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jié)
鳳曌臨走前,對著晏褚叮囑了一句,然后帶上頭盔,跟著晏北天頭也不回的離開。 此時營地里一片嘈雜的聲音,晏褚掀開簾子出去,帳篷外的場景慌忙,卻井然有序。 運石塊的,運弓箭的,城墻和營地兩頭跑,晏褚此刻的打扮也只是尋常,那些士兵來去匆匆,沒人認(rèn)出來他就是跟著女皇一塊過來的鳳君。 “小將軍?” 原身在嫁給鳳曌前,還是晏北天的兒子,從下就在軍營里長大,即便一年過去了,有人多看了他兩眼,還是認(rèn)出來他來。 晏褚轉(zhuǎn)身看去,和他說話的是一個黑瘦高大的男人,這一點,還是他看了對方凸起的喉結(jié)以及平坦的胸部看出來的。 邊城缺少水,尤其是這些底層的士兵或是幫忙燒菜做飯的男子,都不可能奢侈的擁有擦身的凈水,頂多就是輪休的時候去幾里地外的河邊洗個澡,加上北地塵土風(fēng)沙大,因此面容多數(shù)都是臟臟的。 所以在服侍差不多相同的情況下,辨別男女,只能用這個笨法子。 晏褚仔細(xì)端詳了一番對方,認(rèn)出了這個人是誰。 原身在邊城的時候,曾經(jīng)為了證明男子不弱于女子,組建過一支男子軍,那時候赤女部落只是偶有犯境,規(guī)模也不算大,原身帶領(lǐng)的男子軍,還真打退過一支三四百人的小隊伍,因此在邊城名聲大噪。 邊城的男子多數(shù)都是隨性的,沒有那么多拘束,一聽晏將軍的兒子組建了一支男子軍,還打退了赤女部落的軍隊,當(dāng)即就沸騰了,原身這支只是因為一個玩笑開始的隊伍,規(guī)模最大的時候足足有三千多人,這些人多數(shù)都是未出嫁的哥兒,就是覺得能夠上戰(zhàn)場保衛(wèi)自己的家園很光榮,而且他們的領(lǐng)隊還是晏將軍的兒子呢,做不成晏將軍的兵,做她兒子的兵也很不錯。 上輩子原身想著鼓動男子反抗女子的統(tǒng)治,就是從這支被他忘到腦后的隊伍開始的,這群在北地生長的男人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比女郎差,但是即便在民風(fēng)開化的北地,他們依舊受著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比如軍隊征兵從來就不要男兵,還有分田地的時候只按家中女郎的人頭分,不算男子,原身給他們許諾了種種好處,忽悠了這群并不算聰明的“舊部”,最后的結(jié)局,可想而知。 其實這些人的野心沒原身那么大,他們就想求一份平等,可惜最后原身造反事敗,這些人也全都受了牽連,要么被妻家休棄,要么死在了戰(zhàn)場上。 此時那一切還沒發(fā)生,那些人自然還好生生活著,甚至想著為抗擊赤女族貢獻自己的一點點力量。 “小將軍,不不不,鳳君?!?/br> 小將軍是他們對原身的尊稱,當(dāng)初原身打退了那三四百人的小隊伍,狠狠替他們男子長了一波臉面,加上他娘是大將軍,雖然他是男子,可笑成一聲小將軍也不為過。 那個黑瘦的男人想起來小將軍一年前嫁去了京城,成為了高高在上的鳳君。 陛下御駕親征來了凌天關(guān),已經(jīng)是鳳君的晏褚出現(xiàn)在這里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鳳君,我還記得當(dāng)初的承諾,現(xiàn)在赤女族犯境,還求鳳君重新召集我們兄弟,去關(guān)外,殺他個痛快?!?/br> 黑瘦的男子唯獨那雙眼睛尤為閃亮,他重重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晏褚,仿佛見到了他,就見到了希望。 “我——” “鳳君,我這就去通知那些兄弟們,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br> 那人沒等晏褚回答,就急沖沖的跑出了營地,晏褚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招手想要讓他停下的動作都沒來得及做出來。 “小將軍!” “鳳君!” “小將軍!”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陸陸續(xù)續(xù)有男子出現(xiàn)在了營地外,他們中間有五六十歲,頭發(fā)都白了一半的老人,也有十三四歲,還顯稚嫩的少年,最夸張的,晏褚看到了一個四五歲,剛把話說全的小孩子,舉著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木棍,隔著營地的圍欄,沖著他揮手吶喊。 “鳳君,原本只是想叫以前的兄弟的,沒想到大家一聽鳳君要召集咱們男兒組建一支殺敵寇的軍隊,就全都自發(fā)的來了?!?