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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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的花園里亭臺水榭,小橋流水,瓊樓閣宇,樣樣皆俱,夏溫言見到姜氏時,她就坐在橋廊下,給水中的魚兒喂食,靜靜地看魚兒爭相過來搶食吃。 她已然與夏溫言記憶里的二嬸全然不一樣,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色青白,一點(diǎn)脂粉未施,頭上梳著最簡單的發(fā)髻,只斜斜插著一根木簪,不見其他金銀發(fā)飾,身上也是穿著一身素凈的灰布衣裳,不知是她太瘦還是衣裳太過寬大,她穿在身上只給人一種松松垮垮的感覺。 不過兩月未見,姜氏給夏溫言的感覺已然蒼老了十多歲。 即便夏茵茵做的事情傷天害理,但夏溫言不曾怨恨,是以他能理解姜氏心中的悲苦。 女兒再如何傷天害理,終究都是娘的心頭rou,忽然之間就這么失去了,任是誰個母親都無法接受。 就如同他,他這身子雖然不曾有一天好過,可爹娘從來不曾放棄過他,從來都是將他捧在手心里疼著護(hù)著。 對于和徐氏一樣同樣身為母親的姜氏,夏溫言心中頗為同情。 他走上前,溫和地喚了姜氏一聲:“二嬸?!?/br> 姜氏一直只盯著水中的魚兒瞧,根本沒有察覺有人走近,此時聽著夏溫言喚她,她才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夏溫言。 “二嬸近來……可還好?”看到姜氏深深凹陷的眼眶,夏溫言關(guān)切地問道。 姜氏不做聲,只是怔怔定定地看著他,好像已然不認(rèn)識他了似的。 夏溫言又要在說些什么,就在這時,姜氏突然跳了起來,如瘋了一般當(dāng)即就朝夏溫言撲來,伸出雙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面目猙獰! 誰也沒想到姜氏會突然發(fā)瘋,那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婢子一時之間完全嚇傻了,忘了叫,更忘了上前來將姜氏推開。 姜氏雖是女人,又已然瘦了許多,可此時她的力道卻大得可怕,根本由不得夏溫言將她用力掐著他脖子的雙手分開。 已瘋之人的力氣豈是尋常人所能比的?更莫說身子羸弱的夏溫言。 她將夏溫言的脖子掐得極緊極用力,好似要將他掐死才甘心。 “你還我茵茵命來!”姜氏那凹陷的眼眶里雙目大睜,猙獰萬狀,仿佛從煉獄里走出來索命的厲鬼,根本不像是誠心禮佛之人。 夏溫言的視線漸漸模糊,那掰著姜氏雙手的手也失了最后的一絲力氣。 他心中卻是在想,他還沒有給連笙將藥拿回去呢。 他不曾想過,這世上有些人,是根本同情不得的。 第45章 夏來 茫茫無際的雪海, 沒有光,只有呼號的冷風(fēng),卷著冷得透骨的雪, 能將人一次又一次刮倒。 夏溫言沒有見過雪, 但是他的夢里卻無數(shù)次地看見雪,白茫茫的大雪, 可即便是在夢里, 他能見到的白茫茫大雪的機(jī)會也不多,因?yàn)樗膲衾?,全是黑暗中的風(fēng)雪居多。 幾乎及膝的雪地, 寸步難行, 黑暗里沒有一星點(diǎn)的光,也沒有人,除了他自己。 他在黑暗的雪地里迎著凜冽的風(fēng)雪走得艱難到了極點(diǎn), 無數(shù)次跌倒在厚厚的雪地里凍得渾身顫抖不已, 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幫他, 哪怕伸出手來讓他拉一把, 都沒有。 