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jié)
花了半個多時辰,將這些一一翻閱完畢。在內(nèi)心反復(fù)計算了收入和支出數(shù)字。 秦諾只想仰天大吼一聲,窮啊?。。。?! 打仗這事兒,實在太他喵的燒錢了!自己登基這幾年,正事兒沒干,凈打仗去了。南陳一場大戰(zhàn),將國庫直接掏了個底朝天,難怪當(dāng)初決心對北方動兵,戶部官員一個個恨不得上吊的哭喪樣。尤其自己改革稅制,將天下田畝的賦稅降低了不少,而商稅的改革又沒有大成效。國庫捉襟見肘,可見一斑。 幸而秦諾還有內(nèi)庫這個保底的小金庫??山?jīng)歷了北方這一年的兵事,內(nèi)庫也基本彈盡糧絕了。 內(nèi)庫消耗地這么干凈,還是因為這兩年戰(zhàn)事爆發(fā),無論對北還是對南,內(nèi)府的生意都大受影響。支出劇增,而收入銳減,想想也知道現(xiàn)在內(nèi)庫是個什么情形?;旧腺r地連內(nèi)褲都沒有了。 “皇上不必憂慮?!毖劭粗刂Z眉頭蹙起幾乎能夾死蚊子了。裴翎笑道:“戰(zhàn)事迄今已近尾聲,等皇上返京,想必這兩年不會再有大規(guī)模的動兵。內(nèi)府會慢慢充裕起來的?!鳖D了頓,又笑道:“也是因為皇上德政,才會導(dǎo)致朝中收入減少,諸位大人雖然嘴上抱怨,但心里頭都是欽佩的?!?/br> 秦諾一本正經(jīng)點點頭:“開始實行新的稅制,也是為了減輕百姓的負擔(dān)?!?/br> 裴翎笑起來:“臣所說并非稅制改革,而是昌龍觀一事。這可是大大的德政,足見皇上風(fēng)光霽月,君子之德?!?/br> 秦諾在將昌龍觀的財物帶回之后,并未直接收回內(nèi)府,而是下令登記造冊,原本從昌龍觀劫走的,都歸還之前的商旅。 呃……這話是夸贊嗎?怎么好像是在諷刺自己宋襄公附體啊。秦諾瞪了他一眼,心里頭也悄悄有點兒后悔。 早知道把這筆巨額銀子昧下來算了! 唉,貧窮真是萬惡之源??!人窮志短,連做人的底線都要耗光了。 秦諾在心里反復(fù)安慰著自己,歸還銀兩,才能安撫商旅,展示大周朝廷對商業(yè)行為的保護和襄助,從長遠來看,是一件好事,能鼓勵更多的行商踏出家門,南來北往。 但還是壓不住心頭那點兒悔意,幸好搬回來的財貨當(dāng)中,還有一部分是原屬于突畢族的,這部分算是戰(zhàn)利品,填充到朝廷的庫房里。還有之前那幾個不長眼被滅掉的貪婪部族,也貢獻了點兒油水。 “唉,人家打仗都是賺錢的,到了朕這邊怎么凈倒貼了。” “誰讓皇上非要以德服人呢。”提起這個話題,裴翎又忍不住想笑,“若是皇上狠心,將南瀾城內(nèi)的財產(chǎn)一掃而空,子民貶斥為奴仆發(fā)賣,自然能國庫充盈,軍費無憂。” 這倒是北朔部族之間的常見手段,好吧,確實是最干脆利落的來錢渠道。就是比較狠辣。 裴翎平靜地道:“草原之上的牧羊人,縱然將羊群發(fā)賣,只要水草豐美的福地,終究還會有新的羊群聚集并成長。身為牧羊人,又何必非要眷戀舊的羊群呢,何況這些羊群被前一位牧羊人飼養(yǎng)的日子太久了?!?/br> 秦諾明白他說的道理。南瀾城這些百姓,想要徹底教化為大周的子民,還需要一段的時間,而且需要大軍耗費心神鎮(zhèn)壓警惕,這又是一筆重大的支出。