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其實(shí)高嶺門的掌門和長老對(duì)門下弟子的這些破爛事也是知曉的,可也就象征性的管一管, 只要不撞在劍上,還真不會(huì)特意去查去抓。 因著早年有一位死心眼兒的弟子, 將規(guī)矩奉為準(zhǔn)則, 每一條都要遵守。可惜后來, 他入魔了。 是生生給憋瘋的。 瞧見靈璧走近,寒松的視線可不曾挪到過別處,一直落在靈璧身上。鼻尖傳來靈璧衣衫上的淡淡脂粉香氣,朱唇和臉頰上也不知是點(diǎn)著胭脂,還是天生就紅。 掃地僧說凡間的人心都黑求了,可在寒松看來,靈璧還是干凈的。若凡間大多是靈璧這般的,那他還真不知曉為什么掃地僧會(huì)看破紅塵了。 走近寒松后,靈璧的腳步不曾停歇,她繞過和尚走到了封鴻的凡人rou身旁才停下。 腳下踩著的石磚上被涎水浸濕,絲絲縷縷的銀線自封鴻的嘴角向下蔓延,靈璧嫌棄的從他身上邁了過去。抽出師尊的巨劍,她用劍尖挑著封鴻的下巴,將他的腦袋調(diào)轉(zhuǎn)到了正對(duì)著自己的方向。 聽寒松說完,靈璧知曉此刻師尊與掌門,連著北山寺的住持和尚,還有長石觀的封龍觀主中了封鴻道人的埋伏,被困在陣中一時(shí)出不來。 看著眼前這具翻著白眼的rou身,即便不愿承認(rèn),靈璧打心底對(duì)封鴻道人生出幾分敬佩來。因著若換了尋常修士,還真想不出這么缺德的招數(shù)。 即便是修羅海里的魔修里,封鴻這樣罪大惡極且自甘墮落,墜入魔道之人也就至多半數(shù),剩下的全是不得已方才入魔。 但按著近年來的統(tǒng)計(jì),即便是那一半罪大惡極且自甘墮落的魔修里,也挑不出幾個(gè)比封鴻道人更有想象力。 用七個(gè)娃兒的命魂來做陣眼,簡直是陰損到家了。師尊與其他幾位前輩,若是不動(dòng)手,叫封鴻逃脫日后定生靈涂炭。 可若是動(dòng)手了,七個(gè)小娃兒又有何辜呢?平白害他們丟了性命。師尊幾人背上人命的因果,道心受損以后就別想飛升了。 化神修士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動(dòng)靜之間有天地之威??蛇@威力并不能隨意使用,更不能肆意屠戮踐踏他人的性命。 靈璧還記得清清楚楚,曾有一次,巨劍尊者來山下城池中的飯莊里抓靈璧時(shí),恰好說書人講到了某某化神修士為報(bào)私仇,殺的血流成河橫尸百萬。 巨劍尊者停了以后嗤之以鼻,拎著徒兒的后領(lǐng)御劍離去。 “你師尊我什么修為?” 云頭之上,巨劍尊者的聲音被風(fēng)一吹,輕飄飄的沒有多少威懾力。 “化神。” 靈璧惦記著說書人后頭到底說了什么,隨口回了一句。 “你可曾見過我殺人么?” 巨劍尊者敲了敲靈璧的腦袋,捏著徒兒的下巴嚴(yán)肅問道。 搖搖頭,靈璧不曾見過師尊殺人。事實(shí)上,別說殺人了,洞府外頭棗木上生了蟲子,巨劍尊者都會(huì)一條條的捉下來,放生到別的樹上。 “唯有罪大惡極之人,你我才能用劍取其性命?!?/br> 也不知徒兒能不能懂自己的話,巨劍尊者揮手劈開云層朝著高嶺門所在的綿延高山上行去。 舊時(shí)的回憶如云煙般消散,靈璧起身站了起來,雙手握著劍柄,高高的抬了起來。 “和尚,我有個(gè)法子?!?/br> 因著二人此刻五感相連,靈璧甚至不用開口,寒松的識(shí)海中便出現(xiàn)了她的聲音。 正如靈璧與寒松之間有不知名的牽引,封鴻的真身與這具凡人的rou身相交更為親密。一道神念,即便相隔千里也能知曉彼此的境遇。 眼神一動(dòng),寒松的雙腳不聽自己的使喚,朝著靈璧走了過去。