無盡風(fēng)雪的冰冷黑暗里, 只有他自己。 他這般寒冷絕望的夢里, 從來只有他自己。 沒有人幫他,誰也幫不了他, 要想走出這黑暗的冰冷風(fēng)雪, 只能靠他自己。 他已經(jīng)有許久沒有夢到自己被困在這冰冷黑暗的風(fēng)雪里了, 可如今, 他又被困了進(jìn)來。 周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黑暗,地上的雪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厚,厚得已然沒過他的膝蓋,凍得發(fā)慌。 但這一次,沒有風(fēng),一絲的風(fēng)都沒有。 茫茫黑暗的世界里,靜得可怕。 雪依舊在下,可他看不見雪,也聽不到雪落下的聲音,他只能聽到自己的鼻息聲,急促的,粗重的,仿佛隨時都會戛然而止一般。 黑暗向來最是讓人畏懼,那靜寂的黑暗呢? 夏溫言獨(dú)自在靜寂的黑暗里走了許久許久,有多久?他自己也不知曉。 他只知道,他的雙腿早已凍得失去了知覺,早已不再像是他的腿,而像是兩根冷硬的鐵杵,他甚至不再是走著,而是在厚厚的雪地里爬著,拖著兩條冷得早已動彈不得的雙腿在雪地里爬著。 他甚至感覺到他的雙手也漸漸變得冷硬,他知道過不了多久他的雙手也會變得像雙腿一樣,再動彈不得。 但他依舊在努力在往前行,哪怕是爬著,他也要爬著前行。 為什么要往前走往前爬?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他就再也走不了了,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留在這黑暗的雪地里。 可他已然連爬都爬不動,便是呼吸聲都愈來愈輕,輕得連他自己都快要聽不到。 他知道他將要永遠(yuǎn)留在這無盡的死寂黑暗里了,他爬不出去,也沒有人救得了他。 他不想留在黑暗里,也不想留在冰冷的風(fēng)雪里,他不喜歡黑暗,也不喜歡冰寒。 他喜歡的是明亮的太陽,耀眼的星光,色彩斑斕的花兒,他喜歡的是春日的溫暖,和煦的春風(fēng),這些都讓他感覺到生命的燦爛和美好,這些,都是他一直以來所向往。 他還向往著有一天他能像尋常人一樣在溫暖的春風(fēng)里奔跑,放飛手中的紙鳶,向往著他也能像魚兒一樣在炎炎的夏日里在冰涼的河水里暢游一番。 他向往著他能有一天能走出青州,去看看北地的雪,真真正正的雪,而不是夢中的雪。 如果他能有這么一天,他要和他最愛的人一起去,看遍美麗的山川河流風(fēng)花雨雪。 那……誰是他最愛的人? 溫和的爹,慈愛的娘,都是他最愛的人,還有……嬌羞的連笙。 連笙,連笙! 在冰寒黑暗的雪地里漸漸闔上眼的夏溫言忽然猛地將沉重的眼瞼睜開,什么都看不見的黑暗里,他仿佛看見了月連笙哭得無助的模樣,她哭著說:溫言,我什么都沒有,我只有你而已了。 從前被困在這冰寒黑暗的風(fēng)雪里時,夏溫言拼盡全力走出這囚籠般的黑暗風(fēng)雪是因?yàn)樗幌肟匆娔飩牟幌肟匆娔锟?,可這一回,他是真的走不動也爬不動了,他覺得他終歸還是讓娘傷心了。 但,沒有了他,娘還有爹的陪伴,爹不會如他一般丟下娘不管的,爹不會舍得也不會忍心的。 可連笙呢?他若永遠(yuǎn)被困在這里,會有誰來陪伴他的連笙? 連笙已經(jīng)失去了爹,失去了娘,便是年幼的弟弟,她都失去了,她的至親都已離她而去,若他也回不到她身邊,她會如何? 她失去父親的時候,身旁有母親陪著,她失去母親和弟弟的時候,身旁有他陪著,可她失去他的時候呢?誰會在旁陪著她?誰會將她擁入懷聽她哭?誰還會為她撐起她的天? 而塌掉的天,又要如何才能撐得起來? 