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難道……他是感覺,一個呆傻的傀儡,更容易控制? 一瞬間秦勛的腦海中閃過的無數(shù)個念頭,但口中殷勤的話語一直不停,還提起茶壺為裴翎續(xù)了一杯茶水。 第50章 約談 畫舫從眼前飄過, 秦諾恍然不覺,他還在和霍幼絹談話。 “所以王爺這些天才會如此幫助辟東營?”霍幼絹問道。 “既然已經(jīng)允諾了, 自然就該做到。”秦諾點點頭。私藏兵器一案能這么快水落石出, 蒙洛功不可沒,而他提出的要求,是秦諾幫助辟東營渡過難關。 因為依附秦健這個逆王謀反, 辟東營被列入了朝廷的黑名單。不過營中并不全是秦健的死黨, 其中一位副統(tǒng)領就比較聰明, 在見勢不妙之后, 迅速改變了立場, 親自前往丞相府中求見告密, 并且隨后約束手下, 沒有參與叛亂, 去馳援秦健。 這一舉動總算讓辟東營不至于徹底從京城五衛(wèi)中消失。但也不可能挽回朝廷大幅度削弱辟東營的決心。參與叛亂的軍士都被斬殺或者流放,剩余的中間派被打散,或者發(fā)配往別的軍隊, 或者派去邊關加入陷陣營這種敢死隊。辟東營從八萬精兵一舉被壓縮到不足兩萬人,并且中層以上的軍官幾乎全部更換。 被調(diào)離辟東營的士兵通常很難找到好去處,他們雖然沒有公然參加叛亂,但郭家在辟東營經(jīng)營良久,身為叛賊余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當然,蒙洛也清楚,秦諾沒有那么大的力量拯救整個辟東營, 所以他只要求秦諾盡力而為。 按照大周皇室慣例,宗室親王是不外封的,但在京郊也會有廣闊的封地莊園,并且有三千的私兵名額。 如今朝野上下尚武之風濃厚,實際cao作中,很多王爺?shù)乃奖h不止三千,更別說像秦健這種野心勃勃之人了。 秦諾所能做的,便是趁著王府親兵擴張的功夫,將辟東營的一支兵馬調(diào)入自己麾下,同時向神策營的幾位打了個聲招呼,對辟東營劃撥來的兵馬妥善安置。 “王爺不怕此舉引來非議嗎?畢竟辟東營是叛賊余黨?!?/br> “非議又如何,我之前明哲保身,還不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鼻刂Z聳聳肩。他是看明白了,就算自己退避隱居,這世道也不容他,如此反而不如積極進取,至少要弄到自保的力量。 被秦諾的說法逗得直笑,霍幼絹笑完之后又皺眉問道:“辟東營多驕兵悍將,王爺只怕難以約束。” “先讓蒙洛帶著,中途接手,我也不指望他們能多么忠心耿耿,只希望看在本王按時發(fā)軍餉的份兒上,干好該干的活兒。”秦諾聳聳肩。 他事后仔細調(diào)查過,之前在溫泉行宮里劫掠殺戮的,都是秦健的私兵,辟東營作為禁軍五衛(wèi)之一,大周頂級的精兵,軍紀還算森嚴,總算不至于在大事未成之前,露出這種地痞流氓的嘴臉來。 霍幼絹笑道:“他們?nèi)羰锹斆?,應該能意識到,除了依附王爺,根本無路可走?!?/br> “只是這個蒙洛,王爺真要保下他的性命嗎?此人曾經(jīng)公開殺戮宗室,性情桀驁,非安分之人?!?/br> 秦諾摸了摸鼻子:“這事兒我也納悶呢?!逼鋵嵥麑ΡO旅陕逍悦@件事,并不抱太大希望,雖然按照自己的承諾,盡力周旋,替他在天牢里銷了戶,報了身亡,又更換了名字,但瞞不過有心人的。 從內(nèi)廷到兵部,幾方勢力卻都選擇了視而不見。也許蒙洛只是個小人物,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只要自己面上做得好看,都懶得追究了。當然,更可能是他們壓根兒沒工夫關心這點兒小事,如今朝野上下的目光都在秦聰?shù)纳眢w狀況上。 風景如畫,美眷如花,兩人之間談論的卻不是風花雪月,滿口都是朝中大事。 “不談這些掃興的事兒了,今天好不容易能出門見一面,我有帶禮物送你?!鼻刂Z轉(zhuǎn)過話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錦盒。 在霍幼絹滿含期待的目光中打開。 