與其這樣,倒不如將他們驅(qū)逐甚至販賣,然后從關(guān)內(nèi)遷移新的百姓過去。 反正像南瀾城這種占據(jù)水陸交通要道的城池,無論換了什么人居住,都能夠很快發(fā)展富裕起來。 但是,人跟羊群終究是不一樣的。尤其南瀾城經(jīng)歷了之前一場大亂,百姓折損慘烈,之前的戰(zhàn)亂已經(jīng)是自己推波助瀾的功勞了,再下狠手將所有人變成奴隸,也實在太…… “皇上仁厚之君,只是北方部族秉性彪悍,一味兒的恩德并不能是他們臣服?!迸狒犷D了頓,才繼續(xù)道,“便如雪烈族,天性彪悍善戰(zhàn),而且形貌異于中原子民,縱然現(xiàn)在這一代,受大周恩典,愿意臣服,經(jīng)年累月,數(shù)代之后,新的繼任者未必如此乖順?!?/br> “朕知道,恩威并濟,甚至雷霆手段,才是壓制這些部族的最有效法子?!鼻刂Z點頭道。這世上沒有那個民族會永遠臣服與別的民族和國家,一旦時來運轉(zhuǎn),大周勢弱,必會變成四周勢力啃噬的對象。想要維系優(yōu)勢,不僅需要發(fā)展自身,保持強盛,更需要一定的政治手段。 “朕打算將來在北疆扶持不同的部族,分而治之。甚至可以設(shè)立六部或者八貴之類的名目,對競得這些名目的部族厚加賞賜,并給予通商便利,但這些榮譽頭銜并非某個部族所固有的,而是由他們競逐所得,由此挑撥其矛盾,消耗他們過多的精力?!鼻刂Z說著,自己都覺得有點兒黑。 裴翎倒是目露欣賞之色,“皇上這個法子甚好,只是如何行事,還要從長計議?!?/br> “是啊,如今穆氏王庭實力猶在,未來北方任何布局也不能忽視他們……” 兩人在房內(nèi)談得興起。 外殿的回廊下,裴拓幾個人走過來。 他們剛剛洗漱完畢,準備過來這里謝恩。 路上,晏暢低聲道:“將軍好像也在,不會看著咱們再生氣吧?!?/br> “應(yīng)該不會吧。”裴拓猶豫著說道, “這活兒真是難干,不得罪將軍,就要得罪皇上?!币π切窨畤@一聲。 “唉,以前都不知道將軍會這么……”晏暢悄悄抱怨著。 這么小肚雞腸,睚眥必報!裴拓在心里頭將他未說完的話語補全了,忍不住納悶,按理說知曉皇上假扮靈女,應(yīng)該沒那么大反應(yīng)才對吧。尤其叔父見過皇帝穿女裝的模樣。 就算幾個人隱瞞了這件事,也無關(guān)大局,為何反應(yīng)這么激烈? “也許靈女的身份與眾不同吧。”晏暢隨意說著,卻不知道自己一語中的了。 三個人很快走到了熙和園中。 接近正殿,晏暢腳步一頓,目光望向前方的樹叢。 一個黑影正蹲在哪里。 蔣鵬這家伙搞什么鬼,在這里種蘑菇嗎?晏暢不客氣地嚷嚷起來:“你小子干嘛呢?鬼鬼祟祟的?!?/br> 蔣鵬跳起來,神色驚慌,跟當(dāng)了賊似得。轉(zhuǎn)頭看見三人,手忙腳亂地擺手,“你們小聲點兒!” “怎么了?”看他神色凝重驚慌,裴拓幾個人不自覺地跟著緊張了起來。 蔣鵬擺著手,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今晚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剛才裴大將軍進了靈女的宮殿,好像已經(jīng)有兩個多時辰了,四周也沒有服侍的人,這不合規(guī)矩吧。