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復思量此事首尾，只能以路遇劫匪收場。否則，自己很可能會被某些勢力誤以為是裴翎的同黨，從而面對無窮無盡的麻煩。

    此時此刻，秦諾心中無比窩火，他更肯定了一件事，那個藍耳，普通的車夫，會有那么好的武功嗎？多半是借著送自己回家的路上，順便刺探一下身份。還真是勞動那位大軍師費心了。

    只希望裴大將軍一黨從此明白自己無端牽連的委屈，不要再上門接觸自己了。

    很遺憾，這個訴求在第二天就宣告破滅了。

    看著手搖折扇，一派仙風道骨的儒生，全然不見昨日見面時候的邋遢，如今的曹七一身寶石藍交領(lǐng)長袍，人模狗樣，風姿上佳。

    秦諾有心將人攆出去，奈何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是一個捧著滿箱子金銀珠寶的笑臉人。

    只能吐槽一句，這么冷的天氣還要扇扇子，裝x也要有個限度，怎么沒凍死你。

    見到秦諾出來，正廳的曹七立刻起身，躬身行禮后，笑道：“在下霹靂營左軍參贊曹琦，族中行七，王爺叫我曹七就好。今日是奉了南鄉(xiāng)侯之令，將昨日王爺失落的財物奉還?！?/br>
    然后扇子一揮，八個兵丁將四個沉甸甸的箱子奉上。

    曹琦從容笑道：“聽說王爺昨日微服出行，卻在路上遭遇劫匪擋道，這些兇人不僅殺害了王爺數(shù)多侍衛(wèi)，竟然險些危及王駕?！?/br>
    秦諾一本正經(jīng)地接話話題：“幸好有霹靂營軍士路過，才救了本王?！?/br>
    “是王爺素來仁厚，自然能逢兇化吉。之前南鄉(xiāng)侯忙著清理戰(zhàn)場，沒有來得及將王爺?shù)碾S身財物送回。今日特意命令在下送回，也能暫慰那些為護王駕而奮力作戰(zhàn)的英魂。”

    秦諾本想著拒絕，但最后一句話入耳，又改變了注意。此番送命的侍衛(wèi)，他本想著厚厚撫恤，正愁著銀錢不夠。如今裴大將軍將銀子送上門來，正是雪中送炭。

    反正自己是替他擋災(zāi)，這筆銀子收的也不虧心。

    秦諾揮手命李丸帶人將財物手下，沉聲道：“裴大將軍和南鄉(xiāng)侯的心意，本王已經(jīng)明白了，今早本王已經(jīng)派人回過衙門，此事為盜匪截殺，想來衙門很快就會定案?！?/br>
    曹琦面露喜色，本以為面對這個傳說中的呆笨王爺，會多費唇舌，沒想到行事如此干脆利落。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笑道：“王爺真是聰慧異常，在下這邊還有幾個算學疑難。聽說王爺對算學一道頗有……”

    不等他把話說完，秦諾就開口打斷道：“什么算學，本王竟然從來沒有聽說過？”臉色漆黑，瞪著對方。別得寸進尺了。

    曹琦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第一個目標是達成了，第二個目標看來要很久才能實現(xiàn)了。好在關(guān)鍵的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得到，開天弩的研發(fā)不受影響，之后再慢慢尋找機會吧。

    離開了王府田莊，曹琦很快返回霹靂營。

    一眼就看到，自家主君正在桌前，擺弄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鐵圈鐵架鐵管等物，旁邊還有幾十個杯子碟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使用的。

    一身白衣，風采清絕的大將軍裴翎頭也沒回，隨意問道：“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回稟將軍，一切順利。既然此事定性為劫匪，正可以出兵將附近清掃一邊，尤其那些窺伺南營的小賊，一網(wǎng)打盡。”

    “恩，略教訓教訓就算了，也不必太過大動干戈。”裴翎簡單吩咐著。

    “只是……”曹琦略一猶豫，還是說道，“早就聽說這位九皇子天生呆笨，文學功課都一塌糊涂，沒想到幾次接觸下來，雖然確實文采平平，但為人靈秀，似乎并非傳言之中的呆笨之人啊?！?/br>
    “宮中之事向來虛實難辨，九皇子的生母陳妃當年與葛賢妃不合，陳妃早逝，這些年葛賢妃在宮中權(quán)勢極盛，污蔑一個不得寵的皇子輕而易舉。”裴翎隨意道。“而且陳妃也為霍皇后所厭棄，若非九皇子呆笨，只怕未必能平安長大呢?！?/br>
    “主公是說，這九皇子是故意裝傻保平安？”

    “也有這個可能，但真真假假，何必追究?！迸狒嵛⑽⑿χ?/br>
    “但是，那算學之事……”曹琦想到那讓他抓耳撓腮的公式，不明白其中原理，他只怕死也不能閉眼。

    “不必心急。他明哲保身，卻無端被牽連到刺客事件之中，險些命送黃泉，這些日子想必都不愿與我們接觸了，日后再說吧。我也有很多好奇，想要了解呢。比如桌上的這一套東西?！?/br>
    目光落在桌子上，曹琦終于忍不住問道：“主公，這些都是什么??？”

