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燭光幽幽,照亮了滿室昏暗。 魏謹(jǐn)言一直沒動,見她鎮(zhèn)定的表情,訝然凝著她:“你不怕?” “怕什么?”隨意在一處蒲團(tuán)上坐下,她仰著臉反問他。 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她,魏謹(jǐn)言一撩衣袍,在她旁邊坐下,背靠著供奉香燭的臺子,漫笑道:“都被人關(guān)起來了,不是應(yīng)當(dāng)去敲門喊人來救?” 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徐九微略略調(diào)整了下姿勢,與他面對面坐著,訕訕地道:“恐怕在這里喊上一天都不一定有人過來吧?!备褐?jǐn)言進(jìn)來時她就看了一眼四周,基本沒有什么人在,看這殿中的破舊程度,更像是被荒廢已久。 況且他在這里,她自然就不怕了。后面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殿中只有一盞孤燈,光線依舊很暗,他霧里看花般看著那雙毫不避諱直視著他的眸子,有一瞬的怔忪,不禁恍然伸出手,想要撩起那垂落在眼角的發(fā)絲,半途中驀地醒神,在空中僵了僵后佯裝淡定的落下,順勢拂了拂衣袖。 “看來倒是變得聰明了些。”魏謹(jǐn)言垂下眼簾,低聲嘆息。 他的聲音太輕,徐九微沒有聽得不甚清楚,遲疑著問道:“你剛剛……說什么?” 他垂眸不語。 徐九微瞇起雙眼,不死心地追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雙腿自然疊在一起,魏謹(jǐn)言動了動身子,神色自若:“你不就是錦榮郡主?!?/br>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她有些火大,實(shí)在不喜歡他這種刻意裝傻的態(tài)度。 看她明顯動怒了,魏謹(jǐn)言臉上那一抹悠然的淡笑漸漸收斂,薄唇微抿,定定看了她片刻:“那你想聽我如何回答?” 她一怔。 俊美的面上表情變得陰沉而駭人,深深凝眸注視著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力度大到仿佛要將她的手腕捏碎,厲聲道:“明明已經(jīng)回來了,卻始終不曾來找過我,更與另外一個人有了婚約,還一起出現(xiàn)在我眼前……” 在那座別院里看到她時,聽到她在夢中喚著他的名字,他的心中充斥著失而復(fù)得的狂喜,卻在想起她的身份時猶如千刀萬刀自心頭刮過,巨痛難當(dāng)。他甚至懷疑她背叛了他,因而生出當(dāng)場殺了她的瘋狂念頭。 她不知道,那時他是如何克制才壓抑住內(nèi)心的狂暴,平靜地抱著她回房間,替她抄寫完余下的半本佛經(jīng)。 再次見到面時,又是如何佯裝出淡然無波的表情。 無人會想到,他每每見到她時,胸口涌動著的都是鋪天蓋地的殺意。 他甚至幾次都欲動手,哪怕剛才進(jìn)來這座過于僻靜的大殿,也是故意引她前來。 他想殺了她。 哪怕再不舍,再憐惜,他都想讓她死在自己手里。 偏生她毫無自覺,一次次追過來,還口口聲聲逼著他承認(rèn)身份…… 一瞬間,眼中霧氣氤氳,唇畔卻微微上揚(yáng),勾起一朵悲喜難辨的笑,他愴然笑道:“阿九,你是否覺得我就不會受傷,哪怕捅上無數(shù)刀都會不藥而愈。這三年來,我好不容易接受你已經(jīng)不在了的事實(shí),你卻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次次跟過來。阿九,你……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最后幾個字帶著重重的顫音,攥著她腕間的手越來越緊,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失控傷了她,可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動,就這樣靜靜看著她。 徐九微在聽到第一句話時已經(jīng)呆住,她看著他,明明就近在眼前,卻如同隔了千萬里,無論怎么也無法觸及,喉間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掐住了,連一個音節(jié)都無法發(fā)出,疼得幾欲窒息。 她以為,只要與他解釋清楚,她和他就能如同過去一樣。 她以為,只要讓他相信她的身份,他們就什么隔閡都沒有了。 她以為,她沒有變,他同樣也沒有變化。 可是,她忘了…… 對她而言不過短短半月不足的時日,在他眼里卻是長長久久的三年,這些時間就如同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深深橫亙在他們之間。 這三年來,他是如何度過的,發(fā)生了什么事,認(rèn)識了什么人,平安喜樂,悲傷憂愁,她……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 這樣自私的她,有什么資格跑來找他?又有什么立場跟他在一起? “我……” 良久,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去,她慢慢垂下眼簾,艱難地開口:“……是我錯了,我回去就收拾東西,以后一定不會……” 每說一個字,心頭就如同凌遲般疼痛著,她慢慢掰開他的手指,瑟縮著身子往后退開。 “你想去哪里!” 他猛地將她扯了過去,惡狠狠地說:“你又想去哪里?” 眼前越來越模糊,她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有些舍不得移開視線,但想到他剛才的話,心中又是一陣鈍痛,深吸口氣,繼續(xù)道:“以后,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你敢!” 