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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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欄是純黑色的背景,上頭慢慢地,出現(xiàn)了一個個白色的小字。黑白對比刺眼,生硬地讓人眼睛發(fā)酸。 “對不起?!?/br> “一直以來瞞著大家,戴著口罩直播,是擔心被現(xiàn)實中的人認出來……雖然在直播圈里,我的人氣還差得遠,大概也不值得扒?!?/br> “論壇里的照片都是真的,我確實是個殘疾人?!?/br> 何有時笑得微微發(fā)苦,盡管已經(jīng)蓋住了攝像頭,她的緊張感卻一點沒少。面前這個一尺見寬的屏幕,仿佛有無數(shù)惡意如黑色潮水朝她涌出來,快要將她溺死其中,與以前那些視線沒有差別。 以文字代替聲音,就能掩飾她此時幾乎失聲的恐懼了。 “有時候,會覺得很難,特別難?!?/br> 打完這行字,何有時又拖著光標一個字一個字刪掉。她說不下去了,生活艱辛不足為外人道,說多了反倒矯情。 在線的兩萬人都看到光標一跳一跳靜默了十秒。然后重新輸入:“感謝大家陪我一路走到現(xiàn)在,謝謝。” 她心里藏著千萬話,能與人說出口的,不過這么幾句。何有時又看了眼攝像頭,蓋得嚴嚴實實,她做了自己這一晚上一直想做的事,打開了彈幕功能。 攝像頭蓋著,這樣,即便看到了再扎心的彈幕,她露出再難看再惶恐的表情,也不會被人看到。 下一秒,千百條各色彈幕涌入,都是在系統(tǒng)提示“游客彈幕功能已開啟”的瞬間發(fā)出的。 【支持悠悠姐!】 【論壇照片美哭了,全身都在冒仙氣!】 【男朋友是學醫(yī)的,悠悠姐腿怎么樣了?】 【悠悠姐是要走嗎???不直播了么???】 【我也好像聽到了要退圈的意思……快告訴我是錯覺……】 “不會退圈?!?/br> 何有時承諾一樣開了口,一點點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會退圈的?!?/br> 指尖慢騰騰挪到攝像頭的蓋子上去,抖得厲害。 這一瞬間,她腦子里閃過很多畫面。 人生頭二十二年規(guī)行矩步,父母恩愛,朋友不缺,高考順利。沒經(jīng)過什么風浪,也沒做成過一件大事。 活得寡淡,也掩不去每一點小歡喜。 她人生前二十二年的所有美好,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飛速閃過,卻全都在二十二歲那個轉(zhuǎn)折點被喊了停。 車禍,開放式骨折,復健失敗,被嘲笑,被指責,被拋棄,讀研退學,與爸媽幾乎斷絕關(guān)系…… 像行走的列車從正軌被硬生生推到廢棄軌道上,此后畫地成牢,再沒能走出過一步。 何有時手指僵硬,幾乎是機械地一點點挪到攝像頭的蓋子上,滿屏彈幕以最小的五號字堆成墻,全是來自陌生人的鼓勵。 她鼻子一酸,打開攝像頭。然后摘下戴了半年的黑色口罩。 “這就是我?!?/br> 彈幕墻在幾秒內(nèi)消失,沉默。 屏幕上的臉不如其他主播一樣精致,長期作息顛倒,心事繁重,黑眼圈重得厲害,并沒有論壇照片里那么仙。她也從沒炒過美女主播人設(shè),直播間簡介從來都是簡簡單單“as|mr”四個字母,沒聽過這詞的游客怕是壓根不會點進來,仿佛隨遇而安,連吸粉這件事都做得敷衍。 何有時擦干凈眼淚,直播這半年以來,頭回正視攝像頭。 “這就是我。” 她一字一頓重復了一遍。 下一刻,更多的彈幕涌進來。 * 今日,正是立冬,氣溫驟降8度。 卻是她兩年來,心最熱的時候。 第24章 “大家不要再打賞了,謝謝大家, 真的萬分感謝?!?/br> 私信列表堆得滿滿的, 彈幕又堆成墻,電腦卡得鼠標都動不了, 何有時只能屏蔽掉游客私信, 還特意在個人簡介那里解釋了下。 她平時下播從不會準時兩點半整, 總會拖拉幾分鐘,今天更是如此,一句謝謝說了十幾遍, 大概是觀眾都看不下去了,彈幕數(shù)量減少了些,何有時才關(guān)掉直播。 她在小小的臥室里,困獸一樣走了十幾圈。牙齒在顫, 心口在顫,一種名為后怕的情緒涌上來, 其中也夾雜著巨大的歡喜。 胖橘都被她嚇醒了,輕手輕腳地扒開門縫鉆出去,過了會兒, 給她叼回一袋子牛軋?zhí)莵怼?/br> 這是在茶幾下的小抽屜里放著的, 何有時心情好的時候喜歡自己做點糖吃, 胖橘就記住了位置,拿過來討她歡心了。 何有時揉了揉它腦袋, 把它抱在腿上開始自言自語, 這也是她以前就有的習慣了。長期宅在家里的人缺少溝通, 口語表達能力退化得厲害,又找不到傾訴的人,她就說給胖橘聽,盡管這個小聽眾太沒良心,常常聽不了兩句就瞇著眼犯困了。 “今晚……” 這回卻不一樣,何有時只開了個頭,胖橘還沒犯困呢,她自己就說不下去了??ず冒胩欤墩艘恍?,何有時噗嗤笑了。 她頭回順從自己的心意,翻出手機,給秦先生發(fā)短信。 今晚的心情跟坐了過山車似的,跌宕起伏走了一圈,絕望、震驚、狂喜、后怕……她有太多的話想說,更有一種以往從來沒有過的沖動涌上來,困獸一樣,焦慮得四處撞。 