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jié)
目光掃過,看得人極為舒坦。連房間里熏的香料,都清淡至極,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回想起剛才靈女的車架進(jìn)入莊園,自己策馬走在旁邊,看到數(shù)百名仆役都跪在兩側(cè)迎接著。 秦諾忍不住笑了,吩咐道:“收拾地很好,是誰布置的,靈女殿下很滿意?!?/br> 李丸在外頭接到通傳,匆匆進(jìn)了內(nèi)庭,終于見到了朝思暮念的主君,他撲倒在階前,身軀顫抖,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讓周圍侍從都退了下去,秦諾笑道:“怎么,見到朕還不敢說話了?” 李丸哆嗦半響,才用衣袖擦著眼角:“皇上……奴才是太過歡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聽著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離別擔(dān)憂之情,秦諾才含笑打斷道:“先跟朕說說這一年來宮里的事情吧?!?/br> 僅憑著潛鱗司的書信傳遞信息量有限,還是李丸這個內(nèi)宮之人描述起來更精確。 李丸這才爬起來,抹了抹眼淚,卻沒有跟著秦諾往內(nèi)殿走,反而笑道:“宮內(nèi)的事情,奴才口齒笨拙,只怕說起來讓皇上不耐,不如請另一位貴人為皇上細(xì)說。” 他話音未落,后面一個清麗動人的聲音適時響起。 “宮中的事情,還是由奴婢來教導(dǎo)一下未來的貴妃娘娘吧。” 秦諾身軀一顫,凝望著回廊盡頭,目光充滿難以置信的驚喜。 一個窈窕綽約的身影正沿著回廊向著這邊走來。她一開始還竭力想保持矜持,讓步伐緩慢而優(yōu)美,但走到半截,卻實在壓抑不住雀躍的心情,提著裙裾跑了起來。 越跑越快,甚至抵達(dá)殿門口,她的腳步有些踉蹌,因為太過激動的心情。 秦諾快步踏出寢殿大門,一把抱住了朝思暮念的佳人。 久別的兩人終于重逢。 李丸悄悄退了下去,順便將寢殿的大門關(guān)上。 “皇上!”霍幼絹咬著唇,抬頭望著秦諾。 焦慮不安的日子里,已經(jīng)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兩人重逢的那一刻要說什么。是將這個讓自己牽腸掛肚的家伙用力捶打兩拳,還是哽咽著傾訴自己這些日子的牽掛和憂懼,亦或者…… 然而真的等到依偎在這個人懷中的這一刻,什么念頭都沒有了。 就想這樣靜靜地呆著,仿佛天地都化為一片寂靜和虛無,只剩下兩人彼此的溫度,如此深切而真實。 抱著懷中的人,秦諾撫摸著她烏黑的長發(fā),聲音沙?。骸半逈]想到你竟然會親自過來,潛鱗司里竟然沒有說一聲?!?/br> 宮中前來迎接鳳駕的使節(jié)團(tuán)不僅帶著冊封貴妃的正式旨意和貴妃的一應(yīng)儀仗,還準(zhǔn)備了教習(xí)宮規(guī)禮儀的一隊二十四人的女官。 秦諾之前看過奏報,這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一掃而過,都沒往腦子里去。誰知道其中還藏著這樣一個大大的驚喜。 “是我讓他們保密的?!被粲捉伈亮瞬裂劢牵瑲夤墓暮吡艘宦?,“整日里害得我們擔(dān)驚受怕,還不許給你一點兒意外了?!?/br> “謝謝,這個意外的滋味,朕很喜歡?!鼻刂Z捧起她的手背,親了一口。 霍幼絹臉上一紅,多少相思怨念都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只剩下無限歡喜,滿心滿目都是眼前這個人。 長久的離別之后再度重逢,便像是醞釀了多年的酒,帶著讓人心醉的醇香。 兩人低聲細(xì)語,傾訴著離別的思念。窗外寒風(fēng)凜冽,室內(nèi)卻溫暖如春。 耳鬢廝磨之間,霍幼絹仔細(xì)凝視著近在咫尺的戀人,仿佛要將每一根發(fā)絲都描摹進(jìn)心底里。 迎著她細(xì)膩溫柔的目光,秦諾握緊了她的手,笑嘻嘻道:“朕是不是生得更好看了?!彼禄粲捉亾?dān)憂,所以迎娶靈女的內(nèi)幕,一開始就通過潛鱗司的渠道傳了回去。 霍幼絹一本正經(jīng)點點頭:“靈女殿下果然天資絕色,難怪京城之內(nèi)傳言甚囂塵上?!?/br> “啊,京城之內(nèi)有什么傳言?” “京城之內(nèi)傳言多著呢,都說這雪烈族本就多美人,而這位靈女更是傾國之色,當(dāng)世無雙。在南瀾城會盟之時,引動北朔諸多部族權(quán)貴和勇士傾心,連北朔新登基的皇帝陛下,也一見之下神魂顛倒,原本同意的與突畢族族長之女的婚事竟然也想要反悔了。” “說起來,那位族長之女也是北朔出了名的大美人,在靈女面前,竟如螢火之光比之皓月?!?/br> “正是北朔的皇帝陛下對靈女一見鐘情,要反悔婚事,此舉才引動突畢族的顏博族長大怒,想要將雪烈族滅掉。哪知被窺破行跡。他一氣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皇帝也給宰了。結(jié)果引動了南瀾城一場大亂?!?/br> “可憐突畢族與穆氏王庭,因為這樣一個禍國妖姬,一個丟了江山,另一個連性命都丟了?!?/br> “唉,遙想天下女子能有如此輝煌功勛者,縱觀史冊,寥寥無幾,真讓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啊?!闭f到后來,霍幼絹挑起這位禍國佳人的下巴,笑意盈盈中卻有微妙的酸意在回蕩。 喂,你這個心態(tài)很危險??!秦諾反手握住霍幼絹的手腕,拉進(jìn)了懷中,迫不及待問道:“之后呢?” “之后,便是天佑我大周,裴大將軍英明果決,看準(zhǔn)了時機,與北上增援的方源將軍水陸并進(jìn),坐收漁翁之利?!?/br> 說到后來,霍幼絹忍不住爆笑出聲。“如今京中人人皆在擔(dān)憂,這靈女殿下,簡直是堪比褒姒的一代禍水妖孽,傾國傾城。也不知我大周圣明天子見了,會不會沉迷后宮,從此君王不早朝呢?!?/br> 秦諾聽得目瞪口呆,這一段歷史,將來后世會怎么記載呢? 最詭異的是,這些充滿桃色的謠言,整個過程,好像,似乎,仿佛,真的有點兒符合當(dāng)時的實際情況啊。 最終,秦諾只能慨嘆一聲:“歷史真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br> 霍幼絹眼前一亮,將這句話重復(fù)了一般,只覺這句話從眼前之人口中說出,簡直妙不可言。