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陳澈之:...... ****** 阿暖離開云家,她是一身輕了,卻把云家的“平靜”給炸了個粉碎。 袁蘭繡那日那么失態(tài),是因為惶恐,那日她帶云暖去馮家,其實是為了給馮厚平相看的。 她大伯袁立民說了,只要她能說動云佰城,云暖那里,馮次長要怎么把她弄到手,馮次長自然有千百種法子。 可是宴席當(dāng)日,云暖跟廖家三爺卿卿我我,然后相擁走了。 那馮次長那里要怎么交代?想到這里,袁蘭繡的心就像被火烤著,根本冷靜不下來。 第二日她便匆匆去了袁家。 袁立民看到她,把在馮厚平受到的氣盡數(shù)轉(zhuǎn)發(fā)了出來,罵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廖珩就是馮厚平都忌憚得很,你竟然不知道你繼女是他的女人,就敢把她介紹給馮厚平?你是嫌我們袁家還有云家太平日子過久了不成?” 袁蘭繡眼睛紅腫,聲音嘶啞道:“大伯,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丫頭來北平不過一個多不到兩個月,誰能想到她就能勾搭上廖家人呢。可是,可是現(xiàn)在要怎么辦呢?” 說到這里她又忍不住哭出來。 云暖勾搭上了連馮厚平都要忌憚的廖家三爺,可是她的女兒卻要去給馮厚平做小,這不僅關(guān)乎到舍不舍得女兒的問題,還關(guān)乎到她在云家的地位問題了。 她哭道:“大伯,阿琪她不能去給馮厚平做小,否則我在云家哪里還有立足之地?” 云老太爺和云老太太就是老古董,云琪若是真給馮厚平作了姨娘,不管馮厚平的權(quán)勢有多大,她在云家,就真的只能是個姨娘了。 袁立民臉色更黑,他道:“云家不過是個破落戶,他們敢作踐你,你就帶了阿琪和阿浩離開云家,哼,你手上有的可是云家唯一的兒子。蘭繡,那陳氏一個舊式女子都能離了云佰城,你難道離開了云家還活不成?” 袁蘭繡聽出自己大伯話中nongnong的譏諷,只覺又是委屈又是屈辱,可是面對強(qiáng)勢的大伯,她也不敢有半點違抗之言。 袁立民看她面色漲紅,想到阿琪要入了馮家的門,自己還得好生哄著,就放軟了口氣,道:“蘭繡,這世上面子何用?最要緊的就是實惠。你不必?fù)?dān)心,若是將來你真離了云家,我自可以幫你再找個更好的人,不比云佰城差,你守著他,還能有什么用處不成?” 總之,你可以離了云家的門,但只要馮厚平還想要,云琪就得入馮家的門。 袁蘭繡尋了自己母親痛哭了一場,可她父親母親兄弟都是依著她大伯生活的,她母親也只能撿了好話勸她,說來說去也還是要她順了她大伯的意。 最終袁蘭繡也只能失魂落魄的離開了袁家,回到家中,摟著女兒云琪又是一陣肝腸寸斷,她不敢怨恨大伯,卻是把云暖給恨毒了。 她強(qiáng)忍著心痛,一遍一遍地盤算著該怎么解開現(xiàn)在的這個局,她想,當(dāng)年她可以從陳氏手中奪回云佰城,現(xiàn)在,她必然也能想到法子踩了陳氏的女兒,讓自己的女兒強(qiáng)過她。 ****** 過了周末,阿暖再回去學(xué)校,就察覺到了眾人看她的異樣目光,以及她走過哪里身后都會傳來的竊竊私語。 這個她早就預(yù)料到了,所以并不以為意,反而令她驚訝的是馮秾,她以為那位大小姐見到自己不知道會發(fā)什么瘋,誰知道她除了偶爾看自己的眼神滿含怨毒之外,再無其他針對行為。 而云琪這一日根本就未有上學(xué)。 凌夏憋了一日,放了學(xué)就跟來接阿暖的陳家司機(jī)招呼了一聲,硬生生拉著阿暖上了凌家的車。 