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開對方的手，落地的那刻，恢復了正常體型的狐貍仔細打理著銀亮的尾巴尖，尤其是被人捏的皺巴巴的地方。

    望著和樂融融的場面，和半座神龕供奉差不多大小的紫毛狐貍瞇起羅蘭色的眼眸；它托住下巴，樂呵呵地傻笑：“果然還是狐貍和貓更配啊~”

    南御星：“……”

    不對，明明是狗。

    被碰到了不可僭越的底線，針對這個問題，兩人很是認真地爭辯了一會；但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等到了時間，南御星計算烤箱里的食物該拿刷蜜入味，便調(diào)頭回廚房，卻發(fā)現(xiàn)——

    烤箱里原本熱騰騰的燒雞，不知被誰拿了出來；此刻，從rou汁味道飽滿濃密，沁人心脾的香烤雞——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副空空如也的外殼。

    “……？”他懷疑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到室友的身上。

    衛(wèi)莫：“別看我，不是我= =！”

    于是，那目光再一次，就落到了那群毛茸茸堆中。

    “誰干的？”南御星若有所思，衛(wèi)莫變回人形，鴨子狀舉著盤子，一步步挪到它們的中間；順便再揩把油：“快說！”

    狐貍幼崽們：迷?！?/br>
    而仿佛置身于世外，對質疑視若罔聞的布偶貓正自然地吃著晚餐，見有人望向自己，它抬起臉，無辜地偏頭朝這邊看。

    衛(wèi)莫：“是她……？這么淡然，我感覺不像誒……但那群小崽子有這個實力么？”

    南御星：“嗯……不知道。”

    被四道目光直直地盯了半天，布偶貓慢慢停下咀嚼的動作。

    繼而，它邁著輕快的貓步，走到那些同樣滿臉迷茫的狐貍幼崽面前。

    伸出爪子，它輕輕一推，某只小狐貍應動作倒地——隨后，被毛皮蓋住的幾根雞骨頭，就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面前。

    “……”佑佑貓感慨地拍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幼崽的爪子，然后用譴責又慈愛的神情，望著雙眸茫然的小動物，可惜地微微搖頭——又細細地嘆了口氣，似乎在感慨世風日下。

    然后，她便淡定地轉身回到原位，繼續(xù)端莊進食。

    衛(wèi)莫試探著翻起每只的肚皮——于是他發(fā)現(xiàn)：平均一只狐貍的毛肚子下面，平均就有幾塊各種形狀的雞骨頭。

    被翻弄的幼崽們乖乖地抬爪，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好哇，你們這群貪吃鬼?！闭业搅嗽獌?；他抱著其中一只，任勞任怨地站在洗手臺給那些油乎乎的毛團清理，嫌棄地擦洗那些毛乎乎的油爪，“阿御難得做一次呢。好歹給我留個雞腿嘛；是不是，阿御？”

    隔壁的佑佑貓背對著眾人，舔了舔唇角：就是，再來一只，大家可以分著吃嘛~

    ……

    ………

    眼巴巴地希望對方再做一頓，衛(wèi)莫剛撇頭，卻見室友設定好衛(wèi)生機器人的程序，就抱起那只還在吃飯的貓咪。

    “？”

    南御星不理會他的好奇，而是如尋常一樣，安安靜靜地按摩；讓佑佑貓舒服地蜷縮起尾巴和爪爪；爾后——

    趁它不注意地走神時，修長的食指、就朝肚子上稍微用力……微戳了一下。

    “嗝?！?/br>
    佑佑貓憋了又憋，還是沒忍住，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打了個飽嗝。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露出一個很輕的笑意。

    而對味道相當敏感的衛(wèi)莫，一下子就聞出了——這就是烤雞的香味！

    “……”衛(wèi)莫抱著仍然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的后輩，少焉，他輕咳一聲，把洗漱的水位開到最大，全然裝作沒有聽見。

    “這樣看來，你也吃飽了?！?/br>
    這邊，南御星笑瞇瞇地摸著看不出臉紅不紅、但整只貓都羞愧到直接埋進雙臂彎的小家伙，“那我們就去看牙醫(yī)吧。”

    觀佑佑：幸好還能給我留條薄面——誒？！

    就在上次，觀佑佑來這里的時候；她在圣希爾的看診記錄因沒有帶回，于是，就一直好好地放在南御星的抽屜里。

    去問過校醫(yī)后，被告知僅僅一次的治療（而且半途就溜掉了），是無法徹底治好那些因為甜食吃得太多、留下蛀牙和病牙的；思及以貓咪的小體型、痛感應該沒有成人那么嚴重，出于真摯而誠懇的好心——并非是想看她捂著牙撒嬌；注意，他完全沒有這個意向——南御星認為，趁此機會，把她的牙齒治好，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不過出人意料，在他帶著掙扎無效的佑佑貓，在約好的時間敲門時——

    開門的人，正是往往只有在平日工作不忙，才有空來擔當授課導師的沈教授。

    ……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可憐的小貓咪，就發(fā)出了一聲極其凄慘的哀嚎：“喵嗚——?。。。?！”

    “來了?！焙筒坏ǖ挠佑訉Ρ龋蜱娴膽B(tài)度相當平和。

    白色寬敞的消毒手術室內(nèi)，白色的墻壁、白色醫(yī)療設備、白色的手套……除了這些雪白無暇的事物外，觀佑佑的大腦，也剎那變成了空白的一片。

    “家屬坐那里?！笨赐觐A定要求的沈珂沒有多余啰嗦，指揮幾個助手準備好需要的工具，就微微偏頭詢問：“這是她的貓？”

