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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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的子女又有哪個不想家呢?” 周家珍嘆了口氣,“下鄉(xiāng)的第一年我在被窩里不知哭過多少次,當年我是為了掙口飽飯吃才下鄉(xiāng)的,每年春節(jié)坐火車回家,都是我最高興的時候。 我想,如果能回家該多好!哪怕回去干最苦最累的活,挖礦、挖煤、做鐵路苦力工我都不怕,什么樣的苦和罪我都扛得住,沒有地方收容我,讓我住在屋檐角角打地鋪也好,我只怕……” 她說著哽咽了一下,眼淚突然掉了出來。 “我只怕他們突然、病了……難受了,我也不能守在身邊盡孝。這是為人子女最難過、最心酸的事情?!?/br> 周家珍收住了“離開了”這個不詳?shù)淖盅邸?/br> 她不想扎根在河子屯,不管這里風(fēng)景多好,伙伴多熱情,師長多認真,可是沒有父母在的地方……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她一點也不想在山溝溝里成家扎根! 當初興致勃勃、熱情高昂地求來一個下鄉(xiāng)的名額的時候,周家珍卻從來沒有想過回家卻變成了頭等難題! 她在路人紛紛的大街頭,想家想得淚流滿面。 也許偶爾會有一兩個行人駐足下來,神情不忍地看著她,從她的眼神中看出悲慟,臉上露出鼓勵的安慰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世間誰還沒有難過得讓人想要流淚的時候呢?只是有的人眼淚沒流出來,流在了心里而已。 趙蘭香被周家珍的眼淚嚇到了,她沉默了許久才終于道:“如果你信我,我就告訴你,兩年內(nèi)你肯定能回家。” 周家珍用袖子擦眼淚,難過哽咽地說:“怎么信你,難道你是黃大仙?” 趙蘭香說:“說不準我比黃大仙還靈呢?!?/br> 趙蘭香想了想,覺得很不放心,路過書店的時候給周家珍買了本書。 這年頭的禁.書特別特別多,這樣不許看那樣不許看,導(dǎo)致書店的書籍種類很單調(diào)。紅寶書是最暢銷的,幾乎擺滿了所有明顯的地方。她視線逡巡了一周,想給周家珍買本“心靈雞湯”書。 最后她買了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送給了周家珍,這種笨拙的方式好歹讓周家珍高興了一點。 前幾年下鄉(xiāng)的老知青,在當?shù)卮艟昧舜_實容易心態(tài)崩潰。趙蘭香當年沒當過知青,也有所耳聞,報紙上還刊登過知青自殺的消息。 趙蘭香看著周家珍的眼睛,認真地說:“雖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一個人有了希望,才不會被打倒……堅持讀書學(xué)習(xí)吧?!?/br> 周家珍說:“我很喜歡你的禮物,謝謝。” “改天,我也一定要送你一個禮物?!?/br> 趙蘭香和周家珍一塊回了河子屯,趙蘭香把她帶回了賀家。 她說:“你等我一下,我先去燉個雞湯。” 周家珍也沒有反駁,她在柴房里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下了,手捧著書津津有味地開始看了起來。 趙蘭香卻開始收拾起了雞rou,將雞rou清洗干凈,切成塊澆以幾滴黃酒,姜切片。 雞其實是一樣很實在的食物,就算什么調(diào)料也不用放,耐著性子用心慢燉,也能燉出一鍋味美至臻的鮮湯來。時間和鍋底跳躍的文火,足夠讓雞的每一寸精華漸漸滲透入湯水中,金黃的油光自砂鍋邊沿漫成一圈。 