一上車,她叫了司機(jī)快開車,然后就問阿暖道:“快說,你和那個廖家三爺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現(xiàn)在外面都傳遍了……” 說到這里卻猛地頓住了。 阿暖慢慢整好了被凌夏生拉硬拽拽得有些亂了的衣裙,瞅她一眼,若無其事道:“都傳遍了什么?” 凌夏托了自己下巴,打量了阿暖兩眼,見她半點不似在意的樣子,咂砸嘴道:“都傳遍了說你在馮家宴會上對廖三爺投懷送抱,勾引廖家三爺,不過,” 說到這里,她笑了出來,道,“你生得這般美貌,想要勾引誰,用得著投懷送抱嗎?甩個眼神,那人還不樂顛顛的就跑過來了……嘿,快說,你和廖三爺是什么關(guān)系,他不會真的喜歡上你了吧?” 說著又狐疑的上下打量了阿暖兩眼,還特地在阿暖的胸前停頓了幾秒。 凌夏今年十七,生得偏高,發(fā)育也非常完美,而阿暖才十五歲,相較于凌夏就纖瘦多了雖然阿暖自覺也不差,比前世因為病弱而纖細(xì)得風(fēng)一吹就倒的身材強(qiáng)多了。 嘴上說“生得這般美貌”,可實際投過來的是什么眼神? 被鄙視的阿暖輕哼了聲,道:“你既然都說了我想要勾引誰就勾引誰,喏,我看那廖三爺長得還挺不錯,正好我也沒有男朋友,那宴會上也沒有其他比他順眼的,我就勾引勾引了他,唔 說投懷送抱也差不多,所以以后別再給我介紹你的堂兄堂弟小叔表舅了?!?/br> 凌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凌家是個大家族,錢多人也多,因為阿暖沒有男朋友,凌夏很熱衷于給阿暖介紹自己的哥哥弟弟小叔表舅的。 阿暖也不理會她的愉悅,問道:“你這是想綁架我去哪兒呢?” 凌夏道:“東街那邊新開了一家繁花大飯店,聽說還設(shè)置了一個舞廳,非高級貴賓不可進(jìn),我從我大哥那里弄來了一張貴賓卡,我們?nèi)タ纯???/br> 民國初年,舞廳還并不多。 阿暖側(cè)頭看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凌夏立即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問過我大哥了,那里可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只不過設(shè)置隱蔽些,專門給那些不愿讓外人窺探自己生活的權(quán)貴去用餐住宿罷了,且有專門的警衛(wèi),安全是絕對有保障的?!?/br> “哦,”阿暖聳聳肩,為自己猥瑣的想法表示歉意,道,“那就去吧?!?/br> 她也對據(jù)稱最是風(fēng)華絕代的民國舞女有點好奇,雖然現(xiàn)在舞廳在北平仍只是萌芽狀態(tài),還未到舞女的全盛時期,去看看總是好的。 繁花大飯店接待的多是男客,女客就是來也一般都是被男客攜帶過來的,所以兩個穿了學(xué)生裙的小姑娘出現(xiàn)還是挺奇怪的。 侍應(yīng)看了貴賓卡好幾眼,想說什么,最后卻在不遠(yuǎn)處老板的眼神示意下放了兩人進(jìn)去。 兩人被領(lǐng)進(jìn)了樓上一間可以俯瞰跳舞廳的小包間,可能是剛開業(yè)不久,也可能是此時華人間還不盛行跳交誼舞,此時跳舞廳放著輕柔的音樂,不過只有七八個美麗的女子在跳著供人觀賞的一種類似現(xiàn)代的排舞和中國古典舞的結(jié)合舞蹈罷了,但當(dāng)真還是賞心悅目的。 舞廳里照明的竟然也不是電燈,而是一排排微微搖曳著的燭光,燭光下,美人搖擺的曼妙身姿更顯風(fēng)韻。 這,當(dāng)真是容易讓人心里產(chǎn)生遐思無限的。 