兩人之間常有來往,秦諾經(jīng)常弄些新奇古怪的小東西當做禮物送給霍幼絹,有時候是一件親自設計的精巧首飾,有時候是實驗室里新制作的香料,有時候是王府特制的新奇點心。而這一次,是幾副畫。 霍幼絹真的驚訝了,她這些日子接觸下來,早發(fā)現(xiàn)秦諾并非傳說中的呆笨之人,但是不學無術是真的。在她看來,應該是秦諾少年時候?qū)m中生存不易,為了明哲保身,故意裝作呆笨的模樣,也因此沒法好好學習課業(yè),很是遺憾。 但眼前這幅畫是怎么回事兒? 筆觸并不是如今流行的工筆描摹,只是簡單的黑色線條勾勒,卻意外生動可愛。圖畫中是一個身穿長裙的女孩,只有巴掌大小,胖嘟嘟的模樣。 第一幅是女孩捧著書卷,坐在窗前,第二幅是走在樹林中折花,人面桃花相映成輝,第三幅是桌前吃點心,點心可愛,人更可愛。 從頭發(fā)衣裙上,霍幼絹一眼認出是自己。畫的都是兩個人幾次見面時候的場景。 “此種風格的畫作,幼絹竟然從未見過。”霍幼絹愛不釋手,滿臉驚嘆。 “喜歡嗎?”秦諾得意洋洋地問道。眼前的四幅畫是用了后世卡通畫的風格,當然超出這個時代人的想象。秦諾前世業(yè)余愛好就是畫畫,也算琴棋書畫勉強沾邊了。 “喜歡,很好看,雖然跟大家之作不同,但是真的特別有趣,幼絹無法形容?!被粲捉亹巯У乜戳艘槐橛忠槐?,總算抬起頭來,好奇道,“王爺是從哪里學來的這種畫作,師從何人?當世名家,幼絹竟然未曾聽過有這種風格的?!?/br> “本王之才,天授之?!鼻刂Z得意地自吹了一句。 霍幼絹瞪了他一眼,又仔細看畫中細節(jié),越看越是歡喜,能描摹地如此細致,那人對自己,必定是深情一片,更是感動地無以復加。 看了片刻,她又注意到圖畫的筆觸,似乎是用粗疏的顏料畫成,卻意外鮮明。 她伸手撫摸辨認,問道:“這不是用普通的畫筆,難道是用炭筆所描繪的?” 真是聰明。秦諾爽快地點點頭,“是我之前吩咐工匠制作的炭筆,用木材為料,中間包以炭芯?!?/br> “木炭易碎,且不易著色。如何能讓色澤如此濃厚?” “其中加入了石墨等物,打成粉末,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攪拌,然后用鐵管按壓成細細的芯兒,之后外面包上竹篾子,然后削圓……”秦諾簡單介紹著簡易版鉛筆的制作經(jīng)過。 來到這個時代,秦諾一大頭疼的就是毛筆的使用,自己一手字歪歪扭扭跟蚯蚓似得,當然原主也是差不多水平。 所以他專門讓木匠仿照著前世的鉛筆,制作了這種古代版本的。也是經(jīng)過多次試驗,才掌握了精準的配比。雖然手工制品,終究不如后世機床制造的工業(yè)產(chǎn)品完美好用,但日常書寫繪畫已經(jīng)足夠了。至少畫卡通畫是沒問題了。 當權(quán)貴就是這么爽!一個念頭就可以指揮著幾百人為你團團轉(zhuǎn)。 早就預料到霍幼絹會有興趣,所以秦諾這次隨身帶了幾支。一邊說著取了出來。 霍幼絹接過,仔細看了半響,突然說道:“此物可以大行!” 秦諾卻不以為然?!霸靸r太昂貴,難以普及?!?/br> 鉛筆在后世價格低廉,是因為大批量的生產(chǎn),任何東西,如果需要手工制作,那么耗費的人力物力折算成成本,都是一個不小的數(shù)字。 霍幼絹立刻道:“剛才王爺所說,此物最耗費人力者,乃是其外圍的竹篾套,倘若將這一點改良,其外圍是可重復使用的木套,應該能大幅度降低成本?!?/br> 秦諾驚訝,想不到眼前女子,從鉛筆都就能聯(lián)想到自動筆的概念了。不簡單! 想起小學時候使用的能夠更換筆芯的自動鉛筆,秦諾感慨萬分。 “甚至連竹篾套也用不起的,可以直接以棉布重重包裹,將來貧寒學子也能使用了。”一邊說著,霍幼絹眼中范起亮光。 秦諾委婉地提醒道:“就算將筆的成本降至最低,這種筆也需要白紙上寫才能字跡清楚?!?/br> 霍幼絹頓時泄氣了,差點兒忘了這個。鉛筆比起普通的毛筆來說,是易于攜帶,書寫方便,成本低廉,但是其筆跡也較為淺淡模糊,所以必須得是極白的紙張上寫才好。 這個時代的造紙工業(yè)已經(jīng)頗為發(fā)達了,但大都是泛黃的粗紙。純凈的白紙,依然價格不菲,普通學子日常練習絕對用不起。