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小半個時辰后,馬車終于回到無爭山莊,外頭的天也徹底黑了。 原芙月一掀車簾,便率先看到了自己那位戲精兄長。 她瞬間翻了個白眼,卻是沒開口說話,只默默地跳下了車。 聽到她下車的動靜,原隨云抿著唇上前一步,精準(zhǔn)地扶住了她的手臂,語氣溫柔道:“阿月可算回來了?!?/br> 原芙月早就已經(jīng)不吃他這一套,忍著沒嘲諷他裝模作樣,直切正題道:“到底是什么貴客???” 原隨云淡淡一笑,道:“阿月可知道大理段氏?” 原芙月:“……” 那還真是個貴客。 第3章 郡主 倘若無爭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話,那大理段氏便還要再高一層。 大理段氏是無人敢撼,因為他們是大理國的皇族,有名正言順治理一方土地的權(quán)力不說,更有世代相傳,非皇族不能學(xué)的無上武功心法。 原芙月還沒有正式習(xí)武練劍的時候,為了躲開原隨云,便本著眼不見為凈的心,時常鉆進無爭山莊的藏書閣,一待就是一整天。 無爭山莊作為一個威名遠播的武林世家,不管是藏書類別還是藏書量都不容小覷。 原芙月對正經(jīng)的典籍興趣不大,但待在藏書閣內(nèi)不出去總要看點什么來打發(fā)時間,于是她就專門去找那些寫武林秘聞的書看。 不得不說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四歲到七歲的三年里,原芙月津津有味地翻完了她能夠到的所有“武林異聞錄”。 原芙月對這個江湖的大概了解,也正是從那些書里開始的。 而這些書里提到的諸多奇人異事,講得最詳細的大概就是大理段氏,全因兩百年前,原家一位先祖曾去大理國游歷過,與當(dāng)時的大理皇帝一見如故,成了朋友。 后來這位先祖游歷結(jié)束回到太原,同大理皇帝也依然保持著來往。 之后的兩百年里,前一百年段家和原家的關(guān)系始終不錯,后一百年原家自覺在武林中風(fēng)頭太盛,主動遠離了許多江湖事,才同大理國稍有疏遠。 但稍有疏遠并不意味著斷絕往來,比如今日段家來了人,原東園還是得敞開大門迎接,并派人把溜出門的女兒接了回來,以免失了禮數(shù)。 思及此處,原芙月又忍不住問還搭在她手臂上裝得一派溫柔慈愛的兄長,道:“段家的人,為何忽然千里迢迢來了太原?” 原隨云聞言表情未變,語氣也依舊柔和不已。 “大理皇帝薨了。”他說。 原芙月:“???”臥槽?這事有點大啊? 原隨云繼續(xù):“大理皇帝當(dāng)年與祖父交情不錯,據(jù)大理來使說,他留下了一道遺旨,與原家有點關(guān)系。” 大理皇帝和他們的祖父有交情這件事原芙月是知道的,藏書閣里好幾部書上都記著呢。 但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這幾十年間,無爭山莊對江湖事的參與越來越少,最后干脆徹底不作理會了,同大理國的聯(lián)系也不曾再聯(lián)系過。 在這種情況下,大理皇帝居然還會在遺旨里提到原家? ……看來藏書閣里的八卦寫得不夠全啊。 這樣想著,原芙月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跟著原隨云走到了無爭山莊的正堂前,而大理段氏的來使此刻就在里面。 尚未進門,原芙月便率先聽到了父親原東園的聲音。 原東園道:“幾位的來意我知曉了?!?/br> 盡管他的聲音聽上去同平時區(qū)別不大,但原隨云和原芙月還是敏銳地辨別出了他略顯復(fù)雜的語氣。 兄妹倆俱是皺了皺眉,而后又一同邁進正堂,在原東園的目光下,見過了那三個大理來使。 對方的態(tài)度比原芙月想象中要客氣和恭敬許多,見他們一進門就彎腰行禮,忙站起來表示不必如此。 這神態(tài)這語氣這架勢令原芙月愣了一愣。 在原芙月看來,大理段氏怎么說也是皇族,就算是幾十年前同無爭山莊有過交情,也不至于這么……這么誠惶誠恐畢恭畢敬的。 所以大理皇帝的遺旨里到底寫了什么? 懷著對這個問題的好奇,原芙月跟著原隨云一道入了座,順便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對面表情微妙的自己父親。 待兄妹倆入座完畢,為首的那位使者也重新開了口。 使者道:“我等初至太原時,便聽說了原莊主的一雙錦繡兒女,今晚一見,果真不負盛名。” 原隨云聞言,微笑著和聲道:“家妹的確錦繡無雙,我便算了,不過是個登不上臺面的瞎子而已?!?/br> 原芙月:“……”你神經(jīng)病?。≡诳腿嗣媲岸家磁d演一演! 然而整間正堂里,也只有她知道原隨云在演。 大理國的使者聽他這么說,當(dāng)即表示話不能這樣講,而后萬般真情實感地將他夸了一通。 平心而論,以原隨云的武學(xué)天資和造詣,的確當(dāng)?shù)闷鹉切┮缑乐~,但原芙月聽在耳里,還是很想翻白眼。 好在那三位使者各自夸了幾句后就將話題切到了剛過世沒多久的大理皇帝身上。 