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微把王八拍在茶幾上：“我運(yùn)用了比喻的手法，把我的老板段青則——比作王八。”

    “他給你發(fā)工資，你還把他比作王八？”

    “他雖然給我發(fā)工資，但難道他就沒傷害我弱小的心靈嗎？大下午讓我去他辦公室拿東西，我拿回來一個二維碼，以為是小哥哥的聯(lián)系方式，結(jié)果一掃出來，是他毫無靈魂的一句給我好好工作?！?/br>
    “我甚至就看著那行字，都能想到他那張人人欠他一百萬的臭臉?！?/br>
    “這是在嘲笑我嗎？誰攤上不感覺自己智商被侮辱了？”

    “段青則，魔鬼中的王八。”

    向微一吐而快，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通。

    徐葉羽聽完之后，關(guān)注點(diǎn)倒是挪到了另一件事上：“段青則是哪三個字？”

    “段就是不擇手段的那個段，青就是，”講到這里，向微敲著沙發(fā)，用鼻間醞釀的顫音唱起來，“藍(lán)藍(lán)的天空，青青的湖水……”

    還配上了緩緩向上的手勢。

    徐葉羽抱著抱枕往沙發(fā)里窩了窩。

    向微：“怎么樣，是不是一聽就不是個好東西？”

    “也沒有，”徐葉羽凝眉道，“就是覺得騰格爾聽了你唱的，想封麥。”

    “……”

    段青則是要罵的，但是班也是要上的。

    向微從公寓里隨便找了個鑰匙扣，給紙王八穿了個孔，鑰匙扣穿進(jìn)去掛在包包里，聊以解氣。

    不能當(dāng)面懟他，背地里自己爽一下總行了？

    好在向微旁邊那個小同事喜歡研究一些亂七八糟的水壺，那天上班，小同事帶了一個煮茶的壺來，說是用這個煮的茶會很好喝。

    小同事從一個小袋子里抓出一點(diǎn)茶葉：“你最近需要清火，這個苦丁茶清熱消暑，還降壓，喝一點(diǎn)?！?/br>
    向微心存感動，總算窺到了一絲人間的真情真愛。

    午休的時候兩個人去茶水間用茶壺煮茶，向微本來還有點(diǎn)困，打了個呵欠眼皮耷拉著。

    一杯茶被遞到眼下，她想也沒想就喝了一大口——

    guntang的水混著極致的苦澀，在那一瞬間，像在味蕾中進(jìn)行了一場火山噴發(fā)。

    她立時就清醒了，不僅一點(diǎn)都不困，甚至還有點(diǎn)想流淚。

    小同事差點(diǎn)笑暈過去：“誰讓你一口喝這么多的啊，茶要慢慢喝啊，而且這個這么苦的。”

    向微捧著小同事帶來的精致瓷杯，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半晌后問她：“這個茶壺貴嗎？”

    “還好，怎么了？”

    向微咬牙切齒：“沒怎么，想給我們總經(jīng)理也送一個呢?！?/br>
    “段總應(yīng)該有的，而且他那個比我這個更貴，估計煮出來也好一點(diǎn)，”小同事說，“畢竟人家豪華辦公室，要什么沒有?！?/br>
    “要什么沒有？”向微呵了聲，“你看段青則像是有良心的嗎？他沒有?！?/br>
    茶水間靜音的門被推開，小同事看到向微身后走進(jìn)來的段總，忽而沉默。

    “……”

    向微舉著杯子，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我今天下午就要煮這個茶給段青則——有沒有比這個更苦的茶？能讓他喝一口就涕淚俱下，完了之后水從嘴里面噴出的那種？”

    小同事看了一眼段總，試著勸說向微：“別這樣，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嘛，段總也是為了你好……”

    本來不說這句話還好，同事一說這句話，向微立馬就想起自己早上來的時候，在微博里看到的句子。

    她撐著桌沿，擰著身子改寫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句：“忍一時他咋不忍呢？退一步憑啥我退呢？”

    “……”

    她說的好有道理，小同事竟無言以對。

    “說得對?！?/br>
    忽然有聲音回響在茶水間，向微嚇得一個激靈，茶水從杯中濺出來，燙在手指上。

    她瞠然看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段青則：“你怎么……到這邊……”

    “不到這邊，哪能聽到你的精彩演講？”他不置可否地贊揚(yáng)了句，“說的挺對，那就別忍了。”

    向微看著他的嘴型，感覺到他下一句可能就是——離職。

    “我覺得，還能再忍忍?！彼f。

    “這有什么可忍的，”他揚(yáng)揚(yáng)唇角，“這么想給我煮茶，下午就不用審核資料了，來我桌子前煮茶，剛好我那里什么都有，茶葉你挑，挑好了來就可以，四點(diǎn)半之前我都在?！?/br>
    “四點(diǎn)半就下班了嗎？為什么你比我們早一個小時？”

    小同事扯她袖子，向微回過神來，然而說過的話難收回了。

    段青則好雅興，回道：“跟你們一起也可以，那就五點(diǎn)半前，不見不散?！?/br>
    ……誰想跟你不見不散。

    末了離開時，他站在門口半側(cè)過頭，輪廓被暈得格外好看。

    “我很期待。”

