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就在她剛坐下時,頭頂突地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徐九微悄悄睜開一只眼睛看上去,就見懸在正上方的橫梁轟然倒下—— “施主小心!” 方丈和另外幾名小和尚同時察覺到這一動靜,連忙出聲。 看著迎面砸下來的橫梁,徐九微還沒來得及起身,手就被莫藍鳶抓著起身,同時,身后有人攬住她的腰,帶著她連連后退好幾步。 “砰——” 幾乎是在退離開的瞬間,那塊橫梁就砸在了剛才徐九微坐著的地方,將那一方木桌生生砸斷了。 她驚眼珠都快要掉下來了,剛剛要不是莫藍鳶和…… 想到攬在她腰間的手,徐九微低下頭,還沒看清就見到一道白影自身邊閃過,魏謹言快步走到方丈大師身邊,關(guān)切地詢問道:“大師,可有大礙?” 方丈大師笑笑,道:“老衲并無大礙,倒是沐施主,是否有被傷到?” 徐九微愣愣看了看身邊,除了莫藍鳶剛把手抽了回去,并沒有看到其他人在。 就是莫藍鳶救了她? 見徐九微頻頻側(cè)眸看向自己,魏謹言偏首過來:“郡主,沒事吧?” 語氣淡漠得比外面的雪還要冰冷。 徐九微哂笑:“……沒事?!惫皇清e覺吧,魏謹言都不認識她了,哪會好心跑出來救她。 失落地低下頭,盯著那斷裂開的桌子,徐九微眼皮狠狠一跳。 他令堂的,難道這就是在佛前不敬的懲罰?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徐九微唏噓不已,暗想著待會兒一定要好好拜拜,免得飛來橫禍還不知道為什么。 “郡主!” 綠衣和懷袖反應(yīng)慢了半拍,呆了好半晌才想起進來看看。 “郡主,您有沒有受傷?” “我沒受傷?!毙炀盼u搖頭。 想起莫藍鳶第一時間就把她拉開,徐九微望向他:“你沒事吧?” 拂了拂衣服上飛濺到的木屑,莫藍鳶垂眼看她,面上隱隱流露出了幾抹詫異的神色,沉聲道:“我倒是不知,你原來還有點良心。尚算沒泯滅人性。” 這話說得,跟她是只白眼狼兒似的! 嘴角一抽,徐九微干笑著咬牙:“那我是不是該多謝王爺夸獎。”她刻意加重最后幾個字。 “你知道就好。”莫藍鳶揚眉,轉(zhuǎn)頭去看出意外的地方,果然在橫梁上看到有人為造成的痕跡,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就是不知,這是針對誰。 徐九微目光灼灼緊盯著莫藍鳶的背影:“……” 就算他兩次三番救了她的命,她也還是想弄死這廝啊。 只顧著在心里誹謗莫藍鳶的徐九微沒看到,身后的人忽而抬頭幽幽看了她一眼,掩在白紗下的眸中似笑非笑,似嗔似怒。 一名小和尚檢查了一番,臉色大變,幾步過來:“師傅,這橫梁是被人提前鋸斷的?!?/br>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徐九微心里除了“臥槽”兩個字就沒有別的想法了。 憑著早上那有毒的早膳,還有這塊突然斷裂的橫梁,她很肯定,天龍寺里有人想要他們的命,不是莫藍鳶,就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哎喲喂,今天繼續(xù)晚更 忽然覺得莫藍鳶跟阿九這種相處模式,口是心非的莫藍鳶,跟一激就炸的阿九,其實很可愛,哈哈哈。 第74章 雪一下就是整日, 到了傍晚的時候,山上已經(jīng)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天龍寺里的逗留的香客比之往日少了大半。山路本就崎嶇難行,下雪后的石階濕漉漉的極容易打滑, 因此除了在寺內(nèi)住下的客人,大部分都趁著雪剛下就選擇打道回府。 寒風(fēng)呼嘯,四下寂靜無人, 散著一股子清冷的味道。徐九微站在高高的觀景臺上, 眺望著遠處重巒疊嶂的山峰,連自己極度恐高這件事都忘了,氣得直想跺腳。 