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若云響起寒無夜先前的話，心中暗笑，原來還真不是他自戀，這女人果然看中了他，沒想到他的長相這么招桃花。

    千若云點了點頭，說道：“他叫小葉子，我們從小一起在大青山長大，他現(xiàn)在跟著我學(xué)煉石?！?/br>
    寒無夜的臉抖動了幾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想笑的沖動，如此親昵的稱呼，要是只有若云一個人這樣叫他就更好了。

    “小葉子？有趣，沒有大名嗎？”雅佳捂住嘴吃吃笑道。

    寒無夜搖頭。

    一滴水從頭頂落了下來，寒無夜抬頭，有一大滴往下落，寒無夜突然心生警覺，靠近千若云。

    千若云一驚，回頭看向寒無夜，心道雅佳還在看著他們，這人怎么就如此大膽起來。

    這時從魑魅洞內(nèi)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有些尖銳，寒無夜伸手捂住千若云的耳朵道：“魔音琴的聲音，不要聽！”

    楊虎已經(jīng)表情痛苦地蜷成一團，雅佳的手下匆匆跑進來道：“大護法，發(fā)現(xiàn)魔族的人?！?/br>
    一道火焰突然從魑魅洞里往他們所在的地方竄過來。

    雅佳大喊：“柱子，給我把洞封了！”

    楊虎拿刀指著三個護衛(wèi)道：“不可！我們的煉石師還在里面，他是我們夜郊坡最重要的人?！?/br>
    雅佳大怒道：“放肆，難道我墨瑀派的護法還抵不上一個小小的初級煉石師？”

    只聽洞內(nèi)傳來一陣哈哈大笑，幾個黑影如鬼魅般靠近。雅佳手指一揚，一道羊脂般柔軟的白墻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從入洞口的地面開始往上生長。

    火光中幾個人影朝快被封住的洞口狂奔而來，楊虎拔出佩刀，狠狠砍向那堵白墻?；鹦撬臑R，他的刀裂為兩段，楊虎被震得后退一步。

    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朝洞口扔過來一團綠光，只見一道綠色的蛛網(wǎng)落在白墻上，阻止了白墻的繼續(xù)生長，并將剩下的洞口補上。雅佳只封住了一半的洞口，魔族的人隨時能從自己的蛛網(wǎng)逃出來。

    千若云看到被三個黑影包圍的蘇落，抓住寒無夜道：“我?guī)煾高€在里面，怎么辦？”

    寒無夜沒有說話，他看到蘇落的肩膀有一個可怕的洞，血順著傷口流下來。

    三個魔族的人級別一看就不低，其中一人揮舞著烈焰鞭，所到之處到處是一團團綠色的火焰。

    一人拿著一把魔音琴，撥動著三根琴弦發(fā)出令人顫抖的尖銳聲。

    離蘇落最近的一人用九曲銀蛇紅纓槍瘋狂刺向他。紅色的纓絳像一條條吐著紅信的蛇不時發(fā)出可怕的嘶嘶聲，槍柄如盤蛇彎曲，隨著黑衣人的進退變幻出各種形狀，銀蛇的槍/頭是一只巨大的蛇/頭，每次接近蘇落都露出長長的毒牙。

    蘇洛已經(jīng)被他們打得沒有還手之力了，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條，楊虎抓起大刀朝那團綠色的絲網(wǎng)扔去。

    就在刀觸碰到絲網(wǎng)的瞬間，四顆水珠追上那把刀，穿過絲網(wǎng)朝三個魔族打去。

    魔音琴一根弦，拿九曲銀蛇紅纓槍的魔族人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斷裂烈焰鞭落地，火焰先被縮成一個圓球接著以極快的速度向外膨脹。

