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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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殺了孫耀,鎮(zhèn)北軍群龍無首。孫耀是孫威獨子,現(xiàn)在孫威重出江湖主持大局,正集結兵馬,隨時可能舉兵大晉,即使瞿鐸現(xiàn)在并不想打這場仗。一旦孫威自南邊入侵大晉,瞿鐸亡大晉之心從未死,勢必聯(lián)北邊梁、陳兩國,到時便對大晉形成掎角之勢。加之皇上近來身體日益欠佳,各處也蠢蠢欲動?!?/br> 內(nèi)憂外患。 白驚蟄眼神驟暗。 怕是還不止這樣,應該還多一條—— 內(nèi)外勾結。 如若不是如此,為何鎮(zhèn)北軍會知道爹爹他們的行蹤,在虎口峽早做埋伏。如若不是如此,孫耀如何敢動爹爹。 “與南越開戰(zhàn)早在意料之中。孫威此次來勢洶洶。于我們來說,雖然是個將鎮(zhèn)北軍一舉殲滅的良機。只是金水一戰(zhàn)后,鎮(zhèn)北軍全部的火力勢必都將聚集在你身上?,F(xiàn)在京城局勢緊張,到時候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也不能將你帶走。一旦開戰(zhàn),你便要對上已經(jīng)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孫威?!?/br> “……蓁蓁,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他的手撫過她的眉眼,聲音壓得極低極低。 白驚蟄心口突然很疼,嘴唇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身體像是被什么充滿,又像是所有力氣被抽走,氣血倒流。 看著這樣的他,她手足無措,下意識俯下身,吻住他的一瞬才恍然回神。 兩個人皆是一愣。 她想要后退,身下的人卻一只手撐在榻上起身迎上來,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腦勺不讓她有半分退縮。 一陣眩暈之中,她躺倒在軟塌上。 白驚蟄閉著眼睛,心口緊繃到疼承受著,也回應著。 這就是他們逃不開的命運。 ☆、chapter 66 太陽剛起,草葉上還墜著點點晶瑩水珠。 一陣窸窣聲響起,一人一手拿著魚竿,一手拎著竹筐,悠閑地從及踝的草地上走過去,沾了露水的衣角上綻開一小朵一小朵深色,最后停在溪邊,放下手里的竹筐,找了塊干凈的石頭坐下,往魚鉤上掛了餌,抬起魚竿便甩了出去,輕輕一聲響,餌便墜入水中。 “鼻子還挺靈,都找到這兒來了?!迸赃呉淮髦敷业闹心昴凶勇曇魩Φ馈?/br> 方才坐下的人看著水面,“琦叔你幾乎天天來著釣魚,這樣都找不到那才奇怪吧。” 話音落下,兩人轉頭,正是白驚蟄和白琦,一大一小,相視一笑。 白琦回頭,忽然嘆氣,“你現(xiàn)在掛著這么大個魚餌扔下去,我是必須得咬了?早知道我就狠狠心早點去找你?!?/br> “明明是我跟琦叔都是釣魚的人。要是琦叔會眼饞這個魚餌,還扔水里去干嘛,自己在路上偷偷摸摸吃掉再回去不就好了?” 白琦扭頭掃了她一眼,啞然失笑片刻,“你這鬼靈精,又跟你琦叔裝糊涂?!?/br>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我這個鬼靈精不是一眼就被琦叔你被看穿了?” “嚯,這是在拐著彎罵我是老鬼靈精了?” “這話是琦叔說的,我可沒說?!?/br> “看看,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跟你爹越來越像了?!?/br> “這只能說明我是我爹的親女兒?!?/br> 白琦忽而默然,白驚蟄也沒再說話。 “真不打算放過你琦叔了?”白琦輕嘆一聲。 “當然不能放,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要放了琦叔,我怕是要在風吹日曬雨淋里死去活來,活來死去?!?/br> 白琦搖頭輕嘖,“合著這么些年我是白對你好了,現(xiàn)在還要拉我去風水日曬雨淋?!?/br> “沒辦法,誰叫琦叔攤上了我爹呢?攤上了我爹,自然我也就要黏著琦叔咯?!?/br> “得得得,父女倆都是臭不要臉的,我認了,認了,這總成吧?!?/br> 聞言,白驚蟄笑逐顏開,“成?!?/br> “以后的路……你想好怎么走了嗎?” 琦叔的語調忽然凝重嚴肅起來,白驚蟄明白他在問什么,垂下眼簾,默然良久,而后緩緩道:“既為人臣,忠君之事。白家軍這柄利劍若是因為鋒芒過盛而讓皇城里的那位起了什么心思,只要兄弟們都能有個好去處,我也跟琦叔一樣樂得清閑,天天跑這兒釣魚來。只是現(xiàn)在,內(nèi)憂外患,南境,至少永州城白家軍必須守住?!?/br> 聽完她的話,白琦半晌沒有言語,只是靜靜看著水面,抹了長嘆一聲,緩緩吟了一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無盡唏噓。 