今天的祈福完成后,她一轉(zhuǎn)頭就發(fā)覺魏謹言已經(jīng)走了, 好不容易避開莫藍鳶他們問到他的住處, 過去時得知他剛?cè)ゲ貢鴺?。無奈之下,徐九微只得去那邊,結(jié)果看守的人告訴她魏謹言去了觀景臺。她跑來這里, 好巧不巧的他又走了…… “我怎么覺得……他是在故意躲我?”徐九微呼出一口氣,不甘地咬著唇。 一回兩回說是巧合也就罷了, 每次都是她興沖沖跑過去,就被告知他在前一刻離開了。反反復(fù)復(fù)的一下午,她幾乎把天龍寺北苑這一塊逛了個遍。 系統(tǒng)竄了出來,不遺余力出著餿主意:【宿主,你可以去他房間等著,他總不能不回去睡覺吧?!?/br> 她涼涼地道:“你沒聽他院子里那個小和尚說么, 他不一定會回去休息,可能會與方丈大師秉、燭、夜、談!”最后四個字隱隱能聽到磨牙聲。 山間溫度偏低,入了夜就更加明顯,尤其外面還下著大雪,徐九微在臺上站了一會兒就撐不下去,待久了她越看越害怕,連腳下的階梯都覺得在旋轉(zhuǎn)著,猶豫著要下去。 呼—— 一陣猛烈的狂風(fēng)襲來,她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栽倒,左手臂隔著衣物突然感到溫?zé)岬挠|感,一只手將她從邊緣處拉了下去。 勉強在地上站穩(wěn),她仰頭望著那個白衣勝雪的人,呆愣之余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驚喜,張口就喊他的名字:“魏……” “忘了自己懼高的毛病了么,爬那么高萬一摔下去怎么辦!”魏謹言打斷她,聲色俱厲,清雋俊逸的面上有怒意閃過。 她睜大眼睛望著他,心中一陣忐忑。若是以往,她根本不會怕他對她態(tài)度惡劣,語氣再兇狠她都知道他不會真的責(zé)怪她,可是想到如今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全然將她當作錦榮郡主對待…… 低了低頭,她放軟了聲音:“我是想上來找你,所以……” 怕他一下子又跑得不見蹤影,她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道:“你不要走,聽我解釋好不好?!?/br> 魏謹言垂眸瞧著她,神情冷漠:“不知你找我所為何事,郡主!” “……” 她被他刻意加重的稱呼噎住了,語塞了好一陣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囁嚅著唇:“我不是錦榮郡主,我是——” “郡主如今尚未與五皇弟成婚,按規(guī)矩該叫我一聲‘王爺’。哪怕以后成親了,也該稱我一聲‘皇兄’才是,這般抓著不放被外人看到了恐怕會引起誤會。” 魏謹言似笑非笑地抽回手,悠然轉(zhuǎn)身往下走,一席話更是直接讓她啞口無言。 她既惱火他的疏離,又擔心再不說清楚他會真的一直與她形同陌路,急急追上去說道:“我不是錦榮郡主,也不是沐錦,我是徐九微!” 語落,空氣有一瞬的凝滯。 他腳步止住,轉(zhuǎn)過身回看她。 她站在比他高兩層的石階上,這樣看起來恰好與他一樣高,能與他保持平視。 他的目光靜靜落在她身上,審視一般放肆地游走于全身,最后慢慢移至她的臉龐上,搖搖頭,嘆道:“郡主,拿死去的人開玩笑會不會太過分了?!?/br> “我沒有開玩笑,我真的就是!”她大聲辯解。 聞言他輕輕解下覆在眼睛上的白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里帶著幾分空濛,仿佛始終縈繞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令人看不太真切。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然后慢慢往上移,一點一點摸過她的面頰,眼睛,鼻尖,最后是唇。 “你與阿九的確長得很像?!彼曋皣@一聲?!翱上В傧褚膊皇?。她在三年前就死在了潯陽城?!?/br> “我就是她,你信我好不好!”她急得都快要哭了。 眼神逐漸變得幽深,他扯了扯唇角低低笑開,眸子里流淌著讓人驚艷的瀲滟之色,沉默片刻,方道:“先不論這是不是玩笑,且先當作你真的是她,那么,我倒要問問……阿九,這三年來你為何不來找我?嗯?” 最后一個字格外低沉,隱隱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 提到這個她就心虛,她埋著頭,甕聲甕氣地道:“我不是故意的。半個月前,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淮陰侯府了,我也是后面才知道已經(jīng)過去三年。” 她始終低著頭,也就沒有看到魏謹言剎那間變得驚愕的神情,努力壓制才沒暴露情緒,不動聲色地問:“這半個月的時間里,你就從未想過回來?” “我最初聽到距離去潯陽城的事已有三年太過震驚,所以……所以前幾日回到帝都,也不敢來找你??墒窃趤硖忑埶虑拔矣姓疫^你,王府的守衛(wèi)卻說你出去了,第二天我就被逼著來天龍寺還愿?!?/br> 后面的事,不用說魏謹言也能明白了。 她沒想到,魏謹言恰好就是來了這里,所以才有了這尷尬的局面。 “那莫藍鳶呢?”他問。“你回到帝都就一直與他在一起,陪你來天龍寺,這也是被逼的么?!?/br> “他……”她喉頭一滯。莫藍鳶為何愿意陪她來天龍寺,她根本沒仔細想過,只覺得有些意外。 她的猶豫看在他眼中就變了味,他唇角含笑,卻陰冷無比:“還是說,你當真打算要與他在一起?不過也是,你與他有婚約,這本就是名正言順的事?!?/br> 她面色一白。她如今的身份與莫藍鳶有婚約,這是不爭的事實。 “罷了,你走吧?!彼氖譄o力垂下,聲音低不可聞?!鞍⒕旁缇退懒耍悴皇撬?。下次……不要再說這種玩笑話了?!?/br> “你——” 她被他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合著她解釋大半天,他都以為她在陪他玩嗎! 雪越來越大,柳絮般落了她和他滿頭滿身,眸光劃過他與雪融為一色的頭發(fā)時,她心中一顫,所有的怒氣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凈凈,只剩下無力和滿心疼痛。 “你的頭發(fā)怎么……”她的指尖顫抖著摸著那銀白的發(fā)絲,感覺呼吸都快停滯了。 “不過是變白了,有何奇怪?!彼灰恍ΓZ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為什么會這樣……”她喃喃道,失神地看著他。 他長眉一挑,低笑出聲:“你覺得難看么?” 她使勁搖搖頭,眼淚已經(jīng)掉了下來,啞聲道:“不是的……不難看。一點都不難看?!?/br> 白衣白發(fā)的魏謹言就如同她曾經(jīng)看到過的君無夜,遺世獨立,仿若天人。可是這樣的他,卻讓人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悲涼。 眼前被淚水浸濕,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明,她抬手就要用袖子胡亂擦拭,卻被他突然抓住了手,扯出一方白色的錦帕一點一點拭去她眼角淚珠,動作溫柔而小心翼翼。 “別亂揉眼睛?!彼麌@道。 她幾乎馬上破涕為笑,欣喜地道:“你肯信我的話了么?” 他的動作頓住,緊接著撤回手。 一陣無言的靜默。 笑容慢慢僵在了唇邊,徐九微黯然垂下眼簾。 看來……他還是不肯信她。 “下去吧。外面雪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