/br> 剛剛沒等晏褚把話說完就匆匆忙忙跑遠的黑瘦男子艱難擠過人群,沖著晏褚說道。 “驅(qū)除敵寇,護我家園!” 不論是年幼的孩子,還是年邁的老人,都帶著滿腔雄心壯志,目光灼灼的看著晏褚,整齊劃一的喊著口號。 “讓人都進來吧。”晏褚對著一旁的親衛(wèi)小聲吩咐到。 親衛(wèi)猶豫了一下,顧忌對方的身份,還是把這些男人都給放進來了。 誰也沒想到,就是今天,將來令世人聞風(fēng)喪膽的第一支男子軍隊,就這么隨隨便便的成立了。 ***** “我家男人呢?” “我家兒子呢?” “剛剛不是還在田地/灶頭/集市的嗎,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最夸張的是一個女郎當(dāng)天正在洗澡呢,夫郎說是去幫她拿衣裳,結(jié)果一去不復(fù)返了,那女郎家的澡房和其他房間必須要穿過一個院子,身邊又沒有遮擋的東西,直到她老娘晚上回家,才把她從冰冷的浴桶里解脫出來。 為啥老爹也不在???因為老爹也跑了。 一日之間,凌天關(guān)城內(nèi)以及附近的幾座城池內(nèi)的男子莫名消失大半,直到后來,那些急著找失蹤的家人的女郎才知曉,那些種了一半地,燒了一半菜,買了一半家伙什的男人都跑去關(guān)口當(dāng)兵去了,那支軍隊還是當(dāng)初的小將軍,現(xiàn)在的鳳君組織的。 到后來,家里再有男郎不見,大伙也都知道了,估計又是一個去參軍的哥兒了。 若是以往或許還有人會有微詞,現(xiàn)在大難當(dāng)頭,對于這些勇敢的男人,他們能有的,也只是敬佩。 第213章 女皇的寵夫 赤女族入侵的時候, 男子跟著一塊抵御那是常有的事, 可要說真正將男子收編, 拿一樣的軍餉,可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晏褚組建這支雜牌軍的消息很快就在北地傳遍了,所有人也知道這是女皇默許的, 有些人覺得鳳君膽色不亞于女郎,也有人覺得這就是玩鬧,并不覺得男人真能上戰(zhàn)場殺敵。 后者的流言,多在南邊流傳, 尤其是國都那一片的, 都覺得鳳君跟過去就是添亂的,如果男人能上戰(zhàn)場的話,要女郎有什么用? ***** “我看那晏褚真是想名想瘋了?!?/br> 聽著北邊傳來的話, 張如頤一聲冷笑,將剛剛還覺得味道甘甜的果子重重扔到了地上, 濺起一些汁水沾到了月白色的鞋面上。 “你理睬他做什么, 這事要是成了, 你想怎么處置他出氣都成?!?/br> 張李氏拉著兒子的手,對著張如頤叮嚀, 讓他千萬別為了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忘了大事。 “爹爹,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們張家那樣幫她, 怎么能保證她最后不卸磨殺驢?” 張如頤看向了張李氏, 心里還是有些沉不下氣, 畢竟他們要做的事情太大了,一個不好,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你放心,這是太妃給的字據(jù),上面還印了太妃的私章?!?/br> 張李氏笑的得意,他將一份油紙包裹嚴(yán)實的東西遞到張如頤的手上:“那個不肯給你正君的名分,這個可以,更何況太妃夫家勢微,新帝即便登基還稍顯年幼,到時候在朝堂之上,他能靠的,就只有我們張家?!?/br> 張如頤略顯急切的打開那份油紙,看到里面的絹帕上寫著大大契證,以及鮮紅的印記,可依舊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比臨王年長六歲,等臨王成年之日,我也已經(jīng)過了花信之年,到時候即便占據(jù)著正君的位置,何來寵愛呢,爹爹,要不這件事就這樣作罷吧。” 當(dāng)時應(yīng)下張李氏的話只是因為氣憤當(dāng)頭,可等過了那一陣,再自己想現(xiàn)在的處境,忽然又覺得這樣的做法失了妥當(dāng)了。 “頤兒啊,現(xiàn)在不是你想不想,而是女皇回來后,還會不會給咱們張家活路,與其死路一條,不如破釜沉舟?!?/br> 張李氏這時候也顧不得往日對這個兒子的疼愛了,現(xiàn)在是要命的事。 張如頤默然,想著現(xiàn)在從北地傳來的消息,晏褚都能有自己的私軍了,雖然也只是一群男人組建的雜牌軍,可既然女皇同意,那就是有意替對方做名聲,不論文人怎么看待晏褚這個過分出格的行為,至少在普通百姓心中,這樣的鳳君,更加值得他們追崇。 或許他一開始的想法就錯了,女皇對那個男人,并不是一點心思都沒有的,只是他自己自欺欺人,看不清罷了。 