    男人拉上門，向微咬碎一口牙。

    “我一點(diǎn)都不期待?！?/br>
    過了半晌，她看向小同事：“這個世界上的霸道總裁，都是這么野的嗎？”

    下午五點(diǎn)，向微去了段青則的豪華辦公室里。

    他說讓她別審核資料，她可不敢真聽他的話什么都不做，還是做完了手頭工作再去的。

    他說茶葉她選，她也真的不敢給他喝苦到極致的苦丁茶，而是從同事間薅出一包菊花茶，加了冰塊兒給他緩緩煮著。

    他坐在大辦公桌后面批閱文件，她趴在他對面的小桌子上，枕在自己手臂上看水沸騰的泡泡，一顆顆一簇簇從壺底涌起。

    煮茶的過程太無聊，她慢慢拓開目光，透過壺手柄和壺身中間的一個小圈兒，看對面的段青則。

    只要不說話，這人坐在那兒堂堂正正，背崩得很直，神色認(rèn)真，還是挺賞心悅目的。

    賞著賞著向微就睡著了，偏著腦袋枕在手臂上，就跟上課時候開小差睡著了的學(xué)生一模一樣。

    陽光透進(jìn)來，打在她干凈無暇的肌膚上，暈出絨絨的光圈。

    段青則抬頭看了眼，竟難得失神片刻。

    再低頭看文件的時候，卻是怎么看也看不進(jìn)去了。

    合上筆，他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就那么低著頭看了她一會兒。

    水咕嘟嘟地沸騰開，他本意是不想把她吵醒，伸手把開關(guān)按鈕按下，但沒想到她還是被關(guān)茶壺的一聲響給弄醒了。

    向微清醒得很快，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我沒有睡，我只是在閉著眼欣賞菊花茶的花香。”

    段青則又笑了聲：“是么？”

    “是的，”向微自我說服地點(diǎn)點(diǎn)頭，抽出杯子給他倒了杯茶，“這是我特意用心給你煮的菊花茶，請段總享用?！?/br>
    段青則：“怎么不煮中午的茶，預(yù)備苦死我？”

    她訕訕笑兩聲，把杯子舉過去：“菊花茶清熱解毒，適合你，畢竟我覺得最近段總你……挺躁的?！?/br>
    “……”

    實(shí)習(xí)期就在段青則的折磨與逼迫下熬過去，通過了實(shí)習(xí)期，公司組織了一場春游。

    向微欣喜異常，帶了滿包的零食和快樂水，找了個位置坐下，還沒來得及跟小同事打招呼，段某人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她旁邊。

    向微試圖暗示：“你怎么坐這里呢？這里又不通風(fēng)又不豪華，是我們普通職員坐的，不如你去坐自己的豪華副駕怎么樣，還配備專人司機(jī)呢?！?/br>
    段青則施施然：“今天想體恤民情?！?/br>
    說體恤就體恤，后來的一路，段青則都跟著自己眼中的“平民”向微，導(dǎo)致根本沒有人敢和向微一起，走到最后，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向微又想說話，又找不到人說話，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和段青則聊天。

    她指著他的手鐲：“對了，你為什么要戴女款的這個？”

    “原本是買的一對，男款丟了，就先戴著這個。”

    有命理先生給他算過什么，具體說什么他忘了，反正家里人一直要他戴，他拗不過，也就從了。

    “男款丟了？在哪里？”向微感覺到了什么。

    “應(yīng)該就在公司附近?！?/br>
    向微抬了抬手：“你的那款有沒有什么獨(dú)屬于你的記號？”

    “有，內(nèi)環(huán)刻了我的名字?！?/br>
    向微怔了怔，取下手鐲一看，里面果然刻著三個字母：dqz。

    “我就說我撿到這個之后怎么這么倒霉，原來是你掉的！”她趕緊把東西扔到他懷里，“這也算是有始有終了，希望還給你之后我別這么倒霉了?！?/br>
    他皺了皺眉，難見起伏的聲線有些好笑：“倒霉？”

    “你戴著不倒霉嗎？”她反問。

    “我要是戴著倒霉還會繼續(xù)戴？家里人讓我戴著的，從戴上之后我就比較順利了?！?/br>
    “我知道了，”向微抬頭望天，“這個肯定就是拿來壓制你的厄運(yùn)的，所以離開你之后，就瘋狂把封印的黑氣輸送給我了。這么一想我真的好慘?！?/br>
    段青則：“你是不是修仙小說看多了？”

    還封印的黑氣，她怎么不說靈氣？

    “你們這種運(yùn)氣好的人是不會懂喝涼水的塞牙的滋味的?！毕蛭⑽站o自己的小拳頭。

    向微又看他：“你怎么當(dāng)上總經(jīng)理的？”

    他把向微給自己的男款重新戴好，難得謙虛道：“運(yùn)氣好?！?/br>
    向微不說話，不動聲色往一邊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