白驚蟄嘴角淺淺一彎,沒答話。 見她淺笑不語的樣子,白琦又是重重地嘆了口氣,“你這性子啊,屁大點事還能哭一場,結果偏偏是越遇到大事越沉得住氣,打掉牙也和血吞。你說你跟平常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一通折騰,或者直接嫁人算了,我也跟著你一起撂挑子多好。現(xiàn)在局勢越來越緊張,你還非得往上迎?!?/br> “那這不是沒辦法嘛?!卑左@蟄笑笑。 白琦又看了她一會兒,“真是不知道該說你命好還是命不好。從小到大,什么好吃的都吃過什么好玩得也都玩過。結果剛長大沒幾年,就遇到這么多糟心的事,還不能躲不能跑。要是能像個尋常人家的姑娘,及笄之后嫁人相夫教子,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是啊,像大多數(shù)的人一樣長大,再尋得一良人,成親,相夫教子是挺好的??墒钦l叫我是威風八面的白家軍主帥白守川的女兒呢。” “祁王呢?你去找過他,怎么說?” 白驚蟄笑笑,“果然什么都瞞不過琦叔。只不過我想做的事,就算是大羅神仙都拽不回來的。” 話音落下,兩人默然。 是大羅神仙都卸不下的擔子。 片刻之后,白驚蟄忽然輕笑出聲。 “笑什么呢?” “琦叔,你還記不記得我很小的時候說要跟修頤哥哥私奔的事。” 聞言,白琦也是忍俊不禁,“能不記得嘛。你是不知道,因你鬧這一出,一到私下里,我們這些人就拿這個狠狠氣你爹。你爹那個臉啊,都沉得能滴出水來了?!币幌肫甬敃r的場景,樂不可支。 可是笑過之后,卻又是無盡的落寞。 白驚蟄心下黯然,不過轉瞬即逝,勾起嘴角,“是嘛。我就記得當時爹爹讓我在祠堂罰跪,爹爹以前從來沒有打過我,我就問蓉姨,說爹爹是不是跟娘親一樣不要我了。蓉姨跟我說,我以后會是白家軍的主帥,肩上是扛著無數(shù)人的性命,怎么能因為兒女私情就拋棄一切不管不顧。小時候不懂,不過長大了就懂了。也沒覺得有什么,畢竟爹爹不常說,‘吃多少rou,流多少血’嘛?!?/br> 見她樂觀如斯,白琦心里卻愈發(fā)不是滋味,感慨,“是我們這一輩人不中用,社稷不穩(wěn),內(nèi)憂外患,逼得你們這些小輩非得舍命上戰(zhàn)場?!?/br> “爹爹和琦叔不也是這么過來的嘛?!?/br> 說完,白驚蟄舉目看向遠方,“希望再下一輩能平順安穩(wěn)地過完一生?!?/br> 話音未落,魚線一沉,白驚蟄忙提竿,一條沉甸甸的鯉魚。 “還真有你的?!卑诅粗囚~道。 “今晚的下酒菜有了。”白驚蟄拎著魚興沖沖道。 “那今晚不醉不歸?!?/br> “好,不醉不歸?!?/br> * 白驚蟄昨夜跟琦叔喝酒喝到深夜。其實多是在說話聊天,并未喝醉,不過現(xiàn)在一醒來,還是覺得頭有些昏昏漲漲的。今天還有事情要做,白驚蟄便讓阿春去端完醒酒湯來。 白驚蟄一邊等阿春回來一邊開始洗漱。 洗了個臉,感覺要清醒許多,隨手扯下架子上的面巾把臉上的水擦干,突然,一股箭氣破空襲來,白驚蟄陡然一驚,撤身避讓。 “噔”一聲悶響,一支長箭射進一旁的柱子里。白驚蟄倏爾看向窗外,只看到一個人影在對面屋頂上一閃而過。 這功夫好厲害。 白驚蟄暗自感嘆。 因為沒有察覺到殺氣,白驚蟄并未叫人追捕,折身將那支長箭拔了出來,抽出箭上掛著的一小卷信紙,展開,只有寥寥幾個字。 “今夜戊時,蓬萊閣?!?/br> 視線往下一移,瞳孔微微一縮。 信紙的右下角,一個似花似獸的花紋。 * 夜晚的蓬萊閣,依舊是燈火輝煌。 白驚蟄剛進門,就被一小廝直接往三樓引。 “客官請。”小廝推開一間雅間的門。 白驚蟄稍一遲疑,還是走了進去,身后小廝又將門輕輕關上。 進去之后,白驚蟄才看到一人面窗負手而立,縱頭發(fā)花白,仍身形挺拔,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物。環(huán)視一周,并未見到自己想見的那個人,不過她并不著急,既然這人知道用那花紋引她前來,必與元朗有些瓜葛。 “敢問閣下今天請我來這蓬萊閣所為何事?”白驚蟄出聲。 那人徐徐轉身。 而后兩人便開始相互打量對方。 白驚蟄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年過花甲,不茍言笑,看起來比琦叔還要兇上一分。一看便是什么高門大戶的當家之人。 “白將軍?!?/br> 那人緩緩往前走了兩步,“在下元杭?!?/br> 一聽這名,白驚蟄心里一緊。 元杭,元后之父,南越一代名相。崇元之變后便退隱山林,再無人知曉其蹤跡。 也就是說…… 他是元朗的外祖父。 元杭出現(xiàn)在這里,那是不是代表著元朗也回來了? 思及此,白驚蟄暗自欣喜。 “元先生?!卑左@蟄淺笑著道,并未多問及元朗。她與元杭這是第一次見面,還是謹慎為好。 金水一戰(zhàn),元杭早有耳聞,都說這個白驚蟄比起白守川不遑多讓,今日一見,看起來倒有那么點意思。 “白將軍,坐?!痹颊埶?/br> 白驚蟄便走到桌邊坐下。 元杭拎起茶壺斟茶,茶水倒入杯中的聲音將這無人說話的房間襯得格外寂靜,空氣都像是被這茶水拽著進了水杯里,緊得叫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