而毛筆因為著色濃重,就算在粗糙的紙張上依然字跡清楚,所以才大行其道。 想要讓高質(zhì)量的白紙降低價格,紙張的漂白工藝必須大規(guī)模流程化生產(chǎn)。這就需要多項科技才能完成。所以生產(chǎn)力的推進,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須方方面面提升。 雖然無法如想象中普及,但是霍幼絹還是興致勃勃地將幾支鉛筆帶了回去。 天色不早,兩人依依惜別。 目送著霍幼絹遠去,秦諾也緩步下了臺階。 屏退了侍從,他一個人走在林間。黃昏時分,天色漸漸沉暗,不知從哪里飄來了片片陰云,遮蔽了天幕。 絲絲細雨飄零而下,打在樹葉上簌簌作響。站在太液湖邊上,遙望著細雨朦朧的湖面,心情卻是一片晴朗。 來到這個時代轉(zhuǎn)眼已經(jīng)一年了。 秦諾確實感覺自己很幸運,在這個時代,還能找到一個與自己志趣相投的未婚妻。 正想得入神,身后的方源低聲喝道:“誰?” 秦諾轉(zhuǎn)過身去,林間小道里,一個灰色衣衫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 “公子勿驚。是我家主人,想請公子前去一會。” 來人一邊說著,挑高了斗笠,露出一張俊逸深刻的容顏,灰藍色的眼睛湛然有神。 是上次那個叫藍耳的車夫,他應該是裴翎的近身侍衛(wèi)吧。 裴翎要見自己? 秦諾略一猶豫,點頭道:“帶路吧?!?/br> 第51章 良配 跟著藍耳沿著曲折的小道向前, 不多時到了一艘湖畔的畫舫上。 曹琦也在,見到秦諾, 拱手為禮, 笑道:“王爺,久見了。” 秦諾點點頭,又好奇地問道:“大將軍想要見我?” “主公確實有要事與王爺相商?!币刂Z往正廳走去, 曹琦嘴上恭敬有禮, 但對裴翎為何找他, 卻絲毫不漏口風。 到了門口, 曹琦停下腳步, 笑道:“方侍衛(wèi)不妨在外廳略作休息?!?/br> 秦諾沖著方源點點頭, 讓他跟著藍耳退下去。自己跟裴翎的關系還不算差, 應該安全無憂。 推開房門, 果然見到裴大將軍坐在桌前。他正在沏茶,一身天水碧的外衫,邊角點綴著竹葉紋飾, 溫雅清華,氣度無雙。與其說是武將,更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的貴公子。 見秦諾進來,他起身相迎。秦諾想了想,躬身一禮。 雖然兩人都是一品的爵位,但裴翎上次對自己也算有救命之恩。 裴翎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像是嘲諷,又像是玩味兒, 他略往旁邊退了一步,淡然道:“淳王爺不必客氣,你貴為一品親王,裴翎如今投閑置散,實在受不得此禮?!?/br> 門邊陪客的曹琦眼睛眨了眨,看向主公,又看了看秦諾。 一模一樣的開場白哦。 秦諾簡單一禮,站起身來,笑道:“非是為尊卑,只是感激上次裴大將軍救了舍妹?!?/br> 裴翎盯著秦諾,一本正經(jīng)地嗯了一聲,然后說:“足見我與王爺之間頗有緣分?!?/br> 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秦諾頓時明白,眼前之人已經(jīng)知道了,那天晚上根本不是秦芷,是自己假扮的。 其實想想也對,只要簡單打聽一下,就知道,十三公主根本沒有離開皇宮。所以那一晚是誰,不言而喻。 秦諾有些尷尬,咳嗽了兩聲。 曹琦在旁邊大惑不解地看著兩個人。 從他的表情,秦諾讀出,這個家伙是完全不知道的,那一晚是自己改扮女裝這件事兒。 還好,裴大將軍至少懂得尊重別人的隱私。 秦諾稍稍放下心來,徑直問道:“不知大將軍今次找我前來,是為何事?” “是有些事情想要與王爺商議。”裴翎一邊說著,引著秦諾在桌前坐下。 “不知王爺對如今天下大勢如何看待?” 第一個就是如此王霸之氣四溢的問題,秦諾湊到嘴邊的茶水險些噴出來。天下大勢,半年之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人向他詢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