縷縷霧氣升起,粒粒櫻紅的枸杞在滾水里翻騰,曬干的蘑菇漸漸吸收雞的鮮味,將本身的甘醇釋放出來,幾味和諧地融于一鍋。趙蘭香坐在灶頭前,素白的臉映著火光,眼里含著一絲期待。 她端了一碗出來給周家珍喝,“順便多熬了一碗,你喝吧?!?/br> 周家珍不知看到書中部分,抬起頭眼睛含了一絲動容。 要是在平時,周家珍一定不會舍得的隨便吃別人的rou的。她每次吃完,都會留下糧票或是rou票,但是這一次她不舍得克制自己了,她想放縱一次。 她埋下頭來細細地啜起雞湯來,熱燙的雞湯鮮美可口,每一滴的湯汁都鮮得令人動容,那種甘醇渾厚的滋味包容得仿佛母親的呵護,讓她吹著夏日窗邊習(xí)習(xí)的涼風(fēng),也感受到了屬于家的溫暖的力量。 這雞湯里有家的味道。 她享受地啜著湯汁,雞湯滑下她的喉管的一瞬間,眼淚突然滾滾地流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美食,有時候在于吃它的心境。 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下,它可以是一劑療傷藥。 第23章 周家珍喝完這碗雞湯,額頭微微發(fā)起了汗, 胃部暖暖的, 渾身洋溢著一種愉悅感, 仿佛小時候依偎在母親的懷抱中一般的滿足。 她擦掉了眼淚, 不禁地呢喃:“真好喝,跟我媽做的味道是一樣的?!?/br> 這碗熱乎乎的雞湯, 令周家珍精神大好, 她眉間的愁苦一掃而空。 她笑著合起了書, 從兜里掏出了一張0.3市斤的rou票放到了桌上。 “謝謝你的雞湯,你送我的這本書真好看!”周家珍由衷地贊美道。 趙蘭香說:“你喜歡就好?!?/br> 她目送著周家珍離開了賀家,順便端了雞湯到賀松柏的房間。走到男人的房間門前, 趙蘭香敲了敲門,又擰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男人竟然把門給鎖上了。 “開門?!?/br> 趙蘭香蹙著眉頭。 里面?zhèn)鱽韾瀽灥穆曇? 那懶洋洋的聲音仿佛是從被子里傳出來的一般, 帶著午后酣然熟睡的沙啞。 “在睡覺呢,有什么事嗎?” 趙蘭香畢竟是跟賀松柏同床共枕了十幾年的人, 男人這沙啞的一句話里無法掩飾的心虛, 哪里逃得過她的耳朵? 他心虛地時候習(xí)慣用反問語氣, 語速較正常的要慢一些, 況且現(xiàn)在的他拽得跟藏獒似的, 哪里有過這么平和的語氣。 裝成睡覺的模樣裝得倒是挺像的。 趙蘭香淡淡地說:“還不開門?大姐準備來了哦……” 屋子里佯睡的男人頓時腦殼疼得厲害,皺起的眉頭幾乎能夠頂起一根筷子。 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過去給他這個秘密對象開了門。 賀松柏趕緊把女人扯到了屋子里, 自個兒探出頭吃力地逡巡長姐的身影。 然而……他哪里找得到賀大姐的一根頭發(fā)絲唷,他只看見了女人唇邊掛著的一抹極淡的笑意。 賀松柏關(guān)上了門,一只手靠在門板上支撐自己的身體,低頭對女人極力地掩飾道:“剛在睡覺?!?/br> 他的耳朵突然以一種顯而易見的速度紅了,他咳嗽了一聲:“燉雞湯了?” 趙蘭香把雞湯放在桌上,“喝吧,我看你喝完我就走?!?/br> 賀松柏并不愿意喝雞湯,但到底不能為難女人的一片好心,糾結(jié)之下他沉默地捧著搪瓷碗喝起了雞湯。 他喝著喝著嚼到了一塊雞屁股,伸出舌頭舔了舔,平靜的臉上有不易見的波動。 他喝完擦了擦嘴邊油漬,聲音沉著而艱澀的說:“蘭香,這是我最后一次吃你的東西,可能我說過的話你并不在意。但是……你記住,吃女人軟飯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以后也不要找這種對象?!?/br> 賀松柏說完后,悶不吭聲地瘸著腿去柜子里翻出了幾張零碎的錢。 