大理皇帝,不,應(yīng)該說大理先皇駕鶴西去之前,的確留下了一道親筆書寫的密旨。 登基的新皇是他唯一的兒子,向來和善孝順,打開密旨看完后,便立刻遵循了先皇遺愿,派了使者北上太原。 原芙月聽到這里,仍舊一臉懵逼:“那密旨上寫了什么?” 使者低嘆一聲道:“先皇在遺旨中提到了原莊主的身世?!?/br> 事情還要從原芙月爺爺與大理先皇的交情說起。 當(dāng)初兩人認識的時候,大理先皇段譽尚是個少年,不僅沒當(dāng)上皇帝,甚至連太子都不是。那時的大理國君是他的伯父,而他則是大理鎮(zhèn)南王家的公子。 鎮(zhèn)南王段正淳一生風(fēng)流,欠下情債無數(shù)。 有這么多情債,他流落在外的孩子自然也少不了。 后來段譽離開云南來到中原武林行走江湖,不僅結(jié)識了幾位好兄弟,也認識了段正淳在外頭生的那些孩子。 當(dāng)時的段譽還曾為自己喜歡的姑娘可能是父親的私生女而深深困擾過,后來幾經(jīng)輾轉(zhuǎn)得知自己原來不是段正淳的親兒子,才算揭過這一茬。 其間經(jīng)歷之復(fù)雜,實非簡單的幾句話所能表。 后來一切結(jié)束,段譽回到云南當(dāng)了皇帝。為了弄清楚養(yǎng)父段正淳到底有多少子女流落在外,他還特地派人去徹查了段正淳年輕時的荒唐經(jīng)歷。 最后他發(fā)現(xiàn),除了他從前便認識和知道的那些,段正淳還另外有一個女兒。 他本想把這個姑娘接回大理,結(jié)果再派人過去的時候,傳回來的卻是對方嫁給太原無爭山莊少主的消息。 無爭山莊的少主,段譽是認識的。 所以這么一算,雙方倒是都同他扯得上關(guān)系。 于是他準(zhǔn)備了賀禮,親自來了一趟太原。 他知道無爭山莊在武林中的地位,擔(dān)心這個meimei用原本父母雙亡的孤女身份嫁入這樣的人家會受欺負,便向她說清了上一代的恩怨糾纏及她的身世,并打算封她為大理郡主,算是為她撐腰。 然而這位才嫁入無爭山莊的原少夫人,也就是原芙月的奶奶卻直言拒絕了他的敕封。 原少夫人說:“我很小的時候,我娘便把我的身世告訴了我,她同段正淳不過見了一面,卻愛了他一輩子,最后還為他郁郁而終?!?/br> “我原先替她不值,后來聽說段正淳也死了,便放下了這件事,但放下歸放下,要我同你們大理國扯上什么關(guān)系,我仍是萬萬不愿的,你明白嗎?” 段譽聽完她的話,便知她心意已決,遂不再作什么勉強,誠心誠意地祝福了她。 不過離開太原回大理之前,他又尋了個單獨與她說話的機會。 段譽道:“我知你不愿同段家扯上關(guān)系,但不論如何,你總歸是我的meimei,將來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難處,還是可以與我說的?!?/br> 這回原少夫人應(yīng)了,她說她知道。 之后段譽就回了云南。 怎么說他也是個皇帝,不可能再像年少輕狂時那樣任性,一離家便直接以年計了。 此后幾十年里,他兢兢業(yè)業(yè)地治理著大理國,半點不曾懈怠。 等他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在大理國之外的親人友人,于是他寫了一道遺旨,要自己的兒子勿要忘記他們,該幫的時候一定要幫。 大理新君對著這道遺旨琢磨了好幾日,最后決定先派幾個使者來太原走一趟,問一問當(dāng)年那位原少夫人的后代如今愿不愿意接受大理國的敕封。 倘若愿意的話,那便再好不過了。 原芙月聽完其中原委,可算明白了她爹為什么要這么急急忙忙地把她從萬梅山莊叫回來。 因為如果要接受大理國敕封的話,原家人就都得在。 這樣看來,她爹的意愿也很明顯了嘛。 只是她沒有想到,大理新君的敕封對象,并不只是她爹,還有她和原隨云。 而且給他們兄妹的封號規(guī)格還很高,是郡王和郡主。 原芙月:“……”怎么肥四!都隔了三代了,不用這么大手筆吧?! 對此,大理國使者的說法是,這是他們那個堪稱孝順模范的國君的意思。 原芙月頓時默然。 行了,這下她的身份更牛逼了,不僅是中原第一武林世家的大小姐,還是大理國的郡主。 然而不管她身份再怎么牛逼,她也沒法立刻擺脫那個讓她心累無比的戲精哥哥! 想到這里,原芙月就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練劍,爭取早日吊打這個戲精,讓他對自己有所顧忌,最好沒膽量再惹她。 第4章 反常 敕封結(jié)束后,原東園又專門在莊內(nèi)設(shè)了宴接待這三位遠道而來的大理國使者。 原隨云和原芙月兄妹也一道出席了。 大概是已經(jīng)完成了大理皇帝交給他們的最大任務(wù),吃飯期間,這三位使者的神情明顯放松了許多,其中有一位甚至還饒有興致地與原東園聊起了詩詞歌賦。 原東園是個大才子,雖然出生在無爭山莊這樣的武林世家,資質(zhì)也萬里挑一,但對武學(xué)的興趣反而不是很大。 他生平最好舞文弄墨,如今遇上一個愿意與他交流這些的客人,自然高興得很,就差沒直接將其引為知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