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蘇虞:“……” 金童玉女,天造地設(shè)…… 蘇虞暗道:張?zhí)蠖ㄊ潜尺^這類似的言語,一到給人賜婚的時(shí)候便拿出來改個名字套著用用就行。 孫養(yǎng)元適時(shí)道:“蘇氏女接旨!” 蘇虞滿心復(fù)雜地直起身子,雙手接過孫養(yǎng)元呈下來的懿旨,復(fù)又伏下:“民女叩謝皇太后圣恩!” 伏地之時(shí),偏頭從臂彎里對上秦汜略帶戲謔之意的眸光。 蘇虞皺眉。 這人從進(jìn)殿之后直至事態(tài)發(fā)展到這種地步都始終一言不發(fā)。這是樂見其成,還是對自己的婚姻大事毫不在意任人擺布? 他一言不發(fā),總不能讓她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娘子去公然抗旨吧? 蘇虞在宦官尖細(xì)的賀喜聲中,和秦汜一道出了興慶宮。 走出小半里,腦中揮之不去的尖細(xì)嗓音才消失殆盡。 何喜之有? 全是驚嚇。 蘇虞悄悄偏頭看向一旁的秦汜,這人除了適才在興慶宮外應(yīng)承了幾句孫養(yǎng)元的道喜,便一直不曾有任何其他的言語,此刻也不知在想什么。 蘇虞看著他半張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這個風(fēng)流之名冠京城的俊俏郎君……不日就要成為她的夫君了啊。 掌權(quán)之人一言一行便能決定很多人的一輩子,在此之前她也從未想過她和秦汜能湊成一對兒。 她想過她未來夫君會是何人何身份,會是什么樣子,卻從未想過那個人會是秦汜。 她一直根深蒂固地以為晉王妃是鄭月笙。 那鄭月笙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惹了太后生氣,她最大的靠山就是太后了,這下鄭家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 倒還真是陰錯陽差被她蘇虞“撿了漏”。 蘇虞偏頭看到了秦汜耳垂上的那顆痣,想起前世她總是喜歡摩挲他耳環(huán),想起他恍惚之時(shí)在她耳邊喚的一聲聲溫柔而壓抑的“阿笙”…… 這一世的秦汜還會喜歡上鄭月笙嗎? 哪怕今生要嫁給他的是她蘇虞,哪怕她不日便會嫁入晉王府、成為晉王妃,她還是底氣不足。 秦汜前世給世人情根深種的印象實(shí)在是太深刻了。 蘇虞忽然覺得有些氣悶,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收回視線的時(shí)候,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三娘這就看得癡了?不急,來日方長。等你我二人成完婚,多的是時(shí)候?!鼻劂岵[著眼笑得風(fēng)流。 蘇虞嘴角微抽,立馬收回視線。 忽然有小郎君悶悶的抽噎聲傳入耳中。 蘇虞往聲音所發(fā)出之處看去。 宮墻底下,一個穿藏藍(lán)色圓領(lǐng)袍的小郎君正蹲在地上,整張臉埋在臂彎里,身子不住地聳動著,哭聲從衣裳縫里逸了出來。 第45章 七子秦洲 按說蘇虞壓根兒沒那個善心, 半路上碰見個埋頭痛哭的小郎君就跑上前去慰問一番,也無閑心多管閑事,可此刻她委實(shí)想擺脫面對秦汜的尷尬,遂立馬提著裙擺跑近前去。 況且能出現(xiàn)在這皇宮里的小郎君能有幾個?上前好生安慰一番讓他記住她這么個“善良的小姊姊”, 總歸是有些益處。 秦汜挑了挑眉, 落后幾步跟在她的后頭。 宮墻邊, 蘇虞蹲下來,一臉溫柔地微笑,聲音也不自覺地柔下來:“小郎君, 你哭甚么?” 那小郎君聞言, 止了哭聲, 雙肩仍不住地顫動著。半晌, 他微微抬起頭,自臂彎間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蘇虞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那小郎君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 蘇虞神情不變, 笑得愈發(fā)溫柔。她問:“發(fā)生了何事?受了何委屈?說與姊姊聽聽可好?” 小郎君睜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珠子,愣愣地看著她, 半晌無動靜。 蘇虞心里嘆口氣,略略一想, 決定改換策略。 再一眨眼,眉一提、眼一瞪、笑一收,立時(shí)間便換了張臉。 她厲喝道:“哭什么哭什么, 多大的兒郎了, 受了委屈躲在這兒哭像什么樣子?” 一直在她身后站著瞧熱鬧的秦汜眼角微抽。 那小郎君被唬了一跳, 睜著淚眼怔怔地看著蘇虞。 這個阿姊好怪。適才還那么溫柔,眨眼間就變得這么兇。 蘇虞見他仍無反應(yīng),索性冷著臉又添了把火,劈頭蓋臉道:“哭!哭!哭!羞不羞???!” 