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沈丘白之前的狀態(tài)就不對,談了五六年的人, 怎么可能隨隨便便的分手, 他那樣內(nèi)斂深沉,讓他說出淡了倦了這種話, 有多難。 這種偶像劇里才出現(xiàn)的橋段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喬景年感覺不到絲毫的驚訝和詫異,只有難過, 鋪天蓋地的低沉,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 一定是誤會了, 說不定是老沈要出國, 梵音讓她去送送而已。 可她還是不住的抖,最壞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徘徊, 打壓著人的情緒。 她沒有告訴傅斯遇, 因為想著那是自己的朋友,他不認識, 也沒有必要在那種地方去認識,太不適宜的場合。 可等她登機坐定,閉幕眼神時,熟悉的味道迎面撲來,手被牽起,緊緊抓牢。 喬景年睜眼就看到了傅斯遇的那張臉。 想說話的突然就哽咽在了喉頭,之前強撐著的難過在看到他這一刻突然翻涌出來,眼睛瞬間泛了紅。 傅斯遇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把她攬到了自己的肩頭上,輕輕排著她的頭,一下又一下,溫柔的。 喬景年絲毫睡不著,她只能把自己靠在傅斯遇的身上。 “你說他會有事嗎?”她小聲的開口,哪怕傅斯遇可能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有個人聽聽也好。 “喬喬,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你很難過,但是我知道你很堅強,一定可以接受?!?/br> 傅斯遇突然把聲音放低,一臉的正色。 剛剛還盤旋在喬景年腦海中的碎片和信息慢慢拼湊,像是要從傅斯遇的眼神中呼嘯而出。 “沈丘白的狀況很不好,慢性粒細胞白血病,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進入了加速期,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了急變期,沒有辦法了。” 眼淚早于意識一步,率先涌出,啪嗒啪嗒的。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的,什么慢性粒,什么白血病,又是什么急變期,怎么可能吶,他們一起喝過酒,一起熬過夜,一起鬧過笑過,他明明那么健康,明明一個月前還參加了活動,雖然消瘦,但那不是因為跟梵音分手了嗎? 怎么可能吶,那么好的沈丘白,那么帥的沈丘白,永遠都溫柔妥帖的沈丘白,給他們善后,聽顏維吐槽,聽她嘮叨,眉眼溫柔的看著祝梵音的沈丘白,怎么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不,不可能的,你怎么知道?” 眼淚像是開了閥的水管,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浸滿了臉,浸潤了衣角,喬景年甚至都顧不得擦。 “你騙我的,你不認識他啊。” 你怎么會認識沈丘白啊,你一定是騙我的,想讓我看到有一點點狀況不好的他的時候沒那么難過對不對。 喬景年死死咬緊了唇,胸腔被沖撞的想要放聲大哭,可她不能,她是喬景年啊,是當紅女星,她要時時刻刻的克制,精致。 傅斯遇一把就把她攬進了懷里,緩緩平復她的背脊,“哭吧喬喬,到了那里不要再這樣哭了。” “為什么?” 為什么你會知道? “這個節(jié)目一出我就去找過他,希望他可以照顧好你,你的這些朋友里,他最穩(wěn)妥。那時候他的狀態(tài)已經(jīng)不好,因為工作繁忙拖著沒有去檢查,最后我聯(lián)系了家庭醫(yī)生去給他做的上門檢查,已經(jīng)進入了加速期?!?/br> “所以我能接手這個節(jié)目,真的是我一開始說的,救急。他的主治醫(yī)生是目前全球最好的,但是……” 人各有命,無力回天。 喬景年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淚水靜靜的傾瀉著,這么多年的事情影影綽綽,在腦海中一閃一過。 