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如何相信她瘋掉的話，卻在之后證實了其中大半。想來徐妃這一樁也假不了，她與徐妃素?zé)o瓜葛，趙氏犯不著拐著彎誆她。

    蘇虞察覺到秦汜呼吸加快，隱隱有發(fā)作之意。她長嘆口氣，頓了片刻，仰頭附在他耳邊廝磨。

    她輕聲道：“我答完了，該我問王爺了。”

    秦汜不言。

    蘇虞問：“王爺喜歡我嗎？”

    第72章 加急軍報

    他喜歡她嗎？

    秦汜在心里問自己。沉思良久。

    他不知道, 他壓根兒不明白何為喜歡。他只知道他一想到以后漫長的歲月有她做伴，便對未來生出些期待。

    離家的時候身后有一雙凝望相送的眼睛，歸家的時候有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白日里讀書作畫, 有一人靜坐窗前陪伴，夜里能擁著一人安眠。

    他喜歡和她細(xì)水長流地過日子。

    他一直以來都無法理解母親可以為情犧牲一切, 眼下卻似乎有些懂了。他一想到如果要失去懷里的這個姑娘, 好像他這二十年一路走來的艱辛和所受的苦楚都無足輕重了。

    她已經(jīng)不知不覺融入他的生活，他甚至已經(jīng)有些害怕失去她。害怕失去, 便牢牢抓在手里。

    秦汜想著，覺得自己應(yīng)該有答案了。他垂眸去看她，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窩在他肩窩處睡著了。

    雙眸緊閉，眉目舒展, 眼瞼處還掛著滴淚珠，倒是睡得安心。

    秦汜垂眸看了很久, 心一點點安定下來。

    倒也不急著去追究她何以知道這些宮中秘辛。

    來日方長。

    他側(cè)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喜歡的?！?/br>
    言罷，他伸手把她往懷里攏了攏, 扯了扯被子，閉上眼睡了過去。

    ***

    蘇虞這一覺睡得沉穩(wěn)，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枕邊也早已空空如也。

    自打成親以來, 這倒還是頭一回不是她親手替他正衣冠，送他去上朝。

    她坐起身子, 有些悵然若失。起身梳妝打扮完畢后, 便去外間用早膳。

    正吃著一塊紅豆酥, 有侍女進(jìn)來稟報興慶宮的掌事太監(jiān)正在外頭候著。

    蘇虞頓了頓，擱下筷子，命人請他進(jìn)來。

    孫養(yǎng)元走進(jìn)來，低眉順耳道：“太后口諭，宮中有喜事，請王妃進(jìn)宮同樂?！?/br>
    蘇虞挑了挑眉。喜事？于她而言可不一定是喜事吧。

    孫養(yǎng)元又貓著腰添了句：“晉王爺下了朝也去了興慶宮?！?/br>
    蘇虞斂眸沉思片刻，著實想不起這時日宮里能有何喜事。

    她瞥一眼孫養(yǎng)元，淡淡道：“我知道了，收拾收拾便進(jìn)宮。”

    ……

    蘇虞進(jìn)了宮，這才發(fā)現(xiàn)闔宮都熱鬧起來，去興慶宮的路上，隨手拎了個宮女至跟前問了兩句，便明白這喜事何為了。

    原是徐美人有了喜。

    整個大明宮好些年不聞嬰孩兒啼哭了，嘉元帝老來得子自然是喜之又喜。

    張?zhí)蟾吲d得不得了，設(shè)宴請皇家自家人入宮同樂。

    可惜這孩子卻無緣得見天日。眼下風(fēng)光過了頭，引來禍?zhǔn)隆?/br>
    畢竟，這喜事，真正打心里高興的掰著指頭就能數(shù)出來，暗地里還有不少人恨不得掐死那尚未出世的嬰孩兒。

    徐美人心里也明白這個理，慎之又慎，可終究還是沒能躲過，連同那小生命一尸兩命。

    她是蘇虞眼睜睜看著咽氣的。

    蘇虞憤然追查幕后兇手，卻在剛查出些眉目來時，蘇家敗落。

    總歸不是皇后趙氏就是貴妃崔氏。

    她對徐美人已經(jīng)沒什么印象了，轉(zhuǎn)頭想想，倒覺得這事可以大做文章。

    既保全徐美人的孩子，又把趙苓和崔畫屏拉下水。

    蘇虞倏地勾唇笑了笑。

    進(jìn)了興慶宮，里頭坐著的人不少。蘇虞目不斜視地先上前對著上首的張?zhí)笮辛艘欢Y。

    張?zhí)笳魭p給徐美人和劉側(cè)妃的禮，見她來了，瞧她一眼便吩咐人給她賜了座。

    那椅子放在了秦汜的身邊，蘇虞道過謝后便提步走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

    蘇虞偏頭問他：“皇祖母何以如此興師動眾？”

    秦汜淡淡笑了笑，道：“高興得唄，太子那邊有個側(cè)妃也診出了喜脈來。”

    蘇虞眨眨眼，往對面看去，果然看到除了徐美人外，還坐了東宮的幾個側(cè)室，她一眼便瞥見一臉僵硬的蘇瑤。

    看來是東宮的另一位側(cè)妃有喜了。這可是皇長孫，也無怪乎張?zhí)筮@般高興了。

    那頭的蘇瑤察覺到她的目光，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

    蘇虞翻了個白眼，視線偏了偏，便瞧見徐美人旁邊坐著的徐寶林徐采薇。

    徐采薇低眉斂目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輕易不叫人注意到她，可只要她眼睛一抬，風(fēng)姿便傾瀉而出。

