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這下子手臂上的傷口肯定又裂開了! 繞過前面的青石板路,黑衣男子把徐九微帶到一處破廟門口,在她背后用力推了一下,她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往前趔趄著走去…… 發(fā)覺自己身上xue道已經(jīng)解開的徐九微顧不得其他,立刻就想找地方逃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一抹紅色,她忍不住看了過去。 這破廟也不知道荒廢多久了,破舊得不像話,滿地枯枝殘葉,蜘蛛網(wǎng)到處都是,眉目慈祥的佛像歪歪扭扭倒在墻邊,然而,因著佛像底下站著的那人,周圍的一切瞬間變得鮮活,仿佛一切都氤氳成了襯托他的背景。 那是個側(cè)立著的年輕男子。 他穿著一身極為艷烈的紅衣,衣襟處松松垮垮敞開著,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長發(fā)隨著他低頭的動作傾瀉著落在肩頭,那種濃墨般的黑與他鮮紅的外衣放在一起,映襯出一種極致的美。 他一手托著自己另外只手,從徐九微的角度能清楚看到,那只手呈現(xiàn)出了一種不正常的彎折,像是被人折了。 然后她就看到,他扳著那只受傷的手猛地一扭,面不改色就接了回去。 “咔嚓。” 骨頭交錯的聲音響起。 徐九微滿眼悚然。 做完這一切后,那人不緊不慢轉(zhuǎn)過頭來。 當(dāng)看清楚那張臉,徐九微恨不得立刻自挖雙目,她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狼來了…… 第7章 這是張美得近乎妖冶的臉。 他的皮膚比尋常人要白,泛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透明白皙,斜飛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狹長的鳳眸,眼尾略略上勾,高挺的鼻梁,薄如花瓣的唇,穿著一襲狂而艷麗的紅衣,攝人心魄。 然而,無論是誰,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不是驚艷,而是一種渾身戰(zhàn)栗的恐懼。 與魏謹言那種陽春白雪般讓人敬而生畏的好看不同,他的模樣雖生得美,渾身上下卻散發(fā)著一種直刺人心的銳利,即便是笑著也讓人感覺陰沉沉的,仿佛一把充滿殺意的上古名劍,令人膽寒。 莫藍鳶。 當(dāng)今五皇子,小說中的主角,也是這個朝代未來的王。 看到他的那一刻,徐九微腦海中自動就浮現(xiàn)出他的名字。 想當(dāng)初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她差點嚇了個半死。尤其是在書中看過他的那些殘虐的事跡,加上后來切身體會,她幾乎到了一看到他就雙腿直哆嗦的地步。 這貨完全就是個殘暴君主??! 許是她的反應(yīng)太大,莫藍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 “你這會兒記得怕我了?” 他的手冷得像凍結(jié)的寒冰,襯著那種極其不自然的蒼白,聲音也是沒有溫度的冷冽,讓徐九微都錯覺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個活人。 “沒、沒有。”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話說得太急,舌頭都差點被咬到。 莫藍鳶冷哼一聲,目光緊鎖在她臉上,徐九微有種自己被毒蛇死盯著的感覺,心中恐懼更甚。 若是尋常人看到以前濃妝艷抹的徐九微,再看看眼前這張素凈得不施粉黛的面容,恐怕一時半會根本認不出,莫藍鳶卻不會,他甚至看不出有一絲覺得疑惑的樣子。 一瞬不瞬看了她片刻,他頗為意外地道:“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xùn)足夠了,倒是讓你有了幾分變化。”