那可是將來后宮的娘娘?。?/br> 幸而周圍沒有別人,只有藍耳和幾名親衛(wèi)。 蔣鵬支支吾吾,嘴里說著,“別打擾里面的人了,娘娘,呃不,將軍,呃,那個……” 裴拓幾個人交換了一下視線,頓時明白了他的顧忌,簡直笑得要肚子疼。 晏暢上前一把攬住他的脖子,笑道:“算了,咱們還是先回去開解這小子吧?!?/br> “說的也是,咱們就別打擾了?!币π切褚驳?。 皇上和將軍肯定還有朝政大事要談,謝恩等明天再過來吧。 第224章 信賴 “外面好像很吵呢?!鼻刂Z皺起眉頭。 裴拓他們隔得遠, 兩人在房內(nèi)也只聽見外面有聲響。 “外面的小子們不消停吧,正好裴拓幾個被放出來了?!迸狒嵝α诵? 他身邊的親衛(wèi)部將很多都是年輕人, 大家本就是一個學(xué)堂里出來的,平時就很熱鬧。 秦諾透過窗戶,看著外面明亮的月光, 突然說道:“將軍陪著朕出去走一趟吧?!?/br> 昌龍觀這個自己一手劃定的地盤, 多少個不眠之夜殫精極慮籌謀思考, 關(guān)系改革天下的大計, 如今難得親自來到, 有生之年可能僅有這一次了, 不親自走一走看一看就太遺憾了。 對皇帝的這點兒要求, 裴翎當(dāng)然不可能拒絕。 他立刻命藍耳準備馬匹。兩人只帶著幾個侍衛(wèi), 悄悄出了門。 秦諾繞了一個大圈子,詳細觀摩了整個城池的現(xiàn)狀。 “自從被突畢族劫掠之后,這里的生意蕭條了很多, 但是隨著北上征伐,糧道運輸,生意又逐漸恢復(fù)了三分?!迸狒嵩谂赃吔榻B著詳情。 秦諾很想將何慈、竇唯利這些官員也叫過來詢問一番,奈何還不能暴露身份,只能聽裴翎轉(zhuǎn)述了。 “原本這里不過是一處小城鎮(zhèn),因為兩國互市,才有如今繁華的景象。等到天下平定,跟北朔雖然反目成仇了, 跟北方的諸多部族還有西域一帶倒是可以繼續(xù)生意?!迸狒嵝Φ?。 兩人談?wù)撝?,突然一個意外吸引了秦諾的注意力。 遠處一隊兵馬快速沖過,看衣著都是府衙的兵丁,而被他們追逐的是七八個身材健壯的男子,四散奔逃,往小巷子里沖去。 “這是干什么的?”秦諾驚訝。 裴翎解釋道:“最近一年雖然明面上的生意不如以往,私底下的販賣倒是屢禁不止。何慈也非常頭疼啊?!?/br> 原來是一群走私販子。 秦諾忍不住笑起來,大周跟北朔因為戰(zhàn)爭斷了商貿(mào)來往,但已經(jīng)嘗試了各類奢侈品的貴族不可能放棄高端的享受,沒有了合法的買賣,不合法的貨物同樣受歡迎,反正不會損傷酒水的甘醇,也不會減損琉璃的色澤。 “等到開啟互市,內(nèi)府的生意在北朔不愁銷路啊?!?/br> “皇上還準備再跟北朔商貿(mào)來往?” “當(dāng)然,為什么不呢。這世上沒有永遠的仇敵,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啊。尤其利益是在我們大周一邊的,銀子當(dāng)然不能不賺。” 而且通過互市,才能更深入地影響北朔的朝政走向。 整個城池規(guī)模并不大,策馬行走片刻,便出了城池范圍,來到了河邊上。 看著遠處滔滔不絕的流水,當(dāng)初突畢族就是沿著這條河潛行到了附近,然后開始攻城,將昌龍觀劫掠一空的。 