兩人叫了菜,凌夏見阿暖饒有興趣的看著舞廳的那幾個跳舞的女子,就笑著介紹道:“那是繁花請來陪舞的舞女,你可千萬別小看了她們,聽我大哥說其中有好幾個還是女子中學(xué)畢業(yè)的學(xué)生。還有你看見中間那個橢圓臉的沒?很漂亮是吧?那是林衣館的名伎千環(huán),是繁花花了大價錢從林衣館請來的,可以說是鎮(zhèn)店之寶呢?!?/br> 名伎其實就是名妓,不過賣藝不賣身。名伎愛惜自己的身份,平日里普通人是很難請得動的。 凌夏之所以認(rèn)識這位千環(huán)姑娘,是因為她小叔曾經(jīng)跟這位姑娘有些瓜葛,她有幸見過一次罷了。 請了名伎? 阿暖笑道:“那這家飯店是真的只要男客,不準(zhǔn)備招待女客的嗎?” 名伎自視甚高,也很受追捧,但在大家夫人和閨秀眼中到底還是個妓,請了名伎做舞女的舞廳,抬高了名聲,但名媛們要過來玩卻也肯定會有所顧忌的。 凌夏聳了聳肩,道:“那也沒辦法,不然他們吸引不來更多愿意花錢的客人。不過,” 她賊兮兮的笑道,“其實女客也未必不愿意來,以前那些達(dá)官貴人請名伎陪玩,名媛們可是沒有這個機(jī)會一飽眼福的,現(xiàn)在可以到這里觀賞她們,何樂而不為呢?多的是受了新式教育好奇心又重的名媛們 你看,我們現(xiàn)在不就在這嗎?” 這話說的也是。 菜送上來,凌夏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阿暖也收回目光,卻在掃過對面時無意間看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 凌蘊儀? 雖然有點遠(yuǎn),但阿暖自認(rèn)應(yīng)該不會認(rèn)錯。 凌蘊儀是她二舅陳澈之的未婚妻,再過兩個月他們就要成親了。 可是她看見什么?她看到凌蘊儀穿著一身無袖束領(lǐng)淺紫色的旗袍,略低了頭,頰邊卷發(fā)垂下,優(yōu)雅精致。 她右手中端著一杯紅艷如血的紅酒,正微低了頭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啜著,而她對面的男子正帶著滿臉油膩的笑意看著她。 哪怕隔的很遠(yuǎn),阿暖也看出那男子眼中對凌蘊儀的情意 不,在阿暖眼中,那男子目光簡直就是咸濕。 “云暖,你試試這個……云暖?” 凌夏試著點心,覺得還不錯便喚阿暖一起來吃,可是喚了兩聲阿暖卻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凌夏詫異的抬頭去看阿暖,然后發(fā)現(xiàn)阿暖目光直直盯著對面一個方向看,便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隨即她的面色便變得古怪起來。 阿暖轉(zhuǎn)過頭看凌夏,細(xì)細(xì)的看了看她的表情,立時便知道那個男人凌夏必也是知道的,便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凌夏嘴巴張了張,阿暖輕哼一聲,道:“你不說,我也可以自己過去問。” “云,云暖!”凌夏一驚,按住了阿暖的手,道,“你別過去,那人是警備廳廳長的侄子孫慶源,他自幼喜歡我堂姐,因著堂姐跟你二舅定親,對你二舅很是記恨……他……” 她想說他陰險毒辣,以前為了得到堂姐,耍了不少下作的手段,她堂姐就是后來發(fā)現(xiàn)他的真面目,才和他分手的。她們這樣貿(mào)然過去,誰知道他會不會對阿暖不利? 只是堂姐為什么現(xiàn)在還會和他攪和在一起? 凌夏心中只覺得亂糟糟的,她也不知道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可是堂姐就快結(jié)婚了......