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徐九微懵了下,還未細細思索這話的意思,莫藍鳶已經(jīng)放開手。 “最近可有發(fā)現(xiàn)魏謹言的異常?”他問。 看著他隨意扯了張雪白錦帕,慢條斯理擦拭著剛才觸碰過她的手,仿佛沾到了什么病菌…… 徐九微喉頭一哽。 直到感覺到他再度要看過來,她立即開口:“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說這話她半點都不心虛。畢竟除了發(fā)覺魏謹言黑化了,她倒真的沒有看到他做過什么。同時她也忍不住疑惑,原身究竟是怎樣跟莫藍鳶搭上關(guān)系的,聽他話的意思,她明顯算是放在魏謹言身邊的細作。 只是不知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原身關(guān)于莫藍鳶的記憶居然消失得干干凈凈! 這種情況要么是被下了藥,要么……是被嚇得恐懼到極致而選擇性遺忘了。 無論哪種情況都讓徐九微心肝兒疼。 沒想到魏謹言還未回宮,莫藍鳶早就已經(jīng)開始處處防著他。徐九微唏噓的同時,又免不了為自己默哀。 若是被那朵黑蓮花知道她是莫藍鳶的細作,他會不會直接把她砍成十塊八塊的? 面前有個陰險變態(tài)的人渣男主,身邊是朵不知道黑化到什么程度的炮灰配角,她都可以預(yù)見,她的未來會是多么暗無天日啊。 正想著,她就發(fā)覺莫藍鳶往她這邊過來。 徐九微下意識地就退后兩步。 莫藍鳶腳步一頓。 他高深莫測地看著她,那種眼神讓徐九微心里發(fā)寒,暗忖自己方才對他避如蛇蝎的動作會不會惹惱了他,生怕他下一刻就狂性大發(fā)把自己給撕了! 沒錯,撕了! 原書中就有這么一段,莫藍鳶在登上王位后,有次和一個寵妃在進行某種運動時不小心被抓了一下背后,然后莫藍鳶勃然大怒,當(dāng)即把她活生生撕成了兩半。 當(dāng)時看到這個橋段徐九微表情都要裂了,直接在評論區(qū)留下一個大大的負分,炮語連珠地道:“作者你是不是手撕那什么的戲份太看多了,腦子正常點好嗎!” 一想到這種事會真實發(fā)生,前面還看到他面無表情就把自己骨折的手折回去,徐九微就覺得頭發(fā)尖尖兒都在發(fā)顫。 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弧度,莫藍鳶嗤笑一聲,說了句讓她覺得奇怪的話:“你上次說的事,等回了帝都便自有分曉?!?/br> 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徐九微也沒太計較,畢竟男主本來就是個神經(jīng)病,不是她這等炮灰角色可以理解的。 剛剛松了口氣,徐九微就見莫藍鳶眼光再次掃過來:“魏謹言近日未受過傷?” 徐九微緊閉著嘴,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若她真的把這事兒捅出去,她絕對會看不到明日的太陽,目前幫著魏謹言瞞著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以后被面前這位主兒發(fā)現(xiàn)的話……嘖,以后再說吧。 不過,她倒有點好奇魏謹言到底做了什么,看樣子多半與莫藍鳶有關(guān)。 ********** 莫藍鳶出現(xiàn)得離奇,走得也快,丟下那句話后就離開了。連帶著挾持徐九微來這的黑衣男子也不見了。 他本就是個莫名其妙的人,徐九微也不奇怪他今天突然現(xiàn)身,有些后怕地拍著胸口,這會兒才發(fā)覺后背都被冷汗浸濕了,這周邊安靜得嚇人,當(dāng)下她片刻也不敢停留,拎著裙擺就趕快往外沖。 這破廟離剛才舉行祭典的地方并不遠,徐九微一路狂奔,很快就看到了不遠處的祭典臺。 “也不知道杏兒會不會著急了?” 她自言自語,腳下的腳步也逐漸加快,面前卻突然多出了個擋道的。 入目就是一片白色的衣袂,徐九微心中突地重重一跳。 “阿九,杏兒怎么沒跟著你,一個人到處亂跑,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果然,很快她就聽到那道低沉悅耳的聲音。 徐九微暗暗抹去額角的冷汗,心想出什么事都沒有你和莫藍鳶可怕?。?