想聽到回應。 想被人夸一句,夸一句“有時你真勇敢”什么的。 或者什么都不說,只隔著電話,對她笑一下就好了。 二十六鍵,她打字速度很快,今晚積壓的情緒卻都在編輯短信的五分鐘里慢慢冷卻了。有時回頭再看,????灤戳肆礁鲆趁媯?么駛菇們櫚煤堋 何有時有點喪氣,想了想,沒舍得把已經(jīng)編輯好的內(nèi)容刪掉,通通剪切到了備忘錄里,留著以后慢慢回味。 這下,想被回應的心沒消解,反而更強烈了。她盯著“秦先生”三個字看了好半天,鬼使神差地打了個電話過去。 嘟聲剛響了幾秒,何有時不經(jīng)意間看了眼時間,猛地意識到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剛剛升起的沖動立馬散了個干凈,忙掛了電話。 懊惱得厲害,心說自己真是魔怔了。半天前才剛從慕水人家回來,那會兒她還想著以后要跟秦先生減少來往,卻又在凌晨這么個不合適的私人時間打電話,秦先生會不會覺得她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何有時又往壞處去想了。手機震動的瞬間她差點把手機丟出去,一看,果然是秦深的電話。 她手忙腳亂接起來,一開口就忙著解釋:“剛剛不小心打錯了?!?/br> 秦深:“……” 何有時屏住呼吸,豎直耳朵聽,生怕秦先生被她吵醒會犯起床氣。誰知秦先生不僅沒惱她,還笑了下,是一聲輕輕的“呵”。 挾起的氣流輕輕得撞了下耳膜,像沖著她耳朵吹了一把火,帶開一大片燒熱。 “這是你頭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br> 秦深慢騰騰地反問,聲音沒往常正派:“打錯了?” 輕易識破了她的假話。何有時不好意思再扯瞎話了,找了個最穩(wěn)妥的話題:“秦先生還沒睡?是又失眠了嗎?” “沒,在想點事。” 秦深淡著聲答,筆記本里正在播的是他剛才錄下的視頻,從有時調(diào)出直播間公告欄打字時開始錄的,到她摘掉口罩,紅著眼說“這就是我”的樣子,全錄在里邊。 視頻不長,四分半,秦深循環(huán)播了好幾遍。此時畫面暫停在那幾行白字上。 ——對不起。 ——一直以來瞞著大家,戴著口罩直播,是擔心被現(xiàn)實中的人認出來……雖然在直播圈里,我的人氣還差得遠,大概也不值得扒。 ——論壇里的照片都是真的,我確實是個殘疾人。 ——感謝大家陪我一路走到現(xiàn)在,謝謝。 煙灰缸里倒著好幾個煙頭,他心里憋著股火,也揪著疼,一時沒能緩過來。 “秦先生,你還在聽么?” 秦深嗯一聲。 嗯完以后對面沉默了幾秒。秦深立馬福至心靈,明白自己這聲嗯太冷淡了,調(diào)整語氣補了一句:“我在聽,你繼續(xù)講?!?/br> 何有時無端想笑,咬著唇忍住笑,慢吞吞說:“我今天,做了一件事?!?/br> 秦深從十點開始等在直播間里,看完了幾個鐘頭的直播,在滿屏彈幕那陣也明白了事情始末。這會兒,他卻偏要明知故問:“什么事?” 哭過之后的聲音有點甕甕的,何有時喝口水潤了潤嗓子。 “一件特別特別好的事。” 秦深聽到她這么說。 * 等到掛掉電話,秦深唇畔笑意漸漸散了,打開了網(wǎng)頁。 發(fā)布時間沒超過30個小時的帖子,網(wǎng)頁上已經(jīng)能搜到好幾個娛樂新聞門戶的轉(zhuǎn)載了,微博上也有了相關(guān)話題。 信息時代,傳得最快的就是消息。 好在這個平臺說到底還是社交平臺,直播只是其中一個版塊,流量一般。有時又沒怎么經(jīng)營過粉絲,也沒宣傳過,她的粉圈地自萌,熱度就低,帖子還沒被大v轉(zhuǎn)載,相關(guān)微博下評論稀稀拉拉的。在平臺內(nèi)算得上是大事件,平臺外還沒多少關(guān)注,當真是萬幸。 可一個個“殘疾主播”的稱呼,還是扎得秦深眼睛疼。 夾著火星的煙灰掉他食指上,他垂眸看了眼,把煙尾掐滅,給江呈撥了個電話。 凌晨三點多,江呈睡得正香,被一個電話喊起來,看了看時間,還在犯迷糊:“哥?” “幫哥辦個事兒。” 聲音壓得極低,像冒著火的悶雷。江呈開口時的七分困意立馬醒了個干凈。 印象里,江呈就不記得這幾年他哥有這么跟他開過口,哪怕被公司里的事弄得焦頭爛額,也沒跟他提過半句,找他辦事更是破天荒頭一回,江呈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等他問清楚情況,再著急忙慌地打開論壇,連他這個局外人都覺得這事兒過火了。 五分鐘之后,還在熬夜加班整理主播跨年賀詞的劇務組被江呈一個電話罵了個狗血淋頭。開門見山,丁點不含糊:“誰讓你們在論壇放主播照片的?” 凌晨三點的電話,質(zhì)問的語氣,這倆信息加在一塊,劇務組長立馬戰(zhàn)戰(zhàn)兢兢:“放點花絮不是能把活動炒熱么……” “那你不能放點正面新聞?非得找這種花邊來炒?你拍誰不行,你拍人殘疾?涉及隱私的事你有問過人家主播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