再加上一次同生共死的情誼,等女皇得勝歸來,這深宮之中真的還能有他的容身之地嗎? “你比鳳臨皇女年長有什么關(guān)系,年紀(jì)大的男人會疼人,而且女皇年幼,在到能夠選秀的年紀(jì)之前,她身邊就只會有你一人,這么長時間,爹爹不信你還籠絡(luò)不了她那樣一個孩子,至于你的身份問題,那些蠻夷不是有母死女繼,姐亡妹承的習(xí)俗嗎,到時候,你作為一個人還沒被先皇寵幸,又出生高貴的貴子,憑什么不能擔(dān)起鳳君的稱號?!?/br> 在張李氏看來,自己的兒子是最好的,更何況他們手里還有太妃的親筆信,不怕對方抵賴。 “現(xiàn)在國都之中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女皇太霸道,不給旁人留活路,只要臨皇女振臂一呼,到時候,這天凰國,就要變天了?!?/br> 張李氏輕輕感嘆,胸有成竹。 “爹爹放心,這宮里,就交給我吧。” 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張如頤后悔了,只怪鳳曌之前的手段太過殘酷果決,朝堂之上的朝臣未必都是希望君主圣明的,女皇過于強勢,顯得大臣無能,人生在世,無非錢、權(quán)、色,這三點鳳曌女皇給不了,她那個軟弱且未長成的皇妹卻可以。 他同樣如此,把不住鳳曌的心,難道還把不住一個九歲的孩子嗎,即便太妃還活著又能怎樣,這鳳君,他是當(dāng)定了。 “半個月后……女皇……遇刺……” 之后的話聲音太輕,讓人聽不分明,張如頤將耳朵湊到張李氏的嘴邊,神色越來越晦澀,最后,重重點了點頭。 ***** “那邊,開始行動了。” 這些日子,赤女諸部突襲了凌天關(guān)數(shù)次,每一次都是鳳曌和晏北天帶兵攔下的,其中一次,鳳曌還親手?jǐn)叵铝藬耻娮篁T將軍的首級,對方正是當(dāng)初在眾目睽睽之下,斬殺凌皇子之人,為此軍隊士氣大漲,赤女諸部雖然也增加了援軍,卻依舊攻城不下。 此時鳳曌和晏北天以及諸多將軍待在營賬中,看著京中傳來的密報,嗤笑著說道。 她從來就沒覺得她那個好皇妹停止過對皇位的覬覦,尤其她身后還有她那個野心勃勃的父君,還有朝堂之上先皇留下的老臣,一個個都不希望她成長的如此出色。 在那些人眼里,她這個未成年就登上皇位的女皇,就應(yīng)該是一個聽話懂事的傀儡,能夠在他們的指揮下行事。 鳳曌笑的諷刺,在場這些將軍們何嘗不是呢。 現(xiàn)在正值邊關(guān)戰(zhàn)況膠著的時候,那些人居然想要行刺陛下,也不想想,如果真的行刺成功了,軍心慌亂之下,被赤女諸部攻破,即便是稱了皇帝,又能稱多久呢,還是他們有信心,能夠讓赤女諸部再退出去? 那些貪生怕死的,怕不是覺得到時候再和親一個或者更多的皇子就好了吧。 荒唐,赤女部落之所以嚷著和親和談,是因為對方也知道這一戰(zhàn)輸贏也就是五五分的事,可一旦攻破了凌天關(guān)這道天險,赤女諸部的贏面就大了,既然有可能得下一整個天下,為何要為了一個皇子,以及那份陪嫁松口呢。 “陛下決定何時動身?” 晏北天沉聲問道,對于問出來的這句話,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那些人明日就會動手,過了明日,我就會遇刺重傷,生死不知,到時候,這凌天關(guān),就要靠岳母守著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她要看那些人怎么動手,也好將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一網(wǎng)打盡。 這是早在鳳曌出發(fā)來北地之前就和晏北天商量好的,所謂的御駕親征,同時也是一個鼓動鳳臨那一脈動手的陷阱,現(xiàn)在魚兒上鉤了,她自然也要離開了,比起北地,國都更需要她。 更何況這里的一切也已經(jīng)布置妥當(dāng),到時候即便她遇刺的消息傳出,還有晏褚守著,也不會有什么大礙。 這時候鳳曌不由感激晏褚鬧出來的什么男子軍的把戲,積攢了很大一波北地的民心,到時候只要他好好的,這里的民心就不會渙散。 想到晏褚,鳳曌的眼神溫柔了許多:“阿褚也拜托岳母好好照顧了,今晚我會和他細(xì)說此中利弊,相信阿褚能夠明白的。” 她不可能把晏褚?guī)ё?,整個軍營,她不能保證就沒有鳳臨的暗樁的,所以即便是她詐傷的消息也只有幾個絕對可信的人知曉。 這么一來,如果晏褚這個風(fēng)頭正盛的鳳君也消失的話,很容易就引來聰明人的懷疑。 聽鳳曌還打算把這個秘密告訴兒子,晏北天心里就更放心了,經(jīng)此一事,即便以后兒子沒了寵愛,尊重絕對是少不了的,只要她和幾個女兒安安分分,兒子的未來,必能平安順?biāo)臁?/br> ***** “你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