    提問只是再次確認，問話的人其實并沒有想要聽到答案的意思；待第一遍的口腔消毒完成，他掰開還算配合聽話的貓咪嘴巴，正要查看x光所拍攝的治療前白色阻射影像，鑷子忽然頓住。

    “沈老師，怎么了嗎？”望向停下手里的動作，在自己心里幾乎完美無缺的指導教授，助手非常乖巧地也跟著停下了動作。

    另一個助手：智殘么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們是在洗儀器、又不是在檢查！我自己一人舉著很重的好叭！！

    “太相似了……”

    黑發(fā)金眸的男人隨手把鑷子丟到一邊，沉默了好一會后，才再次開口：“都出去?！?/br>
    “誒？”

    “可是，老師……”

    “我說了都出去。”

    兇巴巴的口吻把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嚇得肩膀一縮，立刻天鵝小步飛快地捂著臉跑了出去。

    “你也出去?！?/br>
    見高挑的青年還坐在那里，沈珂抿著唇，眉眼淡淡地道。

    心照不宣的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南御星微歪著頭，須臾，便順從地起身，安撫地摸摸四爪朝天的貓咪，禮貌地幫忙帶上了門，“那就麻煩老師?！?/br>
    ……

    ………

    “行了，他走了?！?/br>
    重新戴好了一次性的手套，那只修長而筆直的手，自貓咪微微瑟縮的頭頂開始、把青年拂過的痕跡消去，順著柔軟的腹部，一直滑落到下面；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觀佑佑，張嘴?！?/br>
    嗚嗚嗚嗚嗚嗚——果然發(fā)現(xiàn)了?。?！

    命運這種事物的可怖之處就在于：無論怎么輪回、也逃避不了應該做的事情。

    ………

    日光順著窗檐的縫隙，將散金一縷一縷地灑到了室內(nèi)的地面；沾滿了草木的清香，那只質感高雅、華貴、璀璨視覺效果、整個形體無比精致、用標準姿勢手持器具，儀態(tài)無懈可擊的……

    螞蟻。

    ——它正順著她的口腔，一點點地、慢條斯理地挨個檢查。

    ……

    從看到沈珂的那一刻，就回想起曾經(jīng)被這只花紋繁復的螞蟻爸爸（不）支配的恐懼；腦?？瞻椎挠^佑佑完全是按照下意識的行為，不敢得罪他一絲一毫，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此刻的她，要比全世界的真貓咪聽話一萬倍，全然是對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被豸足碰觸到的地方，雖然心知肚明那是人類變成的幻獸——但奇異又特殊的感覺，還是讓她自心底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癢意，尤其是當尖銳的小錘十分準確地按著蟲蛀的牙齒，徹天的疼痛讓人除了跪地求饒外，絲毫生不起任何其余念頭。

    ……牙醫(yī)果然是最可怕的；而全能的醫(yī)生、要比前者更加可怕！

    張著被固定好的嘴巴，任由劇痛感自唇齒傳來，舌頭被那十幾根硬度不一的足部不疾不徐地擺弄著，佑佑感覺，她好像成了一盤可口的菜肴；除了治療的痛楚外，還有一分說不清也道不明的酸麻感，自舌根一路延伸到頭部，然后如朗姆酒般、揮發(fā)至各個角落。

    神經(jīng)傳導的雙重交響反應，讓她忍不住想咽口水——可是咽下去就是一條生命！不能隨便魯莽……

    而且，原來是人形的時候，只覺得這種場景獵奇又古怪；可現(xiàn)在變成小貓咪，聽任這只金色的螞蟻在口腔之中處理齲病、用微創(chuàng)牙方式修復，卻忽然讓她有一種高階食物鏈俯瞰低階的自豪感。

    “嘶……”

    剛要控制不住、嘴賤地想咀嚼試試看，舌尖就被什么奇怪的、觸鉆般的東西抵住了；利用回音，高貴的螞蟻爸爸——或者說沈珂醫(yī)生冷冷地道：

    【敢把我吞下去，我就在你的身體里永遠寄生，寸步不離；讓你此生都擺脫不了我的存在?！?/br>
    噫?。?！

    恐怖的威脅，有效地止住了她的探獵心。

    “可是口水……”含含糊糊勉強自己說了一句，她用舌尖點點螞蟻的頭部（或者說胸腹某個位置？），“貓比人更難忍住……”

    【這個好解決?！?/br>
    淡淡地用某條細爪抵住半顆牙齒，又是那種溫溫的觸感——一瞬間，像是在吮吸花蜜，多余的東西，被它輕松地飲用而盡。

    感受到了久違的干燥和清爽，但隨即而來的，就是無比的羞恥感和尷尬，佑佑貓自我安慰：“是、是異空間嗎？你把它們都收到了異空間……”

    【喝進去了?！?/br>
    “………”

    ——太變態(tài)了吧？?。?！

    “你不嫌臟嗎？！”

    【剛才給你漱了好幾次，里面已經(jīng)清洗干凈，有什么臟的?！?/br>
    繼續(xù)忙于檢查和敲補的醫(yī)生，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道：

    【我覺得還挺甜的?！?/br>
    第111章

    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刺激，神思恍惚的佑佑貓, 被南御星帶了回去。

    單純的青年以為, 佑佑只是被復查牙齒的環(huán)節(jié)嚇到了, 所以一路沉默不語；回到宿舍后, 他給貓咪做了很多好吃的——讓衛(wèi)莫這次，徹底一飽口福。

    風云掃蕩完桌上的所有飯菜, 衛(wèi)莫拍著圓滾滾的肚子, 微搖著頭, 在內(nèi)心譴責了自己十秒；然后便步履沉重地走向高檔跑步機。

    然后, 過了半小時左右, 慣常給小動物飯后按摩的南御星, 還是察覺到了對方的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