    就在蘇落往外沖出的瞬間，烈焰火球劇烈爆炸。

    寒無夜抱著千若云被火焰的熱浪沖到魑魅洞外。雅佳，蘇落和楊虎也被熱浪沖了出來。

    烈焰火球發(fā)出連環(huán)的爆炸聲，魑魅洞一個接一個坍塌。

    巨石的碎屑如狂風(fēng)襲來，將幾個人蓋住。

    好不容易等到爆炸聲停息，雅佳從塵土中爬出來，她的修為被烈焰火所傷，渾身無力，咳嗽個不停。

    精美的雙髻就像下雨天趟過的草地，亂蓬蓬的，布滿泥垢，連眉毛上都沾滿了礦渣。

    她的三個護衛(wèi)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從亂石堆中爬了出來，一瘸一拐圍到她身邊。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震驚的表情，雅佳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示意他們不要亂說話。

    見楊虎沒死，但看得出傷得也不輕。雅佳走到楊虎身邊，踢了他一腳道：“楊虎，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舉動差點害我。要不是你，我的陣法就不會破，魔族的人也不會逃掉，今天的事我跟你沒完！”

    楊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從地上爬身說道：“雅佳，你有沒有搞錯，剛才明明是我救了你們，如果不是我的刀破了他們的魔陣，我們都會被烈焰火燒死的?！?/br>
    “哈哈哈，荒唐，我雅佳還需要你來救？我看魔族就是你們設(shè)的埋伏，故意引我到魑魅洞，害我受傷，我要你拿夜郊坡來給我賠償！交出探靈鑰匙，滾出夜郊坡！”

    “賊喊捉賊，原來雅佳護法打的就是我夜郊坡的主意，告訴你，只要我楊虎活著一天，誰也別想從我手上搶走夜郊坡！”

    雅佳氣得眼珠都紅了，喊道：“凌劃，讓楊虎把探靈鑰匙交出來！”

    楊虎指著雅佳道：“你你你！原來凌劃是和你一伙的，你們串通好了要除掉我是不是？哼，我偏不讓你們得逞，就算是殺了我，你們也別想知道探靈鑰匙藏在哪里！”

    寒無夜看向他身邊的一個小土坡，剛才在魑魅洞發(fā)生變故后，他就注意到這里隱藏著一個人，因為擔(dān)心是魔族的人埋伏在這里，他在打出四顆水珠的同時，用陣法將他限制在原地，后來魑魅洞爆炸，這個人離洞口近，被烈焰火圍住了。

    凌劃口里吐出一口鮮血，從石碓中爬出來，用焦黑的手拍打著身上看不見的火苗，爬到雅佳腳邊，伸手拉住雅佳的腳踝，說道：“雅雅，救我！我中了烈焰火好難受！”

    雅佳收回腳，罵道：“廢物！”

    他們原本是想借鬼族之手除掉蘇落再逼楊虎交出探靈鑰匙得到夜郊坡礦區(qū)，以后礦區(qū)歸凌劃一個人管，靈石分雅佳一半，誰知道陰差陽錯，兩人都中了烈焰火的毒，楊虎卻沒事。

    楊虎用刀指著凌劃道：“你串通雅佳，毀了魑魅洞，害死了那么多礦上的兄弟，你們兩個我都不會放過！”

    雅佳輕蔑地哈哈大笑道：“楊虎，你以為你攔得住我嗎？柱子，去把魑魅洞所有的靈石給我?guī)ё?，反正魑魅洞已?jīng)沒了，夜郊坡我也沒什么興趣了。不過楊虎，你惹了墨瑀派，以后也別想過什么好日子，哈哈哈！”

    雅佳和她手下的三個護衛(wèi)將魑魅洞洗劫一空后揚長而去。

    寒無夜緊緊摟著懷中昏迷的千若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楊虎一刀結(jié)果了凌劃，轉(zhuǎn)過身看到寒無夜。

    寒無夜慢慢坐起身，楊虎著拿刀的手微微顫抖，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殺人，只能用眼神死死盯住他。

    寒無夜看著他手里的刀淡然道：“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不如我們聯(lián)手對付雅佳，要是你把我殺了，你也保不住夜郊坡?！?/br>
    楊虎遲疑道：“剛才為什么幫我？”

