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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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流言漫天飛,沸沸揚揚有信有不信的。要知道那可是英國公府?。〉粘鋈贍斁挂⒁粋€嫁過的?然沒幾日媒人正式上門,兩家也交換了庚帖,便容不得不信了。 郝夫人還惦記著自家在通政司任職的侄子呢,聽到這消息驚得下巴沒掉下來。若早知容嫣和虞三少爺會訂婚,就是再如何她也不敢開這個口啊。得虧沒去聯(lián)絡侄子,不然人可丟大了。 她這才哪到哪,不過提一嘴的事,最悔得莫過于嚴家二夫人寧氏—— 當初陳氏給她小兒子說親,她瞧不起人家。當?shù)弥萱淌遣胶罘蛉擞H侄女時,挽留不成確有那么些可惜。然今兒得知她竟與英國公府三少爺定親了,腸子都悔青了。 這便是人的微妙心理,沒人接受時,就是真金他也不覺得閃亮;一旦被人認可,尤其還是他們平日里仰望的人時,那么他們便覺著這哪里是金子,簡直是無價之寶。 再者英國公府大夫人主動去提親,可見其重視程度,要知道當初世子爺成親也不過請得武陽侯夫人給說和罷了。故而流言中的容嫣是越發(fā)地神秘,高不可及了。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人會懷著恥笑的態(tài)度審度。比如說從未把虞墨戈放在眼中的工部侍郎陳杭,容嫣再好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嫁過的女人,當初還不是卑微到只配給人家做妾。風流紈绔,也就配這般女子。 眼看著虞墨戈便要升遷刑部浙江清吏司郎中了,虧得三法司設在刑部街,這要是六部同在皇門口的千步廊,那刑部戶部一交涉,虞墨戈和秦晏之一會面,可有的好看了。 瞧不上歸瞧不上,陳杭不得不嘆:居然前后嫁了兩個俊杰,容嫣這女人,命好著呢! 然嫁了可不一定就是命好—— 傳言容嫣被秦晏之冷落,五年連個孩子都沒有,說是和離還不是被棄。如今身份之差在那擺著,就算憑著美貌嫁入公府又如何,色衰而愛馳,愛馳則恩絕,那可是流連聲色落拓不羈的虞三少啊,嫁婦都敢娶,誰知道明天又會迷上那個姑娘。 如果這想法算是為容嫣擔憂,那后面的可是有點酸了—— 連孩子都生不出,還想穩(wěn)坐英國公府少夫人?大伙一邊嚼著舌根掰手指頭數(shù)著,看這位容家小姐到底撐幾日…… 這些人不管怎么想,日子還得過。可對那些傾慕三少爺?shù)墓媚飩儊碚f,可糟了心了。 許是心里作用,凝香齋的謝老板總覺得這幾日來定胭脂水粉的千金們少了與三少爺有關,小姐們定是都在家中懊惱抹淚。心上人要成親了,這粉還擦得有什么意思。 對面錦華軒的蕭掌柜遞了個眼神,看著自家沒接活的大裁縫頗有同感…… 別看愛慕,其實姑娘們心里頭明鏡地,自己喜歡人家就一定能嫁嗎?當然不是,可當看到愛慕對象竟娶了個嫁過的女人,心里頭不免郁憤難平。萬千姑娘任他選,他偏就娶了她—— 不過見過容嫣的,大抵這個念頭都不存在了,除了陰差陽錯的趙悅?cè)撕汪[了烏龍的葉衾。 雖說沒到“一見虞郎誤終身”的程度,但是個少女見了俊逸出塵的虞三少沒有不傾心的,葉衾也是,哪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沒做過美夢呢?尤其這美夢居然有一天實現(xiàn)了…… 那日聽聞虞墨戈向她提親,她心都快跳出來了,這不是夢境成真又是什么,從后院去正堂的路上,她激動得連嫁人時霞帔該繡什么補子都想到了。可見了面才知,夢還是夢,她以為她醒了,其實還在夢里。 他要娶的竟是容嫣—— 受父母影響,葉衾極喜歡這個表姐,也從不覺得嫁過算什么,她只是單純地失落,那種被捧上云端又摔下來的失落。她嘲笑自己,不過是個烏龍而已,何必當真??擅靼椎览硎且环矫?,小姑娘心里過不去又是一方面。所以這幾日她糾結(jié)極了,整日心不在焉的,連那日訂婚宴她都沒去,道是自己身子不舒服…… 兩家定日子的時候,虞墨戈又來了,這次可沒那么拘束,真好似女婿登門一般。葉府對他極是客氣,客氣得容嫣到有些別扭了。 虞墨戈迫不及待要把容嫣娶進家門,可虞晏清的案子還未結(jié),起碼要待英國公府徹底安寧。容嫣雖離開容府,畢竟還是容家人,虞墨戈也覺得通州還是要知會一聲。不過這一聲“知會”就頗是意味深長了。 眼下剛過端午,兩家商議把日子定在下月,明個便去廟里請個吉日。 容嫣沒說什么,神情若有所思。 