那時候她也不過是才演了兩部戲的小新人,出席一場頒獎典禮,還在巴黎讀書的祝梵音作為服裝助理趕回國,兩個人在后臺相間,沒想到一拍即合,很快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而后來沒有多久,祝梵音就認識了剛剛從模特轉(zhuǎn)型演員,打算走最后一場秀的沈丘白。 繾綣旖旎,一貫是戀愛的開始。 祝梵音跟她嚷著自己認識了一個溫柔帥氣,簡直堪稱完美的男人,每天都像是現(xiàn)在的顏維,散發(fā)著粉紅色的泡泡,幸福的一塌糊涂。 她第一次見到沈丘白就是四個人的首次聚餐,彼時喬景年已經(jīng)拿到了職業(yè)生涯的一個大型獎項,別看年紀輕,在圈里也小有地位。 沈丘白話少,祝梵音跟她們侃侃而談,他就在后面滿目含笑,全都是寵溺的目光。 再后來他們就總是四個人一起出現(xiàn),哪怕媒體拍到也可以稱作是簡單的好友聚會,不會懷疑。 沈丘白永遠都是最細心的一個,點餐會注意到大家的飲食習慣,走路會站在靠近車的外側(cè),哪怕出去玩,也會帶好任何有可能需要的東西。 甚至喬景年出國的四年,只要沈丘白的通告在英國,一定會給她帶國內(nèi)的各類美食,往往一個大箱子里,有一半都是喬景年的東西。 可就是這樣的沈丘白,怎么會…… ************ 傅斯遇的車停在了機場門口,他們一下飛機就前往了醫(yī)院。 十四樓的重癥監(jiān)護室里,是一片壓抑的抽泣聲。 喬景年趕到時,顏維已經(jīng)坐在了門口,把頭埋在膝蓋間,肩膀抖動。 一聽到喬景年的聲音,迅速抬頭,大眼睛哭得腫成了包,直接把她抱在了懷里,“怎么可能,怎么會啊,那是老白啊,我寧可他是因為變心了才跟阿音分手的渣男?!?/br> 巨大的落地玻璃里,沈丘白已經(jīng)只剩下皮包骨,靠著呼吸機過活,眼睛緊閉,哪里還有曾經(jīng)半分曾經(jīng)的帥氣模樣。 喬景年輕輕拍著顏維的后背,“阿音那?” “他去醫(yī)生的辦公室了?!?/br> 喬景年立在大大的玻璃外面,看著呼吸微弱的沈丘白,剛剛在飛機上干涸的眼底再次濕潤,這種親眼見到的直觀感受,難以把控。 祝梵音回來的時候,喬景年徹底驚呆了,那么愛美的人,已經(jīng)瘦得脫了形,跟病床上的沈丘白不差分毫 他嘴角微微扯起一個笑容,牽強而困難,可以看得出來,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笑過了。 “梵音?!眴叹澳贻p輕叫了他一聲。 “我應該早來陪他的,你跟我他生病的時候我還竊喜過,我想誰讓他跟我分了手,活該沒有人照顧他,看他一個人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br> “阿白這么多年跟我在一起,都沒有享受過陽光下的愛情,到后來還要怕我傷心,不告訴我病因?!?/br> “喬喬,他說如果你沒有告訴我,我肯定就飛到國外,找個新人忘記他了。怎么可能啊,那么嵌入骨髓的愛啊。” “我想跟他去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一個人走下去?!?/br> 祝梵音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著,她跟顏維兩個人坐在他的一旁,一人握了一只手,想給他力量。 “你要是也跟著去了,老沈在底下一定不會再理你的,你要帶著他的那份,好好活下去?!?/br>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 在愛情最阜盛的時候離開,是可以想象到的,最深的痛。 醫(yī)生已經(jīng)下了病危通知書,也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情,喬景年和顏維推了所有的工作,陪在醫(yī)院。 沈丘白能清醒的時候越來越短,有時候剛剛睜開眼五分鐘,就再次昏睡過去。 喬景年陪同的第四天,沈丘白難得的精神狀態(tài)良好,還讓祝梵音隔著玻璃給他看以前兩個人的合影,選了最陽光的一張,讓梵音用他的賬號發(fā)了一條微博。 @沈丘白:一直沒有告訴你們,這是我的愛人,這輩子唯一的愛人[照片] 我這一輩子太短了,能在最后一刻向大家宣告愛情,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愿。 