    他不傻，雅佳那么厲害再加上幾個魔族的人，收拾他綽綽有余，他插向蛛絲網(wǎng)的那一刀起不了什么作用。真正扭轉(zhuǎn)乾坤，讓他們活下來的是眼前這個人。

    寒無夜嘴角露出一抹笑道：“我們在一條船上，我不幫你難道等著被雅佳和魔族的人干掉？”

    楊虎舒了一口氣，道：“謝謝！”

    寒無夜道：“也謝謝你收留我們！”

    楊虎看了一眼他懷里的千若云道：“你和他真的從小認識？”

    “不是，我是受了傷賴上他的?！奔热粭罨柕弥苯?，他也不想隱瞞。

    “所以現(xiàn)在又想賴上我？”

    “是啊，在你這里有吃有喝，還有錢賺，趕我我也不走啊！”寒無夜斜睨了他一眼道。

    “我有上好的千年醉要不要來一口？”楊虎突然哈哈笑道，劫后重生讓他感到無比輕松。

    “沒問題，你要是能喝贏我，我就管你叫大哥?！焙疅o夜把千若云摟在懷里，把她臉上的頭發(fā)順到耳后。

    “你等著，我拿酒來，不醉不歸！”楊虎站起身，搖晃著往前走。

    夜郊坡成了一灘廢墟，不過，他不在乎，人生在世有朋友有酒就足夠了。

    第17章 被他發(fā)現(xiàn)

    楊虎的酒量比起方小七不知強了多少，寒無夜和他已經(jīng)喝空了兩壇酒，楊虎除了有些話癆，還能繼續(xù)喝。

    寒無夜偶爾會看向睡在他身旁的千若云，烈焰火球爆炸的瞬間，他用陣法護住了千若云，但爆炸的沖擊力太大，還是把她震昏了。

    寒無夜的仙力練到第四級后就沒有突破，今天如果不是雅佳和凌劃對他毫無防備，他也不可能以用四滴水珠化解危機。雖然獲勝，他卻沒有半分喜悅，因為他很清楚他現(xiàn)在還是很弱，如果和雅佳正面斗爭，他沒有勝算。

    楊虎已經(jīng)喝醉了，昏昏然睡了過去，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甘甜的酒落在嘴里全都變成了苦澀，寒無夜放下酒壺，仰面躺下，枕在半塊碎石上，聆聽礦洞里泉水的滴答聲。

    他心中不安的猜測此刻明朗了幾分，他大約是不可能再突破了。

    大青山一戰(zhàn)，他被百年虎精設(shè)計，困在白虎體內(nèi)，與妖、魔、仙各路人輪番搏殺，最后力竭，被人刺穿仙骨，擊碎仙魄，修為盡散。

    他剛蘇醒的那陣子，垮掉的不僅是身體，更是俯瞰眾生的優(yōu)越感。他難以接受從云端跌入凡塵的事實，甚至一度失去了求生的意識。

    后來遇見千若云，內(nèi)心才慢慢蘇醒，他想在若云面前做最好的自己，他想回到原來的位置，他開始沒日沒夜的刻苦修煉。

    他曾經(jīng)瞧不上大師兄花熙淳的苦修，認為那是笨人才用的法子，但他現(xiàn)在比花熙淳還能吃苦，那種用心程度若是被他師父白石道人知道，肯定會驚掉下巴，以為他收了一個假的徒弟。

    誰能想到曾經(jīng)狂妄傲慢的仙界大佬會一朝落下凡塵？

    他在大青山一年半的時間里內(nèi)心經(jīng)歷的過程比他在玉虛門的一百年還要多，他學(xué)會了卑微，學(xué)會了茍且偷生，學(xué)會了他過去不知道也不屑知道的底層的生存法則。

    他本以為回到過去很容易，以他的聰明才智再加上一些努力就夠了，然而現(xiàn)實又給了他當(dāng)頭一棒，他修煉到第四級時就再無進展，不但沒有進展還似乎有所倒退。