直到送客時,虞墨戈請容嫣隨他走走,葉府應下了。 跟著前面英國公府的馬車,二人還未走到巷子口,虞墨戈停下腳步,問道:“有心事?” 容嫣笑笑?!皼]有啊。” 騙得了別人騙得了他嗎?她心里裝的什么他一清二楚?!翱墒沁x的日子耽誤你了?” 容嫣微愣。還真被他說中了,可不就是和她要去松江府請師傅的日子撞上了。不過她還是知道哪輕哪重,顰眉淺笑道:“哪有,您多慮了?!?/br> 笑得這般勉強,是嫌自己不夠心疼嗎。虞墨戈皺眉,摸了摸她頭滿眼寵溺道:“就是見不得你這副模樣?!?/br> 容嫣表情更是無辜了。 他笑了?!耙欢ㄒ??” 不去的話這一年宛平種的棉便全都浪費了,她還要賠錢收佃戶的棉,更重要的是肅寧的合約已經(jīng)簽了…… 這些在葉家和英國公府眼中太微不足道了,可對容嫣意義非凡。這不止是錢的事,是她生活的意義和價值。如果對方不是虞墨戈,她可能會提出來,可眼下不管是他還是大夫人為婚事如此盡心,她不能這么不懂事。 “想去便去吧?!庇菽昶届o道了句。“眼下去,下月底該是能回,我安排你坐官船更快些。” 容嫣不可思議地望著虞墨戈,眼睛愈發(fā)地亮了,神采奕奕。他卻鼻間哼了聲,佯做不悅道:“僅限你月底,若是七夕你回不來,我可不等了?!?/br> “嗯?”容嫣表情登時僵住。 瞧著她驚愣的小臉虞墨戈心下一片柔軟,柔得都化成水了。他忍不住笑了,一把將她攬進懷里,箍緊了貼在她耳邊道:“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你若不回,我便追到江南去和你拜堂!” 心里被灌了蜜似的,一直甜到了舌尖,甜得她都舍不得開口了。可意識到二人還在巷子里,怕被人瞧見她掙扎要躲開,他如何都不肯。 瞧見才好,瞧見了她更跑不掉了。 容嫣沒辦法,只得盼著沒人經(jīng)過,把臉窩在了他胸前。他懷里溫暖,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沁肺入腑,她心里安穩(wěn)極了。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哪都不想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容(興奮):我兩月便回。 虞(皺眉):嗯,好。 容(忐忑):那……一個半月吧。 虞(嘆氣):嗯,去吧。 容(內(nèi)疚):那……一個月? 虞(抱抱):……我等你。 容(無奈):算了,我不去了。 虞(親親):乖。 容:……(Σ( ° △ °|||)︴又中計了。) 第57章 跟蹤 蔣氏這幾日心情頗好,給老太太請安回來一入西院二門便忍不住笑了, 庭院里跟趙嬤嬤學著女紅的葉衾看了她一眼, 問道:“母親什么事這么高興?!?/br> “還不是你容表姐么?!笔Y氏眉開眼笑道?!爸斑€覺得她和寄臨般配, 如今再瞧她和虞三少爺才知什么是璧人。昨個定日子, 虞少爺?shù)绖e時我好信瞧了眼,旁人若膩在一起定是招人厭惡,他們倆在巷子口,那就跟幅畫似的好不養(yǎng)眼。嘖嘖, 還真是什么人什么命, 容嫣啊, 就帶著貴氣。” “是, 她帶著貴氣,您閨女就不帶!”葉衾哼了句。 蔣氏看著女兒,見她一針針發(fā)狠地扎向繡繃,笑道:“我又沒說你,你急什么。” 葉衾停手,瞥著母親。“對, 您什么時候說過我啊, 您對別人家女兒都比對自己女兒用心?!闭f罷, 惱得這針左右不知朝哪戳得好, 干脆扔在庭院石桌上跑回西廂去了。 “這……我說什么了?”蔣氏看著西廂門嘭地關上, 又看看趙嬤嬤。 趙嬤嬤嘆了聲?!胺蛉四且玻踹€當著小姐面提表小姐和三少爺。” 這有何不能提的?蔣氏不明白,忽而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哭笑不得。“傻丫頭,不過鬧個烏龍而已,她還記仇了?” 趙嬤嬤無奈。小姐說得沒錯,她還真是對別人家女兒都比對自家的上心,女兒心思她做母親的竟一點不清楚??梢彩?,夫人整日跟著二爺忙外頭的事,還不如她這個乳母照顧小姐得多。 蔣氏不明所以,只得嬤嬤去勸。其實葉衾不是不懂道理,只是少女耐不住情緒罷了,進房她便悔了。趙嬤嬤也瞧出來,轉(zhuǎn)話道今兒天好不若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葉衾嘆息,想著散散心也好便應了,帶著小丫鬟出門。 主仆幾人方過了門廳,瞧見一隨侍模樣的男子站在門口。 “我們家少爺只是想見見表小姐,說句話便好?!?/br> 葉家仆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拔叶颊f了幾遍了,表小姐不在。