    從秦汜和徐采薇便能窺見當(dāng)年徐妃容貌之盛了。前世趙苓瘋瘋顛顛之時曾言張?zhí)蟛幌残戾?，便是因為她過盛的容貌和過于清冷的性子。

    蘇虞抬眼看向上首的張?zhí)蟆?/br>
    她所知的徐妃之死終究只是趙苓的片面之言，其背后到底還有何秘辛又有誰知道呢？這宮里的每個人都不能小看了去。

    張?zhí)蠓愿劳陜蓪m里賞賜的禮單，轉(zhuǎn)頭瞥見蘇虞，便笑著開口道：“老二媳婦兒過來。”

    蘇虞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在叫她，回神后趕忙依言上前去。

    張?zhí)箅S手?jǐn)]下手腕子上的鐲子，塞進(jìn)蘇虞手里，道：“好好養(yǎng)著身子，”她說著轉(zhuǎn)頭瞥一眼下頭坐著的秦汜，又接著道，“你們也該加把勁兒了，瞧你二人這相貌，生出來的小子定是極好看的?！?/br>
    蘇虞有些僵硬地接了，垂眸瞧一眼鐲子。羊脂白玉，玉質(zhì)溫潤，成色甚佳，宮里的東西定然是樣樣都好的，只不過這鐲子讓她想起才被她故意摔了那只鐲子，心里有些膈應(yīng)。

    蘇虞道謝后，重又退回秦汜身邊坐下。

    張?zhí)蠖肆吮瓱岵杳蛄艘豢冢瑵櫇櫳ぷ印?/br>
    這茶剛喝一口，孫養(yǎng)元忽然慌里慌張地兩步并三步跑進(jìn)來，至張?zhí)笊砼?，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蘇虞和秦汜對視一眼，皆覺不太對勁兒。

    殿內(nèi)諸人皆靜了靜，不動聲色地緊盯著上首的張?zhí)蟆?/br>
    孫養(yǎng)元額上冒汗，舌頭打結(jié)，好不容易才說完了那幾句話。

    張?zhí)舐勓?，怔了怔，笑意僵在嘴角，手一松，手里端著的茶杯砸落在地，guntang的茶水濺了她自個兒一身。

    孫養(yǎng)元大叫一聲，殿內(nèi)眾人也是一驚。

    這是突然發(fā)生何事了？

    張?zhí)蟊徊杷疇C得回了神，皺著眉輕“嘶”了一聲，孫養(yǎng)元趕忙上前扶著她進(jìn)內(nèi)殿更衣。

    留下殿內(nèi)一眾人面面相覷。

    直到日暮西沉，張?zhí)蠖荚傥闯鰜?，外頭消息則瘋傳開來。

    邊關(guān)八百里加急軍報：太子被俘。

    第73章 和談為上

    出宮回府的路上, 蘇虞幾近站立不穩(wěn), 半是氣半是慌。

    太子被俘, 這仗要怎么打得下去？突厥綁著人質(zhì)在手，蘇遒還怎么大刀闊斧地收復(fù)失地？

    眼下定然是畏手畏腳，不敢輕舉妄動。

    殺千刀的太子！當(dāng)初就不該讓他跟隨父親北上做那勞什子的監(jiān)軍。

    蘇虞心里冷笑。還妄圖戴罪立功, 以為隨隨便便去邊關(guān)走一圈就能建功立業(yè)？

    無怪乎朝中那么些人明里暗里指摘太子過于平庸，難承大統(tǒng)。

    資質(zhì)平平便也罷了，偏偏擺不清位置, 縱容趙家人在京城里惹事生非不提，暗地里還結(jié)黨營私妄圖“鞏固”這儲君之位。

    這一遭北上, 又不聽蘇遒勸告，私下帶兵中了敵軍的埋伏。

    前世也是他逼宮不成連累蘇遒, 這儲君之位早該廢了！

    夜里，蘇虞氣悶難眠, 睜大眼睛看著頭頂?shù)牧_帳出了神。

    越氣悶，越思念遠(yuǎn)在邊關(guān)的父親。她心里止不住地酸澀起來, 又漸漸生出些恐慌。

    眼下狀況百出，她已無法預(yù)料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忽然一只手伸過來蓋住她的臉，強行讓她閉了眼。

    “莫要瞎想了, 睡吧?！?/br>
    秦汜言罷, 抬起覆在她臉上的手，轉(zhuǎn)而替她掖了掖被子, 又添了句：“等明兒上了朝, 再看父皇如何決斷此事吧。”

    蘇虞輕“嗯”了聲。

    她也明白她眼下想七想八都毫無用處, 可她無法信任嘉元帝能做出不傷及父親的決斷。

    此事難兩全，棄卒保帥是必然。這就要看在嘉元帝心里，資質(zhì)平平的嫡長子皇太子和西北三州百姓孰輕孰重。

    至于當(dāng)年跟著他打天下的父親，恐怕連卒都算不上。要不是邊關(guān)失守，朝中無人能敵，嘉元帝定會把父親下半生都困在京城里，做個只能在校場上舞刀弄槍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