他把手掌貼在玻璃上,祝梵音也把手掌放了上去,淚眼婆娑,情難自己。 沈丘白努力用唇語說著話,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喬景年努力辨認著,是他們兩個人的諾言。 要好好生活,要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要再去愛上別人,要忘了我。 你啊,一定要忘了我,這樣你才能活下去。 身體檢測儀先后亮起了紅燈,重癥監(jiān)護病房里響起了刺耳的鈴聲,醫(yī)生成群結(jié)隊趕來,祝梵音站在玻璃窗外,看著里面忙亂一團。 沈丘白的眼睛微微閉上,手掌向外,還是剛才與他緊貼的姿勢。 我愛你啊,永遠愛你。 第59章 沈丘白的告別儀式簡單, 他生前就不是喜歡熱鬧的人, 只請了圈內(nèi)的一部分好友,簡簡單單的每個人跟他說了說話。 他父母從小離異,對于這個孩子的離世,也只是表達了一下悼念,甚至因為過早的有了新的家庭,追悼會也沒有來參加, 只由祝梵音來主持。 網(wǎng)絡上形成了軒然大波,有的人生前可能還會有人詆毀, 死后就全成了贊歌, 無數(shù)的粉絲,大v剪輯了各類視頻, 說著他的溫柔,說著他的善良,說著他的實力。 他被夸上了一個高度, 又因為在生命的最后公開了跟祝梵音的愛情, 被很多同志撐起, 掛上了更高的贊譽。 沈丘白的幾個后援會聯(lián)合, 為他舉辦了一場碩大的紀念儀式, 數(shù)千人前來參加,花環(huán)和蠟燭疊滿了他的遺像, 有人抽泣, 有人默哀。 喬景年穿著黑色的風衣,戴了帽子和口罩, 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大家。 老沈,你看這么多人來送你,這么多人喜歡過你,你早去等等我們,早晚大家會再見的。 喬景年沒有發(fā)微博,也沒有蹭熱度,她把頭像默默改成了黑白色,把參加《全新人生》的所有酬勞捐獻出去,建了三所學校,叫念白希望小學。 這是曾經(jīng)他們要一同參加的節(jié)目,就當是他資助的學校。 傅斯遇其后追加了七所,包括他的酬勞,以及部分個人資金,全部落在了沈丘白的名下。 而沈丘白的遺產(chǎn)根據(jù)遺囑,全部歸祝梵音所有。 這些年他拼盡全力賺得房子、車子和票子,滿滿當當,甚至足夠祝梵音過上一輩子的。 他卻沒有動這筆錢,而是帶著沈丘白的骨灰去了斐濟,兩個人說過,若是有一天退休了,就去那里度過晚年。 喬景年停了一周的工作,跟顏維兩個蹲在畫室的小天臺上,祝梵音不在了,那個一跟女生說話就臉紅的小前臺倒是還在,調(diào)了冷飲,做了沙拉,每天給兩個人端上去。 她甚至都沒有見傅斯遇,大腦空空的,沒有任何談情說愛的欲望。 顏維也是,喝酒喝得脫了形,本就瘦的單薄,更顯得骨柴。 她跟她的小男友之前也提了分手,說覺得狀態(tài)不對,一顆心快要交付出去,是危險的表現(xiàn)。 “你說人跟人之間到底該保持一種怎么樣的關(guān)系?趁著活著拼盡全力去愛,還是守好自己省得落得難過的地步?你看阿音,我真的是怕他想不開,他現(xiàn)在都沒有什么可以掛念的事情,一撒手跟著老沈去了,簡直易如反掌,他還不讓咱們倆陪,呵?!?/br> 顏維喝多了酒,說起話來有些大舌頭的絮絮叨叨,眼神迷離,媚目如絲。 喬景年也喝了些,趴在長條木桌上,看著夕陽染紅了天際,暈染出一片晚霞。 她說不出來自己現(xiàn)在的感受,難過到了麻木,突然就想要放肆一把,老沈說他生前最遺憾的事情就是畏手畏腳,沒能跟阿音在陽光底下談一場光明正大的戀愛,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謹小慎微,連公然的秀恩愛都要害怕。 “他說想娶我,呵,他才幾歲啊,毛還沒長全就談結(jié)婚,小孩子一個?!?/br> 喬景年突然嘿嘿笑了起來,借著酒勁,點著顏維的額頭,“我跟你說,你早就動心了,張嘴閉嘴都是他,還不承認,還跟人家分手,切,沒那點魄力,裝什么女王?!?/br> “滾滾滾,你有魄力,傅斯遇如果跟你求婚你敢嫁嘛?” “嫁,為什么不嫁,那么多錢,嫁過去都不用工作了。” 喬景年到底是喝多了,說起話來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張嘴就來,兩個人開始傻笑,倒在桌子上,東倒西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