    “我讓趙鼎將那位淳王爺定制的東西原樣復制了一套送來，還有另一家琉璃鋪子，也將東西送到了，就是不知這些是干什么用的。”

    裴翎微微笑著，想起兩次見面中，少年讓人驚訝的方方面面。

    第27章 溫泉行宮

    目送著曹琦離開，秦諾松了一口氣。立刻叫來李丸，吩咐他將收下的財物都分派給諸位身亡侍衛(wèi)的家人親眷，然后吩咐道：“安排馬車，咱們明天就返回京城?！?/br>
    再來這么兩三趟，可真受不了了，而且他萬萬不想被當做裴翎的同黨，自己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閑散郡王，實在沒有本錢卷入這種龐然大物的斗爭之內(nèi)。

    第二天大清早，秦諾就啟程返回京城。方源傷勢太重，先留在了莊子上休養(yǎng)。

    回了京城，東泊回來稟報了府中這段時日的內(nèi)務(wù)。一位老王爺壽誕，另有一位郡王夫人生產(chǎn)，府中都按照份例，送了一份賀禮。除此之外，便沒有什么事情了。

    秦諾最關(guān)心的秦健的麻煩，也終于出來了結(jié)果。

    秦健一直閉門不出，聲稱重病。但秦聰依然下旨斥責了德親王，勒令他閉門思過，并在前天的凌晨，親自前往宮門口，接見了跪地請愿的太學生代表。

    據(jù)說秦聰金口玉言，向眾人許諾廢止了秦健的職務(wù)，但同時也為兄弟分辨，說德親王一片孝心，才導致了這樣的失誤，是他這個為君上的沒有管束好兄弟。

    一時間朝野上下對新帝秦聰交口稱贊，性情仁和慈愛，孝悌父皇，關(guān)心臣僚，又體諒兄弟。

    事件的中心人物秦健繼續(xù)閉門思過，他原本就閉門不出，謝絕訪客，因此也沒什么變化。聽說連辟東營也要連同問罪，因為秦健當時派去驅(qū)趕史官的都是辟東營的兵馬。

    在這樣的大事遮掩下，淳親王在城外莊子上遇到惡匪劫道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秦諾在府中呆了數(shù)日，并不見有異常情況，中間京城五成兵馬司的人過來走了一趟，問了些事情，便將此事徹底定案為江洋大盜截殺微服出行的倒霉郡王。

    秦諾徹底放下心來，全心全意投入到研發(fā)上。他在府邸后花園里專門開辟了一處實驗室。

    將器皿管道布設(shè)好，第一批出爐的香水皂已經(jīng)制作完成，秦諾親身試驗了一下效果，之后又調(diào)配了其中的配料，最終設(shè)計出了兩款產(chǎn)品。

    一款摻入野菊花汁清香怡人，能去痘嫩膚，光澤容顏，一款是桂花味道，濃郁醇厚，潔面之后香氣隨身，經(jīng)久不散。絕對都美容養(yǎng)顏的上品，而且純天然無污染。

    第一批最終成品只有十二塊，秦諾都送給自家府內(nèi)的人嘗試效果了。還送了一塊給在田莊養(yǎng)傷的方源。

    因為私底下聽李丸說了秦諾遇刺的經(jīng)過，東泊對方源一改之前的冷淡，極為友善照顧，幾次送藥送物都格外積極，同時狠狠唾罵了一頓京城的治安。

    剩下幾塊，都送給了秦勛的寵妾們。最近秦諾才知道，秦勛這小子年齡不大，后宅竟然已經(jīng)有了十幾個美妾了，真是完美繼承了景耀帝的種馬屬性啊。

    為了提升商品檔次，秦諾專門設(shè)計了精致的包裝，當做禮物極為精巧。秦勛拿回去之后，竟然直接導致了一場后宅撕逼大戰(zhàn)，這是秦諾萬萬沒有想到過的。

    直到秦勛焦頭爛額地急匆匆跑過來，向自己繼續(xù)索要。秦諾從聽說了此事，囧囧有神。

    他立刻承諾從第二批中挑選最好的送給他使用。

    聽說還要在商鋪里販售，秦勛來了興趣。立刻開始打聽利潤如何，產(chǎn)量多少。

    “這種小東西，利潤并不豐厚。”對秦勛的疑惑，秦諾的說法是，自己新近招攬了一個通曉醫(yī)術(shù)的門客，擅長調(diào)制各種湯藥補品，這手工香皂，正是他祖?zhèn)髅胤街?，用料是各種珍稀的藥材和花木。

    秦勛聽說用料珍貴，立刻打消了探聽的念頭，這種東西售價昂貴，只有貴婦人圈子才用得起，售賣范圍太狹窄，而且成本高昂，肯定賺不了多少錢。

    秦諾本來也沒想著賺大錢，他又不像很多宗室一樣，每天窮奢極欲，養(yǎng)著數(shù)以百計的美人和各色戲班子歌舞團乃至斗場衛(wèi)隊。只要能過上富足平和的生活，對他來說一切足矣。