一步兩步,三步。冥冥之中似有什么牽引著,寒松身體被靈璧的想法cao縱。 “我既然能連上你,你能不能把封鴻的神念拉回來。” 拉到這具rou身之中,我再用師尊的劍刺死他。 反正他是罪大惡極之人,靈璧又是個(gè)沒出息的,壓根兒沒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化神飛升。與其讓你我二人的師尊為難,不如讓我們動(dòng)手。 寒松的識(shí)海中不住的浮現(xiàn)著住持和尚的神情,他便是北山寺除了掃地僧之外剩下的最后一個(gè)僧人了,總不能叫住持和尚也破戒壞了真身吧?那還有誰能來侍奉佛祖呢? “我且試試。” 蹲下身,不像靈璧嫌棄封鴻道人的狼狽,寒松毫不猶豫的將掌心貼在了他的前額上。與靈璧之間的那份牽絆啪的一聲斷掉,寒松的耳邊再次響起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轟隆作響的雷聲。 手背有雨滴跌落,絲絲涼意從腳底一直蔓延至了周身。 “你們可真是養(yǎng)了好徒弟?!?/br> 封鴻道人抬手揉揉眉心,那處傳來的痛意叫他皺起眉來,對(duì)著陣中的幾個(gè)人,開口頗為艷羨。 “可惜,還是嫩了些?!?/br> 第115章【二更】 “可惜, 還是嫩了些?!?/br> 同樣一句話,不僅是封鴻道人對(duì)著巨劍尊者幾人所說而已。幾乎就在同時(shí),蜷縮在北山寺下城池中一座宅院中的封鴻的凡人rou身睜開了眼,目光炯炯直視著寒松。 靈璧不用通感,也將他的話聽了個(gè)清清楚楚。 巨劍高舉而起,靈璧反唇相譏, 冷哼一聲道:“前輩, 你人都在這里了, 還說什么大話?” 若是寒松當(dāng)真嫩,也不至于能將封鴻的神念從千里之外拉到此地, 由此可證,寒松不光不嫩,反而厲害的很! 眼下要做的就是讓寒松穩(wěn)住,且忍住。即是通感, 那當(dāng)巨劍刺向封鴻胸口,恐怕寒松也會(huì)感同身受。 “哦?” 高山之上, 巨劍尊者一行人被封鴻困在了陣中, 一時(shí)半刻脫不得身。既然神念被拉來了,他也不躲藏,反而生出了與靈璧和寒松戲耍的心思。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道雖不是和尚,卻也是方外的出家人, 不說胡話的?!?/br> 嘴角兩邊硬生生的牽起弧度, 臉上在笑不假, 可封鴻道人的眼中并沒有半點(diǎn)笑意。叫他看上一眼,能在炎炎夏日里生出跌入冰窖中一半的感覺來。 抬手擦掉了嘴角的涎水,封鴻的手不曾落下,反而拱起腰,試圖去探向那鋒利無比的劍尖。 靈璧手中所執(zhí),是帶著師尊修為的本命神劍,躺在地上的雖說藏著的是封鴻的芯子,可rou身軀殼卻還是凡人不假。 在北山寺時(shí),封鴻為了將婦人的皮戴在自己手上,生生斬去了一截指骨。吃了院判給的傷藥才止了血,而今指頭也沒好利索。 不過才抬起一半,還未碰到巨劍時(shí),光是劍意便讓封鴻的指尖出了血。 劍氣凌厲,刺破了封鴻的手指不算,還順著傷口鉆進(jìn)去橫沖直撞。不多時(shí)的功夫,原本不過小米粒大小的血洞就變得如同大米粒了。 從傷口中涌出的血順著胳膊一路向下,浸濕了封鴻身上的道袍。這身道袍本就臟兮兮的,如今叫鮮血浸染,越發(fā)呈現(xiàn)一種令人腹中翻涌作嘔的顏色。 而寒松搭在封鴻前額的手指顫了顫,封鴻與靈璧二人誰也沒有錯(cuò)過這個(gè)信號(hào)。 “你也會(huì)跟著我一起疼?。俊?/br> 封鴻察覺到了寒松的指尖點(diǎn)在自己的額頭上,看樣子寒松不僅能監(jiān)視他的神念,還與自己感同身受。 