連笙若是連他都失去了的話—— 夏溫言不敢想象。 他早已僵硬麻木的四肢不知如何來的力氣,雖然不足以支撐他站起來,卻足夠他繼續(xù)往前爬行,即便艱難萬分困苦無比,他也咬著牙繼續(xù)往前。 他不能停下,絕不能停下。 連笙還在等著他,他是丈夫,是她而今唯一的依靠,是她的天。 他要盡到丈夫的責(zé)任,他說過他會保護(hù)她陪著她,一直,一直。 他不能食言。 他不能扔下連笙自己。 他好像看見了一點(diǎn)微光,就在他的正前方,雖然很微弱,可那的的確確是光,打破黑暗與死寂的光,指引著他前行。 這就足夠了。 * 夏溫言幽幽睜開眼時,光線刺眼得他有些承受不住,他想要抬起手來遮一遮這刺眼的光,卻發(fā)現(xiàn)根本提不起一絲力氣,僅是勉強(qiáng)動動手指而已。 屋里沒有人,靜悄悄的。 床帳已然換成了淺碧色的薄紗帳,鳳形銅鉤將薄紗帳勾掛起,已然不是原來的那一床床帳,夏溫言發(fā)現(xiàn),便是他身上蓋著的被子也已然換成了新的,與紗帳一般為淺碧色,輕輕一嗅似還能嗅到淡淡的皂莢清香以及陽光的味道。 被子比原來薄去不少,屋中桌上擺上一盆青翠的茉莉花,白色的花兒俏生生的,就像姑娘家一樣。 夏溫言望著桌上的茉莉花,有些怔怔。 茉莉花已經(jīng)開花了么? 現(xiàn)在……是什么時節(jié)了? “知了——知了——”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蟬鳴。 夏溫言愣住。 薄紗帳,薄衾被,茉莉花,蟬鳴…… 他——究竟是睡了多久? 門軸忽然傳來響動,掩閉的屋門被人從外輕輕打開。 走進(jìn)來的人身著一件水藍(lán)色半臂,烏黑的長發(fā)盤成簡單的婦人發(fā)髻,上邊只簡簡單單插著一支木簪。 木簪雕刻成山茶花的模樣,只是雕得有些歪扭,并不好看,更不精致,顯然刻這支花簪的人手藝并不好。 走進(jìn)來的人腳步輕輕的,生怕吵著這屋中的人休息似的。 她進(jìn)來的時候,還帶著一股nongnong的藥味。 她手中正捧著一只白瓷碗,碗里盛著大半碗濃黑的藥汁。 是月連笙。 她瘦了很多,本是圓圓的臉變得有些尖削,笑得她圓圓的杏眼更大了些,她面上沒什么太多的表情,淡淡的神色讓人看不出悲喜,更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夏溫言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記得他的連笙是嬌嬌羞羞還有些小心翼翼的,而不像是現(xiàn)在這般像是歷經(jīng)了風(fēng)霜雨雪后的靜淡模樣。 “啪——”在夏溫言怔怔看著端著藥朝他走來的月連笙時,在那陣陣蟬鳴聲中,這本是靜悄的屋里陡然響起一道瓷器掉落在地碎裂的聲音。 掉落的是月連笙捧在手里的藥碗,濃黑的藥汁灑了一地,臟了她的裙角,更是灑到了她的腳背上。 夏溫言見狀,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要下床來到月連笙身邊問問她可有燙著,卻見他才將將弓起背又重重跌回床上。 他根本起不來。 月連笙像不知疼痛似的,只定定看著夏溫言,一瞬不瞬,仿佛從未見過他似的。 夏溫言眸中滿是苦澀之色,為自己的無力,更為自己的無能,他張張嘴,這一時之間竟是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此時此刻的他,連喚月連笙一聲都做不到。 他苦澀的眸中此刻多了絕望,他不再看月連笙,而是默默將臉別向另一側(cè),痛苦地閉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