/br> 心中這樣想,表面上徐九微可不敢表露半分,她看向一身朗月風(fēng)清般的魏謹言,發(fā)覺他身邊還帶著一個侍衛(wèi)。就是在她關(guān)禁閉時曾來送飯的那個人,依稀記得是魏謹言的貼身護衛(wèi),叫湛清。 “我剛才與杏兒走散了?!毖巯乱差櫜坏眠@人是她這幾日一直想躲開的魏謹言,徐九微只得向他求救。 魏謹言瞥她一眼,然后朝湛清揚了揚手。 后者面無表情瞪了瞪徐九微,不甘不愿地去找人。 徐九微也想四處找找看,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后面突然涌了不少人過來,想來是為了圍觀即將開始的祭典活動。她被幾個人撞到,正暈頭轉(zhuǎn)向,就感覺到有人出手攬住了自己的腰身,往旁邊一帶,就避開了路人。 把徐九微丟到路邊的一處茶棚下,看也未看的往桌上丟了塊碎銀,魏謹言唇畔帶笑直視著她:“湛清把那丫頭帶回來前,在這好好待著。” 成功領(lǐng)略到他話中那一絲半點的森寒之氣,徐九微立刻規(guī)規(guī)矩矩在凳子上坐下,半個反對的字都沒敢說。 旁邊,茶棚老板收了銀子,很快就奉上一壺?zé)岵?,倒好兩杯放好?/br> “你也是出來玩的?”偷偷覷了覷他蒙著白紗布的眼睛,徐九微好奇地問。 魏謹言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沒出聲。 不理就不理,誰稀罕! 被無視的徐九微怒而轉(zhuǎn)移開視線,看向?qū)γ妗?/br> 高臺之上,有身穿白色祭祀服的男子坐在邊緣處的琴架后,另外有一個同樣衣袍的男子在臺子中間,手中舉著火把,兩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張呲著獠牙的恐怖惡鬼面具。 隨著其中一人彈奏起樂曲,中間的人身體也開始動了,跳的是驅(qū)鬼舞。 這是每年今日特有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待到臺上的人跳完,人們就會互相潑水,以示洗凈去年的污穢和霉運。 那琴聲時而高亢,時而悠揚婉轉(zhuǎn),徐九微默默聽著,眼角的余光瞥見身邊正低頭品茗的人,忽然記起來,上一世魏謹言也曾帶她去過上巳節(jié)。 那時他剛被圣上封為凌安王,無數(shù)人削尖了腦袋往府上鉆想要籠絡(luò)關(guān)系,煩不勝煩的他干脆帶著她從后門溜了出去,途中看到一路熱鬧非凡才知道是什么日子。既然已經(jīng)出來了,魏謹言索性就帶上她一起去湊熱鬧,還順手給她買了尋常女子裝扮的衣服讓她換上,說是應(yīng)應(yīng)景…… 許是回憶起往事,今夜徐九微緊繃的心情不知不覺放松了下來。 啜飲一口杯中的茶,徐九微看著高臺上正撫琴的人,她搖搖頭:“這曲子可比你彈的那首‘驚鴻’差多了。” 她說的是上一世和魏謹言去上巳節(jié)的事情。因著他臉上當(dāng)時也戴著一張可怖的面具,又穿著白衣,就被人當(dāng)做表演者強行拉到臺上去了,魏謹言順勢就在位置上坐下,演奏了一支曲子。也不知他是從何處學(xué)來的,那曲子極好聽,就連徐九微這個絲毫不動音律的人都不知不覺沉醉其中。 結(jié)束后,徐九微好奇地看著魏謹言。 她那時是個啞巴沒辦法說話,魏謹言卻十分擅長看懂她的情緒,心知她好奇,不由得輕笑了聲,沖她勾勾手指。 她乖乖附耳過來,他靠近她:“此曲名為……” 長街兩側(cè)梨花開得正好,樹下,那俊美的白衣男子就那樣傾身下來,長長的黑發(fā)落在她的脖頸間,與她的發(fā)纏繞在一起,他呼出的熱氣就縈繞在自己耳側(cè),恍惚間連那聲音也染上了一絲醉魅人心的旖旎。 “——驚鴻?!?/br> 啪嗒。 有什么東西翻到的聲音。 徐九微疑惑地回過頭,魏謹言仍然維持著方才端著茶杯的姿勢,手中的白瓷杯卻倏然從指間滑落,骨碌碌在桌子上滾動了半圈后摔在了地上。他看著她,表情像是極其震驚,又似是不知所措的空茫。 自這一次重活以來,徐九微還是頭一回在這個人臉上看到這種失控的表情,她緊張地問:“你怎么了?” 難道剛才她說的話有什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