    第二批開始試著在名下的商鋪中販售，銷量還不錯。后宅婦人之間，有她們專屬的交際圈子，經(jīng)過秦勛后宅美人的宣傳，香皂的效果很快傳遞開來。

    秦諾沉浸在科學實驗之中，隨著天氣日漸寒冷，府中一切風平浪靜。除了東泊會抱怨府中炭火消耗的太多以外。

    “王爺，您不知道，如今外面炭火漲價漲得厲害。”炭火消耗太多是因為秦諾的實驗室。

    這些天，經(jīng)過數(shù)次失敗的試驗，秦諾已經(jīng)能提純出高純度的酒精了，試驗的成功讓他心情極為明朗。

    “炭火為什么會突然漲價呢？今年的冬天好像也沒有比往年更冷吧?！?/br>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有jian商在囤積呢。聽說最近連同傷藥也在漲價呢?！?/br>
    “傷藥漲價？”

    “是啊，昨天去為方侍衛(wèi)拿藥的時候，聽藥店里的人抱怨了一嗓子?！?/br>
    秦諾心神觸動，冬天到了，炭火漲價還說得清，但金瘡藥等藥材價格暴漲，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德親王府內(nèi)。

    傳旨的內(nèi)監(jiān)總管王公公快步走出正廳，雖然身后的王府管家連聲賠笑，依然壓不住王公公滿臉的怒色。

    拂袖出門，上了馬車，走在回宮的路上。馬車內(nèi)小太監(jiān)伶俐地奉上茶水。

    “師父，快喝茶，火大傷身啊?！?/br>
    王高歌接過抿了一口，總算稍稍壓下去怒色，冷哼一聲：“圣上寬和，竟然還如此張狂?！?/br>
    “德王爺只怕還沒轉(zhuǎn)過彎來?！毙√O(jiān)陪笑著。

    王高歌嘆了一口氣，今次他是奉旨前來訓斥德親王秦健的，這是個內(nèi)廷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棘手活兒，被塞到他手中。

    早已預料到這一行不會很舒坦，但從頭到尾連人都沒見著，被晾在正廳吹了大半天的冷風，這樣的待遇絕對出乎他預料之外了。

    說什么病重不便迎接天使。這德王爺太囂張了！還不明白這天已經(jīng)變了，上頭那位可不是寵著他任憑胡鬧的先帝了。

    哼，等回宮要好好向太后娘娘告上一狀。

    德王府里，看著馬車走得不見蹤影，管家總算松了一口氣。

    匆匆回到寢殿。偌大的殿內(nèi)空無一人，原本服侍的婢仆都退避了出去，只有床腳邊跪著一個小太監(jiān)，瑟瑟發(fā)抖。

    “你起來吧，這次演得很好，待王爺大事成功，少不得你一個功勞?！惫苁聡@了一口氣，吩咐道。

    剛才躺在床上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德王，而是這個容貌酷似的小太監(jiān)。

    幸好王高歌自持身份，闖進寢殿也不敢過分威逼宗室，只看到了縮在床上的人影罷了。

    至于德王本人，根本不在府中。

    管事強壓下忐忑的心情，遙望窗外。天邊的陰云一重重壓下來，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繁華的京城，依然處在年節(jié)將至的喧囂熱鬧中，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危機。

    因為年關(guān)將至，一連串的都是好消息。

    首先，北方迎來了難得的大雪。

    瑞雪兆豐年，厚厚的積雪不僅昭示著明年的豐收，更有一個重要的意義。

    北朔要退兵了！

    北朔的戰(zhàn)事一直僵持著，如今迎來了大雪，雪天行軍不易，糧草更加艱難，這一戰(zhàn)肯定無法持續(xù)了。

    南朝那邊也沒有過分的動靜，新上位的烏理國主似乎正在忙于鎮(zhèn)壓國內(nèi)的反對勢力，肅清政敵。一切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新帝秦聰繼位的第一年，看來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年頭。

    眼看著天氣一日比一日冷，新帝一道旨意，要去溫泉行宮過冬。

    溫泉行宮建在京城西邊，位置開闊，景色優(yōu)美，不亞于京城的皇宮。整座宮廷都是建筑在溫泉之上的，經(jīng)受地脈烘烤，天然溫度和煦，連冬季都溫暖如春。每年大周的天子，都會在冬天駕臨此地。

    有體弱畏寒的，甚至會一住小半年。幾乎整個朝廷都挪到了行宮里。

    其實秦諾的長水莊也是這一道溫泉的附屬，當然只是支脈中的支脈。

    皇帝御駕前往，不僅朝中重臣，連同宗室大多都要隨同去過冬的。

    而今年的隨行規(guī)模又遠比往年更加龐大，也許是秦聰剛剛繼位，不放心將一幫年富力強的兄弟留在京城，也許是想要體現(xiàn)一下新帝仁慈，關(guān)愛兄弟，有福同享的和樂場面。總之，連秦諾這種小透明王爺，都分到了隨駕的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