阿暖看著凌夏的面色轉(zhuǎn)換,一直等她的面色平靜下來才問道:“凌......蘊儀一直都和他糾纏不清?” 以前她都叫她凌jiejie,可現(xiàn)在卻不愿叫了。 “不,不可能,”凌夏忙搖頭否認(rèn),道,“不可能的,我堂姐早就......并不喜歡他,這里面定是有什么誤會?!?/br> 至少分手時已經(jīng)完全不喜歡了的,這一點凌夏非??隙ǎ媒愕母星楹芎?,當(dāng)年的事情堂姐都有跟她說過的。 她伸手握住了云暖的手,帶了些祈求的語氣道,“云暖,你別過去好不好,我堂姐她一定有苦衷,她后來很討厭孫慶源的,你現(xiàn)在若是過去,只會讓她難堪,或者,或者壞了她什么事......這件事情,你也別告訴你二舅,你等我回家問問清楚再說好不好?” 凌夏平日里雖然大大咧咧,其實心地很善良,對自己的親人也很是護(hù)短,此時她所有考慮都是從凌蘊儀的角度出發(fā)的。 阿暖心思急轉(zhuǎn),她看看凌夏,再轉(zhuǎn)頭看對面。 那邊兩人已經(jīng)起身,凌蘊儀似乎有點喝醉,撫了撫額頭,那男子立即上前扶住了她,凌蘊儀似乎推了推她,但最后還是順從了他靠在他的懷中一起離開了。 阿暖起身,凌夏立即拽住了她。 阿暖抽了抽手道:“你放手,你剛剛不是說凌jiejie以前很討厭那個男人,那你怎么知道今天她是不是被那人威脅?還有你看她明顯是有些喝醉了,如果那人在酒里下了藥,對她做什么怎么辦?” 一邊說著一邊已抽開了手,轉(zhuǎn)身就向著那個方向過去了。 凌夏一驚,怔了怔之后,立即也跟著上了前去。 ****** 阿暖在樓下大廳攔住了兩人,她在凌蘊儀和孫慶源前面三步遠(yuǎn)處站住了,然后看著兩人。 孫慶源一直摟著佳人,心思并沒怎么放在路上,是凌蘊儀看到阿暖,猛地剎住了腳下的步子,孫慶源這才微愣,他看懷中佳人面色像見了鬼似的頓變,詫異的順著她的目光轉(zhuǎn)了頭去,然后便看到了一個穿了學(xué)生裙雖有點土但長相十分奪人眼球的小姑娘眼睛黑漆漆的盯著他 不,其實是盯著自己身邊的佳人。 孫慶源第一反應(yīng)竟然就是“哎喲,哪里來的小美人,我可不記得我玩過生得如此絕色的小美人,雖然土了點,但……就這顏色,自己可不會玩玩就扔的,養(yǎng)在外面也不錯啊!” 他這么想,看著阿暖的眼神就變得十分猥瑣,口水都差點滴出來 當(dāng)然這事樓上某人認(rèn)為的。 “砰”得一聲,坐在樓上的廖珩就猛地將手中的杯子摁到了桌上,嚇得他對面的繁花大老板蔣升一跳。 他順著廖珩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了樓下對峙的幾人。 咦,這不是先前進(jìn)來的女學(xué)生嗎?他還吩咐了前臺免了她們的單,打算見完三爺之后就找她們談?wù)?,看她們有沒有興趣來繁花做舞女呢,以他看人的眼光,那看起來較小的小姑娘,只要稍加訓(xùn)練一下…… 第20章 心動 阿暖看著面前的兩人,不過幾秒已將兩人的神色變化盡落眼底。 她抿了抿唇,完全無視那油頭粉面的男人只看著凌蘊儀認(rèn)真問道:“凌jiejie,你怎么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凌蘊儀驚愣之后迅速推開了摟著自己的孫慶源。 可是這一推更顯欲蓋彌彰,她對著阿暖清澈又帶了關(guān)心的眸子,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突然被抽了出來,直冷得哆嗦,腦袋“嗡嗡”的,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