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兒，你是怎么掉進(jìn)水里的？”白側(cè)妃低頭問一直閉著嘴巴不肯說話的慧姐兒。

    慧姐兒眼神有些瑟縮，她抬起頭看了那個長得漂漂亮亮干干凈凈，聽說父王特別喜歡她的小姑娘一眼，她真是好看呢，難怪父王喜歡她。

    慧姐兒開口了，“是她，推我。”

    阿福沒想到慧姐兒這么小一個孩子張口就說謊，眼睛瞪得溜圓，“她說謊，我沒有！”

    “慧姐兒可不會說謊，”張侍妾得了慧姐兒這句話，就如同得了圣旨，譏諷地道，“你害了慧姐兒還想脫罪嗎？”

    誰不知道慧姐兒是個傻子，傻子怎么會說謊呢？說謊的當(dāng)然是聰明人了。張侍妾勸說白側(cè)妃，“側(cè)妃jiejie，徐氏謀害慧姐兒，您可不能輕饒了她。”

    “稟側(cè)妃，慧姐兒確實是從樹上掉下去的，奴婢可以作證。”翠眉都看不過去了，氣恨地看了慧姐兒一眼，白眼狼！

    “你是她的侍女，當(dāng)然要幫著自己的主子，”張侍妾冷笑。

    “側(cè)妃，櫻桃樹的斷枝也可作證，”阿福冷靜地自證清白。

    “慧姐兒可不會說謊，”張侍妾又提了一句，再勸白側(cè)妃，“側(cè)妃jiejie，可不要受了徐氏蒙蔽，您主管內(nèi)宅，可要為慧姐兒主持公道啊?！?/br>
    白側(cè)妃只猶豫了一瞬，就做出了決定，“徐氏謀害慧姐兒，其心可誅，先關(guān)進(jìn)靜園思過，待王爺回府再行發(fā)落。”

    “側(cè)妃真是公正，”阿福氣不過，嘲諷了一句。

    白側(cè)妃眼神一閃，輕柔地拍了拍慧姐兒的背。

    阿福不等人來抓她，就主動走了出去，不就是關(guān)她么，等到朱公子回來一定會相信她的。

    第30章

    靜園是什么樣子， 翠眉是再清楚不過， 見白側(cè)妃不分是非黑白就要把徐夫人關(guān)到靜園去， 顧不上許多，回房拿了一件披風(fēng)就要跟著一起去。

    “徐氏是去思過可不是去享福的，翠眉姑娘跟著去是什么意思？”張侍妾就是眼皮子淺看不得別人好過。

    “若是徐夫人有罪， 奴婢自然也有過， ”翠眉冷笑， “一同關(guān)了，豈不是便宜?！?/br>
    翠眉是賢妃的人，白側(cè)妃也不好得罪她， 就抬抬手， 讓她一起去了。

    張侍妾看白側(cè)妃都沒有話說了， 她也只好小聲嘀咕， “害了慧姐兒還這么囂張，等王爺回來可沒好下場?！?/br>
    聽見張侍妾的話，白側(cè)妃摟緊了慧姐兒，是呀， 慧姐兒才是王爺?shù)男念^rou， 區(qū)區(qū)一個侍妾，涉嫌謀害慧姐兒， 王爺定然不會姑息。

    翠眉追出了門，把披風(fēng)給衣衫單薄的徐夫人披上， 一低頭看見跟在徐夫人腳邊的阿黃， 她不由說了一句， “有的人還不如狗?！?/br>
    阿黃下水救人，身上的毛都還沒有徹底干，它威風(fēng)凜凜地抖抖毛，抬起頭嗷嗚一聲，似是贊同。

    押送阿福的仆婦是沉香園的人，本想趁機(jī)給側(cè)妃出一口氣，但看著虎視眈眈盯著她們的阿黃，就不敢做什么了，只是嘴上催著，“夫人還是快些走罷，一會兒天就晚了?！?/br>
    “放肆，”翠眉柳眉倒豎，拿出了宮中女官的氣場，呵斥兩個婦人，“我們夫人如何，還輪不到爾等置喙?！?/br>
    聰明的阿黃汪汪汪助威。阿福感動的淚眼汪汪，抱住阿黃的脖子揉了揉，阿黃太講義氣了，不僅是她的救命恩狗，還是忠心耿耿給她當(dāng)護(hù)衛(wèi)。

    那倆個仆婦頓時怕了，不敢再說什么，只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阿福身后，就怕那狗撲上來咬她們一口。看起來，不像是押送，反倒成了跟著阿福逛園子了。