這下有動靜了,那小郎君“哇”地一聲哭出來,嘴剛咧開就猛地站起身,朝她身后跑去。 蘇虞眨眨眼,朝身后望去。 那小郎君跑過去一把抱住秦汜的腰,哭嚎著叫了聲“二哥”。 蘇虞:“……” 秦洲委屈巴巴地把半張臉埋在秦汜腰間,側(cè)出半張臉淚眼朦朧地瞪著蘇虞。 這個怪姊姊好兇!比給他上課的先生還兇! 蘇虞這下看清了他的臉。這不是七皇子秦洲嗎? 她記得,七皇子秦洲如今是嘉元帝最小的一個兒子,是趙王母妃劉氏身邊的侍女所出。若她沒記錯的話,秦洲時(shí)年將將七歲,比崔意如所出的皇五子秦渙小了整整兩歲。 同為嘉元帝的兒子,貴妃所出的秦渙剛滿周歲的時(shí)候便封了王,賜封號“楚”,是為楚王。而宮女所出的秦洲至今都不曾有過任何封號,更不提王爵了。其實(shí)按大梁的慣例,皇子十五歲封王,楚王秦渙才是破例的那一個。 秦洲和秦渙年歲相差不多,自小一起長大,秦渙怕是沒少欺負(fù)過秦洲。 蘇虞心下了然。 秦洲淚珠子還在掉,抱著秦汜的腰抽抽噎噎的。 秦汜輕嘆一聲,抬手安撫地摸了摸秦洲的腦袋,又抬眸深深地看了蘇虞一眼。 蘇虞嘴角抽了抽,無言以對。 等秦汜的目光收回去了,蘇虞又覺得有些奇怪。她怎么覺得秦汜那目光別有深意,而非僅僅是暗怪她弄哭了他的七弟? 秦汜低頭,伸手幫秦洲擦了擦眼淚,輕聲問:“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二哥幫你出頭?!?/br> 秦洲張口幾欲說話,終還是欲言又止。半晌,他伸手指向蘇虞,略帶點(diǎn)怯生生地道:“她……她欺負(fù)我?!?/br> 蘇虞:“……” 這小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秦汜輕笑著又摸了摸秦洲的腦袋,道:“那可不行哦,她是你未來的嫂嫂,這個頭恕二哥不能幫你出了。” 他頓了頓,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蘇虞一眼,又添了句:“早幾個時(shí)辰二哥興許還能幫你出出氣。” 蘇虞翻了個白眼。 秦洲聞言,心情復(fù)雜地轉(zhuǎn)頭瞧了瞧適才兇他的怪姊姊。 他二哥要娶這么個怪姊姊? ……雖然怪姊姊很兇,長得卻甚是好看。 光論容貌,倒和二哥很是相配??墒沁@性子…… 秦洲抬頭看向秦汜,悄聲問了句:“不能換個嫂嫂嗎?” 秦汜好笑,面作沉痛狀:“皇祖母親賜的,怕是不能?!?/br> “啊?”秦洲皺起臉。他有些同情地看了看秦汜,又偷偷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蘇虞。 皇祖母親賜的,那必定是板上釘釘了,還是不要得罪的好,不然二哥的日子也不好過…… 秦洲遂松開抱著秦汜腰的手,轉(zhuǎn)身對著蘇虞強(qiáng)顏歡笑道:“嫂嫂教訓(xùn)得是,是我的不是,長這么大了還哭哭啼啼的?!?/br> 蘇虞:“……”還真是懂事。 秦汜偏頭道:“哭的確不是男兒作風(fēng),但受了委屈憋在心里一聲不吭也不是男兒作風(fēng)?!?/br> 秦洲支支吾吾道:“昨兒夫子布置了作業(yè),五哥同太子哥哥打獵去了,天黑了才回宮,今早才想起來作業(yè)未寫,竟偷拿了我寫好的作業(yè)改了名諱交了上去。夫子分明發(fā)現(xiàn)那是我的字跡而非五哥的,卻愣是將之認(rèn)做五哥寫的,還在五哥的攛掇下罰我抄了三十遍昨兒課上講的內(nèi)容……” 他言至此又委屈起來了,再開口就多了一些哭腔:“我適才回宮同阿娘訴苦,阿娘卻將我狠狠罵了一頓,說我不該同五哥爭執(zhí)……” 蘇虞心里唏噓。 她連秦洲的生母姓什么都忘記了,侍女出身,一朝得了幸,誕下皇子,卻仍舊無法改變她的命運(yùn),為了兒子反而愈加戰(zhàn)戰(zhàn)兢兢、膽小怕事。 可讓皇子在其耳濡目染之下也這般膽小怕事也不是件好事兒。秦洲如今都七歲了,這般畏畏縮縮定同他生母脫不了干系。 秦汜聞言,微皺眉,問:“那夫子姓甚名誰?” 秦洲想了想,道:“只知道他姓崔?!?/br> 秦汜心里冷笑一聲,面上卻不顯。他溫和地對秦洲道:“這事兒交給二哥便是,小七安心該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br> 他頓了下,又道:“回去莫要同你阿娘置氣,她的話該聽的聽,若她說的你委實(shí)覺得不對,你左耳進(jìn)右耳出便是了?!?/br> 秦洲怔怔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看看秦汜又看看蘇虞,道:“那二哥二嫂……我先告辭了。” 蘇虞:“……”適才還嚷嚷著要換嫂嫂,眼下就叫得這么順口了。 秦汜頷首:“去吧?!?/br> 蘇虞心情復(fù)雜地目送著秦洲瘦小的身板漸漸消失于眼簾。 她正欲收回視線,忽被人猛地一扯,拽到一旁的假山后。 蘇虞驚嚇中抬頭,對上秦汜直勾勾的、意味深長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