都無所謂，我不擔心?！?/br>
    沈初：“……我敬你是條漢子?！?/br>
    次日，皇帝一下朝就來看少微，少微半夜起了燒，這會兒剛剛退下去些，這燒燒得他嗓子也啞了，鼻子也堵了，說話甕聲甕氣的。

    沈初說得沒錯，皇帝在噓寒問暖之后便要問罪，說是要給華蒼五十大板。

    少微當即從床上跳起來：“不成！他救我有功，怎么能罰？”

    “若不是他擅離職守，你怎會失足落水?！?/br>
    “是我自己不小心掉湖里的，與他無關，他只是去給我拿斗篷?！鄙傥砹?。

    “他身為太子侍從，未盡職責，難道不該罰？”

    “不該罰！當時湖邊那么多人，沒有一人下水救我的，要不是他跳進湖里把我救上岸，我可能早就死成水鬼了！”

    “荒謬！太子身邊設立宮臣是為了什么？是為了在你遇險后等人來救嗎！”

    “反正就是不該罰，要罰也不能罰板子，就罰……就罰半個月薪俸好了，咳咳咳……”少微說話太急，猛咳了一陣，順好了氣，有cao著副啞嗓說，“我自己的臣屬，我自己罰?！?/br>
    皇帝到底心疼他，不欲再與他爭執(zhí)，只得做罷。

    沈初在旁邊聽得快要翻白眼。

    罰半個月薪俸？他敢說今天華蒼被罰了錢，明天太子就恨不得補給他一個大金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