    靜園在王府西南角，是一座荒廢的舊園子，沒有人打理的花草樹木隨意生長，繁茂得把天光都遮了一半，臨近下午了，這里就更顯得鬼氣森森了，剛走到門口，就覺得里頭陰風(fēng)陣陣。

    阿福腳步一頓，她不怕被關(guān)起來，就怕有鬼呀。

    “夫人別怕，靜園只是荒涼了些，”翠眉心里頭也打鼓，靜園既是關(guān)押王府犯錯女眷的地方，也是處置罪人的地方。昔日一同出宮進(jìn)府的姐妹里，就有一個犯了大錯被關(guān)進(jìn)靜園的，她奉了王爺?shù)拿顏硖酵^，里頭真是陰氣森森可以把人嚇?biāo)溃莻€宮女沒挨過幾日就全都招了。

    徐夫人這樣嬌軟的人，住一晚上可別病了，翠眉十分擔(dān)憂。

    “夫人請，”押送的兩個仆婦見她們主仆生怯暗自高興，她們治不了，靜園里頭的嬤嬤可不管你進(jìn)來之前是多金貴的人物。

    “這是犯了什么錯的人？”看守靜園的是個身材粗壯的老嬤嬤，說話聲音粗嘎，面相也十分嚴(yán)厲。

    其中一個仆婦就回答道：“宋嬤嬤，這徐氏是謀害慧姐兒的兇手，側(cè)妃令我等把徐氏送到靜園，等候王爺發(fā)落?！?/br>
    聽見謀害慧姐兒，這宋嬤嬤才撩起眼皮看了站在臺階下的人一眼，年紀(jì)不大，面容稚嫩，倒真是人不可貌相，她也沒什么特別反應(yīng)，只是側(cè)身讓幾人進(jìn)來。

    待看到當(dāng)先竄進(jìn)來的阿黃，宋嬤嬤的神色才是變了變，她本來打算隨意找個房間把人關(guān)了，看到了阿黃就改變了主意。

    進(jìn)了院子，才更感覺到里頭的陰森，地上的青磚都被雜草擠得裂了，東一叢西一叢茂盛得很，草叢里窸窸窣窣也不知道藏了什么。還好有阿黃和翠眉陪著她，阿福樓緊了翠眉的胳膊，要是她一個人被關(guān)進(jìn)來，肯定會被嚇壞的。

    宋嬤嬤把眾人領(lǐng)到了后院，一共三間正屋，她就開了中間的屋子，阿福和翠眉兩個人一只狗一進(jìn)去，宋嬤嬤就在屋子外頭落了鎖。

    親看著徐夫人被關(guān)起來了，兩個仆婦急忙告別了宋嬤嬤回去復(fù)命，這靜園也不知道是不是死過太多人，明明還是白天就慎得慌。

    靜園年久失修，屋子的外觀看起來都破破爛爛的，阿福本以為這間窗戶紙都爛沒了的屋子會很破敗，哪知里面竟然意外的整潔，沒有霉味和灰塵，當(dāng)中擺著一張八仙桌，兩根條凳，還有一張床，青色布帳子，鋪著同樣青布的墊子和被子，看起來還算干凈。

    翠眉一路皺著的眉頭就放松下來，好歹是個能住人的屋子。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凳子和桌子，請阿福先坐下。

    阿黃就很興奮的東聞聞西嗅嗅，先把這個地盤歸到自己狗爪子下來。

    “翠眉，你說王爺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啊？”阿福心里不安，她抓著翠眉的手臂，“萬一王爺也不相信我怎么辦？”

    一開始她還很自信朱公子一定會相信她，可被關(guān)到了這個可怕的院子里來，她越想心里就越?jīng)]有底，萬一朱公子也信了慧姐兒的話呢？

    “夫人放心，王爺明察秋毫，不會被蒙蔽的，”翠眉倒是不擔(dān)心王爺會被慧姐兒的謊言欺騙，她只擔(dān)心徐夫人這回會白白吃了虧，畢竟慧姐兒是個傻孩子，怎么跟傻子計較呢？