我受傷,你也會(huì)痛。 寒松緊抿著唇不發(fā)一言,眉眼冷硬。筑基也好,結(jié)丹也罷,寒松有過比這疼上千倍百倍的經(jīng)歷,不過是手指頭被劍氣刺破,這點(diǎn)小痛甚至不能讓和尚皺皺眉。 掌心用力一按,他循著靈璧所說,將封鴻的神念困在了此地。 “小友無須費(fèi)力,眼下你就是讓我走,我也不會(huì)走?!?/br> 那邊幾位大能被他困住,除非有誰不想升仙了,否則是出不了這困陣的。哪里有眼前的寒松吸引力更大呢? 沒聽說過北山寺還有這樣的招數(shù),竟然能將兩個(gè)人連在一處,互通五感。 “奇哉!” 雙眼亮起,像深夜里點(diǎn)亮了火把。 “小友,你還有什么手段,大可都使在我身上?!?/br> 血淋淋的一雙手按住了寒松的腕子,生怕他將手抬起,二人的連接因此斬?cái)唷?/br> 靈璧見狀,心中莫名慌亂,就這么輕易的將封鴻的神念拖來,還真是讓人有種不真實(shí)的恍惚。舉著劍的手有些許顫抖,高懸許久,直到兩臂生出酸脹的感覺,她也遲遲沒有讓巨劍落下刺進(jìn)封鴻的胸膛。 倒不是她怕沾染人命,封鴻罪大惡極,殺了他天道不僅不會(huì)怪罪,恐怕還要降下功德呢。就算怪罪,靈璧也不害怕。 令她放心不下的是與封鴻互通五感的寒松。 方才不過是劍氣碰了下封鴻的指頭尖,和尚便能同時(shí)察覺到疼痛。若是一劍刺進(jìn)封鴻的胸口,為了讓他必死無疑,靈璧恐怕還要在他的胸口攪上一攪。 而一想到這些寒松也要同時(shí)經(jīng)歷,靈璧猶猶豫豫的反而不敢下手了。 “來?!?/br> 寒松緊閉的雙唇剛剛開啟,牙齒還未露出,聲音也尚在喉嚨之中。耳邊響起了一個(gè)他正要說,卻還未曾出口的字眼。 封鴻牢牢的拽著寒松的腕子,斜著眼睛看向靈璧。 “靈璧小友,和尚讓你動(dòng)手,他說自己不怕痛?!?/br> 寒松與靈璧相連之時(shí),靈璧能夠感知到寒松。而此時(shí)同理,封鴻也能感受到寒松。五感相通時(shí),甚至不用開口,寒松的心思在封鴻面前展露無遺。 余光看到靈璧時(shí),封鴻道人按捺不住笑出了聲。如果說自己與寒松五感想通,他無法在自己的面前隱藏情緒,那靈璧這里甚至用不著封鴻和她五感想通,光憑表情與眼神,他便能夠讀懂了。 “寒松小友,靈璧小友舍不得你?!?/br> 封鴻想起了溪谷之中初遇靈璧與寒松時(shí)的情景。 兩個(gè)小輩一看就是天定的姻緣,待在一處指定是要出問題的。你瞧瞧,這才過了多久,靈璧小友便藏不住心疼與憂慮了。 “嘖嘖嘖?!?/br> 封鴻心念一動(dòng),搖搖頭,和尚就是和尚。 “寒松小友讓你不要兒女情長,刺死封鴻就好。” 歪了一眼寒松,替他說出心聲之后,封鴻心里有些別扭。 “我可是真心待兩位小友的,幾次三番放了你二人性命,怎的就換不來你些許的不忍呢?” “那你忍忍?!?/br> 靈璧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將話傳進(jìn)了寒松的識(shí)海之中。 當(dāng)然,這不過是徒勞罷了,封鴻一樣聽的到。 樹枝分叉一般的光纏繞在巨劍的劍身上,噼啪作響讓人由衷的升起一股子畏懼。換了別人瞧見這把劍刺向自己,早就嚇的慌了神。 封鴻卻不然,他恨不得這劍快些落下,才好應(yīng)證自己的想法。 “靈璧小友,你磨磨蹭蹭的可不像個(gè)劍修呀?!?/br> 雙手緊緊扣住了寒松的腕子,封鴻還怕他跑了呢。 一狠心一咬牙,靈璧握著劍柄用力向下,朝著封鴻的心口處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