不僅意味深長,更加…… “那皇上一定是打扮得最厲害的一位?!彼⒅刂Z,笑瞇瞇道。 秦諾反應(yīng)過來,立時板起臉孔:“你這丫頭,竟然膽敢調(diào)戲朕了。”他伸手撓霍幼絹的腋窩。 霍幼絹笑著躲避,一邊問道:“皇上要改名叫歷史嗎?” 回想起之前兩人在溫泉行宮里的相逢,共患難的時光,那時候是眼前這人第一次穿女裝吧,當(dāng)時穿著的還是自己的裙子呢。 嗯,眼光也極好,選的可是她平時最喜歡的那一身秋香色繡金紋的長裙。那時她便驚艷眼前之人的容色,誰知道幾年之后,竟然會因此名動天下,真是讓人心情復(fù)雜。 兩人嬉笑打鬧了片刻,又湊到了桌案邊上。秦諾還有今晚的折子沒有看完,自從他入關(guān)之后,朝中要務(wù)都會快馬傳遞過來,也讓他能夠回去之后盡快接手朝政。 霍幼絹伏在秦諾的肩頭,細(xì)說著朝中這一年來的大事。 說了半天,她看著秦諾,又突然道:“皇上長高了,也瘦了?!痹陉P(guān)外的日子,通過潛鱗司,他從來報喜不報憂,只怕中間多少次殫精竭慮,死里逃生。想想就讓人心疼。 被她這么一說,秦諾又想起這個問題來。 回去之后還有的頭疼呢。自己這一年來風(fēng)吹日曬,在外頭奔波,跟在宮里頭的秦芷相比,只怕膚色體型都有差距了。還得好好調(diào)整,以免露出破綻。 “有屬下在,貴妃何必憂慮這個,這段時日,奴婢會仔細(xì)教導(dǎo),嚴(yán)格要求,務(wù)必……”霍幼絹拉長了音調(diào),話鋒一轉(zhuǎn),“讓貴妃娘娘在入宮之前禮儀體態(tài)都盡善盡美,讓皇上一見就魂牽夢縈,樂不思蜀?!?/br> 一邊說著,她還調(diào)皮地戳了戳秦諾的臉頰?!奥犝f北朔那邊天氣惡劣,風(fēng)沙又大,皇帝的肌膚依然是這般水靈,難怪沒人看出破綻來?!?/br> 看著戳在自己臉頰上的粉嫩的手指頭,秦諾鬼使神差,一偏頭咬住了。 霍幼絹低呼一聲,感受到手指上傳來的溫?zé)釢駶?,還有細(xì)小的咬合力,頓時臉頰緋紅。 她驚慌地想將手指抽出來,窘迫地道:“皇上!” 秦諾松開口,順勢抱住她纖細(xì)的腰肢,然后低頭吻了下去。 良久,兩人才分開,秦諾笑道:“女官大人準(zhǔn)備要怎么調(diào)、教我這個化外蠻夷?” 霍幼絹瞪了他一眼:“皇上這一年真的學(xué)壞了?!?/br> “那就請女官大人從宮規(guī)禮儀,到體格舉止,仔細(xì)教導(dǎo),朕拭目以待?!鼻刂Z咬著她的耳朵,低聲道。 溫?zé)岬臍庀⒂|在耳廓上,沙啞的聲音傳入耳中,霍幼絹感覺身體發(fā)顫。 見他還要來鬧騰自己,霍幼絹趕緊求饒,表示吃不消了。 秦諾這才松開手,笑道:“要不在順源多呆一段日子,讓芷兒在京城裝個病,隔了一兩個月不見,大多數(shù)朝臣應(yīng)該不會看出破綻來了?!?/br> “皇上要讓公主還有諸位大人急得發(fā)瘋嗎?” “沒有那么嚴(yán)重吧。”秦諾笑嘻嘻道。 “今次大捷,再加上南陳歸降,接下來朝中有好幾件大事,總不可能一直拖延著吧?!被粲捉佁嵝训馈S执蛄恐刂Z的身形,“其實差別也不太大,這一年來公主殿下也消瘦了不少?!闭f到最后,她語調(diào)慨嘆。 “是朕害的你們擔(dān)心了。”秦諾慚愧道。不用說遠(yuǎn)在京城的秦芷,便是眼前霍幼絹比起自己離京之前的日子,也清減了不少,纖纖細(xì)腰不盈一握。讓他又是憐惜,又是愧疚。 “我也就罷了,朝中諸位大人才是食不下咽,睡難安寢呢。范丞相白頭發(fā)都多了不少,直說等皇上御駕返回,要告老呢?!?/br> “千算萬算,都是朕的錯,回去之后再慢慢給你們賠罪?!鼻刂Z溫聲道。 “賠罪就免了,只求皇上別再有這般讓人心驚rou跳的創(chuàng)舉就好?!被粲捉伆琢怂谎郏拔覀儞?dān)驚受怕只是小事,皇上身在關(guān)外,四面皆敵,危機處處,吃足了苦頭,才是大事?!?/br> 秦諾笑嘻嘻道:“苦頭是有一點兒,不過都吃得值。這一趟北朔,解決了心頭大患,換來幾十年邊關(guān)靖平?!庇衷谒竭呌H了一下,“朕答應(yīng)你們,以后一定不輕易冒險了。” 霍幼絹乖乖點頭:“一切都過去了,自從皇上跟隨裴將軍隊伍南下的消息傳來,朝中諸位大人總算安心了,公主殿下也開朗了起來,她還一直嚷嚷著要跟著出來。”說到最后,霍幼絹忍不住笑出聲來。 接到秦諾南下的消息,秦芷就開始鬧著要親自離京出來迎接“貴妃娘娘”,可惜被朝臣眾口一詞地將這個念頭給摁了下去??粗约弘x京的時候,那羨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別提多可憐了。 秦諾想象了一下,對meimei升起十二萬分的同情來。不對,應(yīng)該同情的是自己未來的日子…… 第226章 普渡寺 秦諾帶著霍幼絹走在街市上, 四周店鋪鱗次櫛比,茶樓酒肆人來人往。 霍幼絹忍不住感嘆:“順源的氣象雖然不比京城繁華整齊, 熱鬧程度卻不差多少了?!?/br> 秦諾笑道:“畢竟是北疆最大的城市, 商旅云集,這些年又無戰(zhàn)事侵?jǐn)_?!?/br> 兩人興致勃勃看著周圍景象,還有來往不停的行人。 作為與北朔和西域商貿(mào)往來頻繁的地方, 順源城的建筑多有異國風(fēng)情, 連街市上的行人, 也時??吹浇鸢l(fā)碧眼的異國人。 “京城雖然也有不少西域之人, 也不會如眼前這般多?!被粲捉伩吹媚坎幌窘?。 還有商鋪里的貨物, 也多有新鮮奇怪的小玩意兒。 秦諾帶著霍幼絹從一處專門販?zhǔn)畚餮筘浳锏牡赇伬锍鰜? 霍幼絹手里多了一個鐵皮制作的小貓, 爪子和尾巴都能夠活動。 身后跟著的李丸幾個侍從也都提著各色禮物, 是秦諾挑選了準(zhǔn)備回宮送給秦芷他們的。 出來逛街的提議是秦諾提出的。 霍幼絹一開始有些猶豫,感覺對不起在宮中翹首以盼的秦芷。 秦諾嘆了一口氣:“芷兒將來有空閑的時候,隨便她去哪里玩樂, 都沒人敢阻攔,朕以后可就沒有這么自由了。”偶爾想深入基層,體察個民情只怕都有臣子攔著。 這么一想,不趁現(xiàn)在多玩,呃,多深入基層,體察民情,如何對得起自己。 霍幼絹轉(zhuǎn)念一想, 這一年來朝中重臣吃足了擔(dān)驚受怕的苦頭,等皇帝返回宮中,再想出來,真的難了。而且原本按照計劃,迎接貴妃的隊伍就要在順源休整幾日再啟程。反正也是閑著,不可浪費大好時光。 今天一大早,兩人更換衣裳就出門了。 一路走來,北疆的風(fēng)氣果然開放,路上行走的女子,哪怕是侍婢環(huán)繞的富豪小姐,也并不戴帷帽。倒顯得霍幼絹有些突兀了。 猶豫之后,她也將帷帽摘了下來。 兩人容貌都極為出眾,宛如仙人一般,行走街上,不免引人側(c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