    阿福聽翠眉語氣肯定，人也鎮(zhèn)定下來，然后就感覺到餓了，可她身上的荷包都在換衣裳的時候換掉了，什么也沒有帶，哪里摸得出吃的。

    問翠眉，翠眉也沒有隨身帶吃的東西的習(xí)慣，只能安慰皺著眉頭的小姑娘，“一會兒會有人送飯的?！本褪潜容^難吃罷了。

    “唉，翠眉連累你了，”阿福很感謝翠眉為她作證又陪著她。

    “夫人說的哪里話，要不是夫人護(hù)著我，我也不能站在這里了，”翠眉說完，揚(yáng)起唇角調(diào)笑道，“等王爺回來，看奴婢忠心護(hù)住，沒準(zhǔn)兒還會賞我呢?！?/br>
    她這話讓阿福不由也跟著笑起來，只盼朱公子早些從宮里出來吧。她俯下。身，摸摸趴在她身邊的阿黃，“讓你也跟著挨餓了?！?/br>
    淑景園里，白側(cè)妃帶著人都走了，卻下了令不許人隨意走動。于是偌大一個院子沒了主人，被禁足在院子里的侍女仆婦們都人心惶惶，徐夫人這才好了多久，難道就要倒了？

    海棠借口要方便，悄悄從人群里跑了，卻是從西墻下的小角門溜了出去，往外書房報信求助去了。

    巧了是曹正淳留下來守屋子，一聽是淑景園的侍女求見，二話不說就出來了。結(jié)果從小侍女嘴里聽到了那么大的事，曹正淳一下子嚴(yán)肅起來，這要是真的，可難辦咯。

    他是知道王爺有多看重徐夫人的，忙親自出了府，在宮門外頭守著等燕王。哪知這一等就等到了宮門下鑰也沒見著燕王出來。

    燕王見完徐家父子就出門進(jìn)宮了，他入宮以后，徑直去了賢妃住的景和宮。被景和宮的大宮女翠珠迎著進(jìn)去，在暖閣外就聽見了屋子里賢妃的笑聲。

    “誰來了？”燕王眉頭一皺，他已經(jīng)想到了某個人。

    “回稟王爺，是錢小姐，”翠珠低眉順眼道。這錢家三小姐對自家王爺?shù)男乃伎芍^是司馬昭之心，偏生她是皇后的嫡親侄女，又打著先燕王妃meimei的名頭，每次來看賢妃都讓人無法拒絕。翠珠近侍賢妃身邊，看得明白，賢妃娘娘其實也不太滿意錢三小姐，卻也沒有拒絕讓錢三小姐做燕王繼妃。

    聽見果真是錢蘊(yùn)儀在，燕王臉色略冷。

    賢妃坐在炕上，看見兒子冷著臉進(jìn)來，心下明白是因為有錢蘊(yùn)儀在。等燕王給她請了安，她笑笑招手，讓燕王到她身邊坐，“子謙，我看你出去一趟沒有瘦，反而胖了？”

    “王爺，”錢蘊(yùn)儀卻覺得燕王殿下比上回見更神光內(nèi)斂，君子如玉了，臉紅心跳地給燕王道了個萬福。

    燕王沒有看她，在賢妃身邊坐下，道：“許是江南水土養(yǎng)人，有一種胭脂米，是京里沒有的，十分清香，兒子就帶了一擔(dān)回來，也不知道母妃會不會喜歡?！?/br>
    賢妃口里說著千里迢迢帶米費(fèi)力，卻馬上讓人把燕王帶進(jìn)宮來的米拿去煮了粥，正好可以留燕王吃飯。

    錢蘊(yùn)儀見燕王不理她，只好厚著臉皮挨著賢妃另外一邊坐下了，笑道，“王爺對娘娘真是一片孝心?！毙r候錢蘊(yùn)儀還是叫燕王姐夫的，后來錢家有意讓她嫁給燕王，她自己也樂意，就悄然改了口，只叫王爺了。

    燕王淡笑，不接話。

    賢妃看錢蘊(yùn)儀尷尬，笑著解圍，“要是能早日給我生個孫子，這才是真孝心呢?！?/br>
    賢妃娘娘這話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樣么？錢蘊(yùn)儀羞答答地隔著賢妃看一眼燕王，她就是知道今日燕王要進(jìn)宮見賢妃，特意打扮了來的。

    “會有的，母妃放心，”燕王笑道，“我新納了一個妾室，她父兄都是舉人，身世清白，等她有了身孕，我就為她請封?！眳s不說請封的是正妃，還是側(cè)妃。

    賢妃就瞥一眼正咬牙的錢蘊(yùn)儀，心里暗暗搖頭，“我說的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娶一個繼弦，你就跟我扯妾室，哪能一樣？”