    二師兄肅夢有一次和他開玩笑時說：“無夜，你以為別人不想當(dāng)大佬呀，人家只是沒你這么好運。金木水火土五行都是滿格，如此鐘靈毓秀的仙骨，仙界四萬年才出一個，偏偏生在你體內(nèi)，閉著眼睛都能修仙，你說上天是不是對你偏心？”

    方小七以前也常說：“要是我有你那慧根，我也能輕松練到九級?！?/br>
    這些話寒無夜以前并不放在心上，但當(dāng)他真的失去了仙骨，才能體會到他們話里的不甘和羨慕。

    他的仙骨毀了，他現(xiàn)在也變得和他們一樣了，甚至更不如。

    他的身體就像一個破碗，每天聚集的仙力在第二日就會流失，他只有拼命修煉才能保住那口破碗里的水，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勢衰至此。

    寒無夜的目光落在千若云臉上，這張臉他在窗外偷偷看過無數(shù)回，都是在若云熟睡的時候，他睡覺的樣子和平時不太一樣，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千若云在夢里昏昏沉沉，她看到自己坐在火車上，車廂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她的頭倚靠著玻璃窗，年輕稚嫩的臉上洋溢著戀愛中的喜悅。

    千若云皺了一下眉，她記起這是什么時候了，這是她和郁林認識的第一個周末，她在擁擠的候車廳排隊兩個小時才買到郁林所在城市的火車票。

    一個多小時的火車之后她又坐了三個小時的汽車才到他的宿舍，當(dāng)她淌著汗爬完九樓出現(xiàn)在郁林面前時，他給了她一個擁抱。

    那時的她多么年輕而無畏呀！千若云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她為自己的單純感到痛心。她就像是個局外人，冷眼看夢中快樂的小女孩，他們挽著手一起買菜，一起在陽臺說話。女孩一直笑著看郁林，眼里全是他。

    在夜色降臨時，她才匆匆離開，去趕最晚一班火車。

    一滴淚從千若云眼角流出來。在知道結(jié)局之后再回過頭來看當(dāng)初的甜蜜場景更讓人心碎，原來愛情的滋味只是她幻想出來的一個夢境，她一直是在和自己的夢談戀愛，從頭到尾郁林都沒有投入過，她的出現(xiàn)不過是在填補他的空虛，當(dāng)他不需要時，他就全身而退了，而她卻傷痕累累。

    一個人有著怎樣的故事才會在夢中哭泣，寒無夜不知道，他從未見過千若云悲傷的樣子，他心疼若云，更生氣自己不能走進他的生活，不能給他任何安慰。

    寒無夜用手指輕輕拭去若云眼角的淚，他的皮膚細膩而光滑，寒無夜的心突然嘭嘭跳了兩下，目光順著他光潔的下巴落到他平滑的喉嚨上，心中升起一絲荒唐的想法，眼前的若云會不會是一個女子？

    寒無夜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種懷疑過去不是沒有過，可他一次也沒想過去試探，今天，也許是他喝多了酒，膽子變大了，也許是他內(nèi)心彷徨到了極點，孤單到了極點，他的心竟然不受控制了，腦袋里冒出的奇怪想法他壓都壓不回去。

    他伸手覆蓋在若云領(lǐng)口的扣子上，內(nèi)心又是一陣狂亂，他的頭很疼，但他確信自己很清醒。

    但寒無夜最終還是收回了手，他不想冒犯他。他抓起若云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搭在他的脈搏上，須臾又搭在他右手脈搏上。

    他的脈象右脈偏強，寸沉而尺浮，為女相！

    寒無夜驚愕地松開手，看向千若云，之前的種種疑云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原來她果然是個女子，自己竟然眼拙至此，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

    寒無夜嘴角突然蕩漾出一絲微笑，有意思，這女子居然騙了他這么久！不過，他的女人怎樣裝扮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