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罷了

    葉清溪先是后退一步, 離開蕭洌的氣息籠罩范圍，之后才深吸口氣故作鎮(zhèn)定道：“不如到時表哥先看, 看中哪幾個說給我聽，就當(dāng)是我挑的，想來太后也分辨不出?！?/br>
    蕭洌望著葉清溪，突然問道：“為何你如此排斥此事？當(dāng)初馬萍兒一行人，不也是你挑了送來給朕的？”

    葉清溪一驚, 他連這事都清楚以及接受了么……出了蕭洌得知她接近他的真相那事后, 他再得知什么她都不會太驚訝。

    可她要怎么說？當(dāng)時她全是為了自己的小命, 不得不配合太后, 更多的只是擔(dān)心被送去的馬萍兒等人的安危，可如今, 她面對他時的心情早不同了, 再也做不出那種事來。

    葉清溪抬頭望去, 面上綻開個勉強(qiáng)的笑來：“因為那時候我對表哥并無男女之情?！?/br>
    一句話, 清楚地說明了前后不同的差別。

    蕭洌深深地看著她，又踏前一步, 出乎她意料地抱住了她。

    “那時候你一直在騙朕?！彼p聲在她耳旁問道, “那此刻所說的話，是真的么？”

    即便心里難受，葉清溪依然能從他的這個擁抱中感受到幾分暖意。

    “是真的?！比~清溪細(xì)聲細(xì)氣地說著話, 將哽咽藏在每個呼吸之間, 盡量不露分毫, “最初是太后要我接近表哥, 我不想死，所以只能聽話。但后來……其實我知道我不該動感情，但我控制不了。那時候我想慢慢告訴你的，我不愿意再騙你，可太后搶了先。那晚你來找我，我又害怕又內(nèi)疚，只恨自己沒能早點告訴你……對不起?！?/br>
    蕭洌抬手摸了摸葉清溪順滑的頭發(fā)，沒有應(yīng)聲。

    葉清溪想，他大概還是不信她的話，畢竟已被她狠狠傷過一回。好在她也早有準(zhǔn)備，沒那么多失望。

    她下意識扯住他胸前衣襟，柔聲懇求道：“表哥，現(xiàn)在你不信我說的我都理解，但只求你不要逼我做那事，我做不到……”

    蕭洌沉默了好一會兒，在葉清溪心一點點往下沉?xí)r，他驀地說道：“不做便不做吧?！?/br>
    他似是又感慨又嘲諷地笑了起來：“還是斗不過母后啊?！?/br>
    葉清溪無聲地點頭，太后這是陽謀，知道了又如何？就是無論如何都讓人難受。太后給的這條路，確實是目前最好的一條，如果她沒有私心的話。既能消弭輿論，又能讓蕭洌拿回權(quán)力——而太后，怕也不是沒有后路再對付自己，即便輿論暫時消除，在太后看來，她想在再跟蕭洌在一起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然而她卻不肯按照太后給的路走。那么太后不必交出權(quán)力，蕭洌依然要受到掣肘，輿論依然對她不利，選秀還是會繼續(xù)，她還是不可能跟蕭洌在一起。

    在太后看來，無論怎么選，葉清溪事實上都沒有出路。

    葉清溪想，可是，幸好太后認(rèn)為的“出路”，并不是她真正要的。太后不信她，但她自己很清楚，她目前只想讓蕭洌好起來，至于能不能跟他在一起……最初時她依然懷抱著一絲希望，然而此刻，她已經(jīng)不再去想了。

    “謝謝表哥?！比~清溪沖蕭洌感激一笑，眉眼彎起，溫柔似水。

    蕭洌抬手，在葉清溪微怔時摸了摸她的眉骨，突然笑道：“清溪，你笑起來還是一樣好看?！?/br>
    葉清溪怔怔地看著他，他就不知道，他這樣清爽如同無憂少年的笑，更是令人心動么？

    “以后多笑笑?！笔掍］p聲道。

    “好?！比~清溪點頭。

    葉清溪隨著攝政王離開，大概是心事都放在臉上了，攝政王不可能毫無所覺，最近的事他亦覺得棘手。

    “皇上對近日之事，可有什么說法？”他問道。

    葉清溪搖了搖頭：“有太后娘娘壓著，皇上也沒辦法。”她又令攝政王意外地笑了笑，“其實也不必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實際上并未影響到什么。只是王爺您得辛苦些，還得承受那些不實的流言。”

    攝政王道：“本王自是無礙。既然葉姑娘認(rèn)為不要緊，那本王便不再過問了?！?/br>
    “多謝王爺?！比~清溪笑了笑。

    蕭洌雖然還不信她，但這些日子以來，特別是今日的談話過后，她相信他會有所觸動。

    快了。

    葉清溪不知道蕭洌有沒有直接去回絕太后，之后的幾日，依然是一片風(fēng)平浪靜，跟之前一樣，唯有太后那似乎勝券在握的眼神看得她心底發(fā)麻。

    這日，葉清溪遠(yuǎn)遠(yuǎn)便看到蕭洌下朝后漫步而來，但在他身后，另有一個身影，匆匆追來。

    “洌兒！”太后面上神情猶帶著一絲氣急敗壞之色，匆匆趕來攔住蕭洌。

    蕭洌反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望著太后笑道：“不知母后如此急匆匆來找朕有何要事？”