話音未落,就被魏謹(jǐn)言大力按在懷中,他的下頜抵在她的肩上,聲音比十二月的霜雪還要冷,語氣陰森:“你要是敢跑,我現(xiàn)在就打斷你的腿,讓你哪里也去不了?!?/br> 而徐九微,愣愣地靠在他懷中,聽著他恐嚇般的話語,遲疑著問道:“你……你不是不想看到我么?” “你真是——” 他埋首在她的頸間,既好氣又好笑。 “你都在想什么?!鄙陨苑砰_她,他用力敲了敲她的額頭。 “痛……”她眼淚汪汪抱著腦袋,委屈地看著他。 看到她這幅模樣,他僵硬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抓住她雙臂的手也漸漸放開,低眸瞧著她,所有復(fù)雜的情緒最后都化作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見狀,她心里悄然冒出一絲希望,猶豫著道:“你不是趕我走?” 魏謹(jǐn)言瞥她一眼,不語。 他的沉默讓她再次慌了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我……我說錯了么?” “真是遲早會被你給氣死?!?/br> 閉了閉眼,他扯下束在眼睛上的白紗,有些無力地往后靠去,只拿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滿是無奈地凝視著她,見她始終一臉忐忑望著他,手指緊張得把衣袖都揪得皺在了一起,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這種模樣取悅了他,他好心情地沖她勾勾手指:“過來?!?/br> 莫名覺得危險,她不敢動。 “阿九?!彼庖粍C,放冷了聲音。 徐九微立刻乖乖過去,正糾結(jié)著在他身邊尋個位置坐下,腰上就多了一只手,他輕輕松松將她攬入懷中。 燭光輕輕搖曳著,她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微弱的光映落在他的眼瞳中,她清晰地看到里面盛滿了自己的倒影,心中一動,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溫順地枕著他的肩膀靠在他懷中。 見此情形,魏謹(jǐn)言怔了怔,隨即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兩人就這樣靠在一起,彼此不言不語。 須臾,徐九微的視線落在他銀白如雪的發(fā)絲上,手指勾起一縷,在指間纏繞了幾圈。 她其實(shí)很想問為什么會變這樣,但想到他方才那種悲慟得無法言語的神情,便不忍再提。 也罷,暫且就這樣吧。 一時間,殿中靜悄悄的,只有他和她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隱隱還能聽到外面雪花墜落的輕響。 最后,還是魏謹(jǐn)言率先打破沉默:“阿九?!?/br> 他輕輕喚道。 “嗯?”她應(yīng)道。 他不知是何意味的沉默了片刻,接著喊她的名字:“阿九……” “嗯。”她乖順地答,同時往后退了退,疑惑地看著他:“怎么了?” 他卻不說話,只是低笑著垂下眼睫,無法告訴她,那種盈滿心底的滿足感終于回來了。 徐九微被他那兩聲叫得迷迷糊糊的,抬眼直視著他,朦朧的光暈中,他微微低著頭,側(cè)顏勾勒出絕美的弧線,不經(jīng)意間看過來時,仿佛有華光流溢在眉宇間。他的衣服和長發(fā)幾乎融為一色,乍眼看去比霜更白,比雪更粲然。 此情此景,令人怦然心動。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她羞赧的抿抿唇,想把這遐思趕緊撇開。 注意到她臉上暈開的一抹緋色,如同喝醉了酒,帶著微醺的淺淺誘惑。 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他禁不住笑了,故作正經(jīng)地問:“怎么了,突然間臉變得這么紅?” 被抓了個正著的徐九微別開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支支吾吾地道:“沒,沒什么……” 他勾唇,眼底逐漸變得幽深,靜靜注視了她半晌,看到她已經(jīng)忍不住快要躲開時,驀地傾身下去,薄涼的唇印上她的…… 她始料未及,驚詫地瞪大雙眼。 “傻瓜,閉上眼?!钡衷谒介g的人低聲說著。 長長的銀發(fā)順著他俯身的動作落下,她望著上方那張清雋俊逸的容顏,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緩緩閉上眼睛,任由他的吻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唔,撒糖~最近在思考怎么到結(jié)局,所以老卡文,每天寫得很慢 第77章 閉上眼睛的剎那, 徐九微最后看到的是高高在上,矗立于蓮花寶座上的白玉觀音, 她心里一陣不自在。 佛門清凈地,總覺得不要亂來才是。 忍不住別過臉, 她掙扎著避開了魏謹(jǐn)言即將落下的唇,手上用力推了推他:“等一等!” 動作微滯,魏謹(jǐn)言挑眉看著她。 長長的睫毛輕顫著垂下, 遮去眼中的羞怯, 徐九微不好意思地道:“這里是佛堂,我們不要……” 下一瞬,魏謹(jǐn)言已經(jīng)欺身過來,未說完的話就這樣湮沒在彼此的唇齒間。 “佛祖不會怪罪的?!?/br> 他悶笑著一手扣住她的腰身, 將她牢牢禁錮在自己懷中, 一手托住她的后腦勺,綿長而纏綿地吻著她。 “魏謹(jǐn)言……” 察覺到他雖然霸道動作卻很溫柔,始終小心顧及著她的感受, 徐九微心中的抗拒也就逐漸放下。 只不過…… 在這種地方,總有一種背德的感覺。 就像是在跟人暗中幽會一樣, 讓人更覺羞恥。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輾轉(zhuǎn)著吻著她的唇,鼻尖,眉心,最后在白皙的耳垂上咬了一下,輕輕笑道:“你以前這里有一顆紅痣。” 她被他吻得都快要窒息了, 腦子里一片空白,過了好半晌終于喘過氣來,又羞又惱地斜睨著他:“那有什么奇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