在女人驚訝的目光下,他寬大又溫暖的手掌覆在女人的手上。他掌上結(jié)起的厚厚的繭子,刮蹭著她細嫩的肌膚。 趙蘭香蹙著眉頭,看著一張皺巴巴的大團結(jié)被塞到了她的手上。 十塊錢,這么大的面額……大概是他所剩不多的積蓄了吧? 賀松柏看著趙蘭香的表情,劍眉倒豎,鼓起嘴兇巴巴地道:“給你你就收著?!?/br> 趙蘭香手指有微微的顫抖,把這張皺巴的錢塞進了兜里。 男人又說:“今早你去縣里的時候鐵柱來了,他拿了一袋山貨給我,我用不著,你拿去吃吧?!?/br> 他吃力地佝僂起腰來,俯身伸手探到桌下,把一袋東西扯到了趙蘭香的腳下。 趙蘭香彎腰提起來,打開一看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是曬干紅棗和新鮮的山藥。這兩種都是益氣補虛,滋養(yǎng)身體的好東西,正適合賀松柏吃。 男人鋒利的眉角沉下,像是看出了趙蘭香的心思,沉聲道:“我不喜歡吃,你也不要做給我吃。你、自己吃,知道嗎?” 他著重地強調(diào)了你自己這三個字。 趙蘭香懵懂地點了點頭。 賀松柏說完,用木板板夾的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淡淡道:“回去吧?!?/br> 男人輕淡的聲音低得幾乎微不可聞:“沒心眼的傻婆娘?!?/br> 趙蘭香卻聽見了,提著山藥紅棗,臉蛋頓時一片粉紅。 心如裹蜜。 …… 趙蘭香拎著這袋沉甸甸的東西,這么多自己一個人吃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馬月。她想起了自己癟下去的錢包,也有一段時間沒去黑市“補給”錢票了。 趙蘭香便打算把這袋山貨拿出一部分做點山藥糕,拿去黑市換錢。于是她跟大隊長請了一天的假不去上工,第二天貪黑起了床。 紅棗浸泡在水中,吸飽了一夜的井水變得圓潤,只只色澤暗紅滑亮。趙蘭香耐著心一只只地把紅棗去皮兒去核,上蒸籠蒸地軟爛成泥。蒸好用紗篩濾過,留下粉粉細細的紅棗泥。鍋頭燒熱放入砂糖,拌入紅棗泥。 溫火不疾不徐地舔舐鍋頭,紅棗泥與砂糖受溫糅合于一體,雪白的砂糖漸漸融化,漸生出一股暖甜的香氣兒。 選嫩山藥莖刨皮蒸熟軟糯,加入糯米粉糅合成山藥面團。白膩的山藥皮裹一枚紅棗泥,白花花的山藥團在趙蘭香的揉捏下變成各種形狀,最后上籠蒸。 天灰蒙蒙暗的時候,趙蘭香已經(jīng)蒸好了一籠屜的山藥糕。 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用干凈的白布將山藥糕小心翼翼地裝好,放入書包里。 黑黢黢的夜,大地陷入寂靜的沉眠。河子屯的村民還在香甜的夢里,趙蘭香已經(jīng)推著單車出發(fā)趕往縣里了。 她小心翼翼地踩上單車,經(jīng)過賀松柏屋子門口的時候,驟然停了下來。 她的手電筒照到的地方,男人垂著腦袋整個人靠著墻,不知在這等了多久。 感受到光照的那一刻,他似有所覺地抬起了頭,劇烈地咳嗽了一聲,聲音含糊地沖趙蘭香說:“你過來?!?/br> 趙蘭香有點不好意思過去,只是抓緊了背上的書包。 賀松柏淡淡地說:“又吃不了你,怕什么?” 趙蘭香這才走了過去,賀松柏從兜里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她。 “到了縣里,把東西送到這個地址就行了?!?/br> 趙蘭香驚訝極了,連忙把手里的照明燈打到紙條上,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寫了一行鉛筆字,很丑,不過辨認得出來。 “你還懂寫字??!” 趙蘭香很是驚訝,她還以為他沒讀過書呢,她的話音剛落就被男人結(jié)結(jié)實實地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