你怎就這么拗呢,我還能騙你不成?”那隨侍仍是積笑,推搡間把一只小錦帶塞進了對方手里,家仆一看忙推了回去?!澳銊e跟我來這套,我說不在就是不在。再說了,就是在,我們表小姐哪是你們少爺說見便能見的,傳出去像什么話!”說罷,他瞥著眼階梯下那臺藍呢轎子。 葉衾記得今兒是容煬從府學回來的日子,他住在府學館里,每月初一十五回來,想必容嫣去接他了,怕得下晌能回。葉衾沒在意,打算直接繞過去,卻被撕扯的二人撞了身邊的小丫鬟。 家仆不滿地喝了聲:“看著點,差點撞了我家二小姐!” 聽聞是二小姐,那隨侍笑臉迎了上來,恭敬道:“小姐,我家少爺求見容小姐?!彪S即指了指那藍呢轎子。 他可倒會見縫就插,家仆不滿地輦他下臺階。就那一瞬,轎簾欠了條縫露出一張溫潤的臉。 葉衾定睛看了眼,瞧著有些眼熟…… …… 陳湛九歲便開府封王,看似榮耀其實皇帝的心思大伙都清楚,就是想以此來降低他皇長子的地位,從而順利推自己和邵貴妃的兒子陳泠為太子。 這伎倆嚴恪忱里極是不屑,他身為次輔,從打敬王開府他便主動擔任起講官,常出入王府,多方調(diào)護。 敬王不僅深受教益,心里也得到了寬慰,故而極其敬重嚴恪忱。前陣子他因復套案被牽連,敬王茶飯不思好生憂心。幾欲想要上書給父皇,都被嚴恪忱暗中囑咐壓下來了。 眼下問題解決了,敬王安心,自然也要感謝一個人——虞墨戈。 嚴恪忱是從兒子嚴璿那聽聞這一切的,雖感激虞墨戈相助,但對虞墨戈的計策并不贊同。 “……如若當初由昌平侯世子統(tǒng)帥,許不會如今日這般傷亡慘重?!眹楞〕绹@道。 虞墨戈淡笑搖頭:“這是荀正卿的計,避不開的。他目的不在復套而是您?!?/br> “我何嘗不知呢?!彼技矮@捕那日,嚴恪忱冷笑?!翱膳c其相比,我寧愿舍身成仁也不想復套之征潰敗至此?!?/br> 復套是嚴恪忱的心病。 虞墨戈笑道:“嚴閣老,復套是長久之計,非一朝一夕能成的。您若是不在了日后誰來堅持?!?/br> 堅持的人自會有,他不信會后繼無人。不過眼下不宜爭論這些,他淡淡道:“虞晏清可都招了?” “嗯?!庇菽挈c頭?!皬呢澞娍畹酱舜螐吞?,凡是與荀正卿有關聯(lián)之事,我都讓他書下來了。這便是證據(jù)?!?/br> “這些證據(jù)夠了嗎?”敬王陳湛迫切地問。 大伙知道他想問什么,嚴恪忱正色垂眸,渾厚的聲音低沉道:“不夠,以皇帝對他的倚賴,這撼動不了他。況且還有邵貴妃……” 提到邵貴妃,方才的期待從少年臉上消失。陳湛面色黯淡,帶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深沉。他不過才十三歲便被迫卷在權利的漩渦中,身不由己。他的身份決定了他的未來,他若不登上權利頂峰,邵氏和陳泠是不會讓他安穩(wěn)于世的。 且這一切虞墨戈前世瞧得一清二楚。 “殿下安心,會有機會的?!?/br> 陳湛點頭,篤定地盯著虞墨戈道:“只要少將軍助我繼位,我必為您翻案?!?/br> 虞墨戈笑笑?!鞍肝乙欢ㄒ@不是條件。即便殿下您不幫我,我也要助您順利繼位?!闭f罷,他起身揖禮又道:“避人耳目前來,下官不宜久留,先行一步了?!?/br> 敬王含笑遣長隨相送,虞墨戈再拜離開了。 看著離去的人,嚴恪忱鎖眉。雖彼此目的相同,但對虞墨戈他沒有辦法完全接納。不管是不是掩飾,沒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緒和真實內(nèi)心。即便提到翻案,也不過是云淡風輕,這種鎮(zhèn)定讓人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畏懼。 所謂君子不虛行,行必正。倒不是說虞墨戈非君子也,只是他城府深沉,做事詭譎,其謀略非小儒所能知;不僅如此,他性子更是果決,手段狠佞,讓人摸不到他底線在哪。想想他設計自家兄長,為破首輔陰謀不惜拿邊關將士做賭注,甚至可以和廢他身份的皇帝做交易……好似在他眼中便沒有是非對錯,只有利益輕重。 想想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他從來都是出奇制勝是個鬼才將領??扇缃癜阉旁诎盗鳑坝康某⒅?,不得不讓人心悚…… 虞墨戈回了刑部,他已提任為浙江清吏司郎中,才一入衙門口,便和下屬云主事撞了個正著。只見云主事托著一疊公文,愁眉不展。 “怎了?”虞墨戈問了句便將他手上公文拿過翻閱,是浙江刑案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