時隔一年,站在山頭上遙遙望去,河邊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戰(zhàn)爭的痕跡了,重新搭建起了簡陋的碼頭,幾十艘船只停泊在岸邊,四周火把閃爍亮光,很多人忙進忙出,搬運著成袋子的東西。也不知道是糧草,還是販售的貨物。 秦諾忍不住問道:“這兩年北疆的糧價可有變化?” 裴翎略一思忖,回道:“因為這幾年多有雪災(zāi),北地糧食欠收,略有上漲,不過去年今年倒是持平?!?/br> 秦諾想了想,去年到今年的持平,是因為開戰(zhàn),中央朝廷調(diào)派了大批的糧草,為了防止jian商哄抬物價,引動民變,這種時候戰(zhàn)區(qū)都是實行糧食限價的,糧價自然是持平的。但之前幾年漸漸上漲…… “皇上在擔(dān)憂什么,傳說中的小冰河期嗎?” 秦諾瞪大了眼睛,那家伙是什么都不瞞你啊。 他只跟陳玹一個人說起過這個話題,陳玹事后可能會跟陳璃提起,而眼前之人會知道,肯定是陳璃寫信告知了。 “皇上見諒?!?/br> 秦諾無語。好吧,陳璃現(xiàn)在也算是歸降大周的人了,自己也不能說什么。 “皇上從哪里聽來的這些,還是之前被燒掉的那座之內(nèi)嗎?” “嗯?!?/br> “那之上,還真是包羅萬千啊?!迸狒嵝Φ脛e有深意。 “咳咳,將軍不必計較這些,終歸是有這個說法的。” “雖然不知道這個說法是哪位先賢提出的,卻發(fā)人深省,道盡了天時更易的奧妙。臣在北疆生活了二十多年,這些年來,確實感覺冬天越來越冷,而夏季干旱頻發(fā),前兩年北疆東部還出現(xiàn)了少見的蝗災(zāi)。雖然不知是否會持續(xù),總歸是……”裴翎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 秦諾點點頭,最糟糕的是,這個冰河期,可能只是剛剛開始,但幸運的,也是它剛剛開始。自己還有很多的時間,來想方設(shè)法對抗。 這個皇帝,還真是勞碌命! 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秦諾忍不住問道:“朕有個疑惑,裴卿之前就從來沒有懷疑過陳璃嗎?” 裴翎表情一窒,仿佛被刺痛了一下。他苦笑著:“皇上的心中,臣是全知全能不成嗎?” 秦諾笑起來:“好在陳璃也算是知恩圖報了。” 遙望著遠處忙碌的河道,他悠悠問道:“在將軍的心目中,真正的繼承人其實是他吧。如此勞心費力的培養(yǎng)?!?/br> 軍中都默認了裴翎的繼承人是裴拓,而任驚雷將來是裴氏一脈的重要輔佐。但北上一趟,秦諾跟這兩人接觸多了,發(fā)現(xiàn)裴翎對陳璃的教導(dǎo)真是不遺余力,而且身邊的秘密,幾乎沒有隱瞞他的,包括與雪烈族之間的恩怨,裴拓他們明顯都不知道的,陳璃卻知曉一二。當(dāng)然,多半是陳璃自己推測出來的,但能被他推測出來,便是裴翎沒想要隱瞞他。 裴翎苦笑:“裴拓性格魯直,朝野清正之際,統(tǒng)帥大軍,奮勇殺敵尚可,但……” 秦諾點點頭。他明白裴翎的意思,身在他這個位置,已經(jīng)不僅僅是統(tǒng)帥三軍的大將,更需要應(yīng)付紛迭而來的朝政斗爭,裴拓確實不擅長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