    燕王也知道賢妃有意讓他娶錢家的姑娘，就為了向皇后一系示好，向太子表明忠心，夢中他是忠心了，可下場呢？

    “母妃，還有外人在，”燕王神色淡淡。

    在場的外人當(dāng)然只有她錢蘊(yùn)儀了。錢蘊(yùn)儀就變了臉，她在家也是千嬌萬寵的，仗著皇后和太子，就是宮中那幾個嬪妾生的公主都沒有她來得矜貴，聽了燕王這話，哪里受得住氣，當(dāng)即起身告辭了，“娘娘和燕王有話要說，臣女就先告辭了?！?/br>
    “本想留你用膳，哪知道他來了，下回兒你來，我下廚給你做十素湯?！辟t妃不愿太得罪錢蘊(yùn)儀免得皇后猜忌，和和氣氣叫她的大宮女翠珠送錢蘊(yùn)儀出去。

    等錢蘊(yùn)儀一走，賢妃就嘆氣，“你也太不給她面子了，她一個小姑娘，哪里掛得住。”

    “錢家自己不要面子，兒子為何要給？”燕王對著自己的母妃，眼神柔和下來。

    賢妃常年禮佛，身上是凝神悠遠(yuǎn)的檀香味，她撫著兒子的肩，柔聲道，“可她背后還有皇后和太子。”

    一來，燕王戰(zhàn)功赫赫，深受皇帝寵愛；二來，當(dāng)年攻城，雖說是皇帝自己親下的命令，但信王和安王的死，還是讓皇后和太子記恨在心。若不委曲求全，等到太子繼位，燕王這樣功高震主的存在，能有什么好下場呢？

    “母妃，為何我要讓？”燕王對著自己的母親，第一次吐露了心事，“同為父皇的兒子，我難道不能爭？”

    賢妃聽了這話，頓時色變，“不行！”

    迎著燕王詫異的目光，賢妃聲音艱澀，“溢兒，你爭不過太子的。”

    燕王見賢妃神情激動，不好再刺激她，只好溫聲道：“我不過是說的氣話，母妃不要擔(dān)憂?！?/br>
    “莫要爭，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一個賢王忠臣，”賢妃不放心地囑咐燕王。

    從小母妃就交代他不要跟嫡出的幾個兄長爭，小時候或許只是爭奪先生的夸贊，父親的喜愛，或者一件稀罕的玩物，而現(xiàn)在爭的卻是這錦繡河山，他為何還要繼續(xù)退讓？

    “母妃放心，兒子明白的，”燕王安撫地拍拍賢妃的背，母妃謹(jǐn)小慎微了一輩子，他的話在她聽來太大逆不道了吧。

    第31章

    得了燕王再三保證會安分守己， 不會爭位的承諾， 賢妃臉上的神情才是略微緩和些， 她握住了燕王的手，語重心長，“平平安安才是福， 我只盼著你當(dāng)一個富貴閑人， 兒孫滿堂就心滿意足了。”

    “母妃說的是， 兒子不過是一時說岔了，”燕王笑笑，轉(zhuǎn)移了話題道， “這次去江南尋醫(yī)， 兒子找到了幾個名醫(yī)， 對小兒之疾很有研究， 慧姐兒的病應(yīng)當(dāng)能好轉(zhuǎn)些了?！?/br>
    “阿彌陀佛，”賢妃就撥著手上的奇楠木珠子念了一聲佛，“慧姐兒生來命苦，我也不求她能通了心竅， 只要她能安安穩(wěn)穩(wěn)長大就好了?！?/br>
    成年皇子不得留宿后宮， 燕王陪賢妃用了膳，又為母妃讀了一卷經(jīng)書， 看她神態(tài)放松了，才是從賢妃的景和宮出來。

    剛要出宮， 就遇上了來尋他的乾清宮的太監(jiān)， “燕王殿下， 萬歲召您乾清宮覲見。”

    來的是乾清宮大太監(jiān)石潼的小徒弟石敏，燕王就問了一句，“公公可知道父皇尋我所為何事？”

    那太監(jiān)就低了頭，輕聲給燕王賣了一個好，“奴婢也不清楚，只是依稀聽見陛下急召戶部侍郎顧大人?！?/br>
    戶部？燕王心念急轉(zhuǎn)，面上淡然自若，他對送他出宮的翠珠道：“翠珠姑姑，不用送了?！?/br>
    翠珠含笑福了福，目送燕王跟著乾清宮的太監(jiān)去了，方回宮復(fù)命。

    “燕王出宮了？”賢妃已經(jīng)在佛堂里念經(jīng)了，聽著翠珠的稟報，她依然跪著不曾回頭。

    “萬歲召見，王爺去了乾清宮，”翠珠知道不能打攪了賢妃禮佛，輕聲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