    太后先平復(fù)了下呼吸，這才望著蕭洌，沉著臉道：“洌兒，母后今日不過是略感不適沒陪你一道上朝，你怎能當(dāng)眾宣布那樣的事也不跟母后商量？”

    蕭洌似乎不太明白的模樣，故作詫異道：“朕不知母后說的是什么？”

    “選秀一事！”太后也不再跟蕭洌拐彎抹角，沉聲道。

    蕭洌一副恍然的模樣，笑道：“原來母后說的是此事。朕不過是將選秀一事推遲罷了，又并非取消，母后急什么呢？”

    “早就定下來的事，怎能說推遲就推遲了？”太后道。若是以往，這樣的事她并不在意?？稍谒颓逑鰧m后，他明明答應(yīng)下來的事，卻在清溪回來之后起了變化，這讓自己怎么可能不心生危機(jī)感？她絕對不允許事情這樣超出自己的掌控！

    “如今太冷了，等明年開春再說吧?！笔掍Ｋ坪醪⒉挥X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只輕笑道，“母后不必?fù)?dān)心，明年開春，朕一定好好選。”

    太后面色微變：“之前哀家同你說的……你不要了？”

    蕭洌扯了扯嘴角，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斂了下來：“母后這說的是什么話，朕當(dāng)然要。只是并不急在一時，有母后替朕一起掌著這江山，朕才能安心不是？若日日有那么多政事要處理，哪來的閑暇做自己想做之事？”

    他說著，似是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某處。

    太后順著蕭洌的目光看過去，等看到葉清溪時，她瞳孔一縮。

    太后道：“洌兒，當(dāng)初之事，母后也未想到會成這樣。清溪她……并非你所想的那樣，母后不愿見你再如過往……”

    “母后，”蕭洌驀地打斷了太后的話，嘴角勾著，可臉上卻連一點笑意都沒有，連眼神里也仿佛含著冰渣，“你說得自己仿佛能置身事外似的。”

    太后面色一白。

    蕭洌又笑了下，眼里的冰霎時融化，他道：“今日早朝之事，母后不必再說，朕心意已決?！?/br>
    蕭洌轉(zhuǎn)身要走時，太后突然急促地說：“洌兒，從前是母后的不是。但母后絕不愿見你今后再次傷心?！?/br>
    蕭洌抬頭望過去：“母后，你會讓朕傷心么？”

    太后啞然。

    蕭洌輕哂，轉(zhuǎn)身離開。

    太后的目光從蕭洌的背影挪開，落到迎上蕭洌的葉清溪身上。

    她會讓洌兒傷心么？她不知道。過去她已經(jīng)讓洌兒傷透了心，將來……或許還會。她不知道。

    葉清溪沒太聽清蕭洌和太后在說些什么，可看他們之間的氣氛，以及二人的神情，想來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對太后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葉清溪剛揚起笑臉，便見蕭洌突然湊過來低笑：“清溪，你今日笑得如此好看?！?/br>
    葉清溪臉一紅，便聽蕭洌似是不經(jīng)意般繼續(xù)道：“選秀之事，朕已推遲了?！?/br>
    葉清溪眼睛一亮，沒有那種種亂七八糟的事，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可以安安靜靜地陪著蕭洌，直到他信了她為止。

    下一刻，她突然覺得臉上微痛，蕭洌竟然掐了把她的臉皮。

    她驚訝地瞪著他。

    蕭洌笑瞇瞇地說：“這樣，更好看?！?/br>
    葉清溪捂著臉退后一步，忽然感覺到什么目光的注視，下意識地側(cè)過頭。

    太后正在不遠(yuǎn)處看著她，眼光復(fù)雜，不只是怨恨。

    葉清溪想起從前在太后面前的隱忍，不知哪來的膽子，突然沖著太后笑了笑，隨后又笑著湊到蕭洌跟前，踮起腳尖在他耳邊道：“謝謝表哥。”

    太后驀地沉下臉。

    蕭洌眸光閃動，瞬間明白葉清溪在做什么，他低笑：“這怎么夠？”

    說著他在葉清溪面頰上親了親，牽起她的手便往暖閣走去。

    只留下一個臉色更黑的太后。

    第85章 放棄

    葉清溪被蕭洌牽入暖閣之中, 感受著身后那愈發(fā)銳利的視線，忍不住心臟狂跳。

    她竟然真的膽大包天到挑釁了太后！之前雖然她已跟太后挑明, 但那時候還抱著萬一太后想明白了的希望, 但今天, 她如此囂張地挑釁了太后，她甚至可以想象太后回去后暴跳如雷的模樣。

    可事已至此, 她后悔也來不及，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更何況, 其實挑釁太后看她吃癟確實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她懷疑她會上癮也不一定。

    蕭洌領(lǐng)著葉清溪走入暖閣后便松開了她, 眉尾帶著些許促狹笑意：“清溪，不是說不主動去氣母后么？”

    葉清溪想起二人之前的約定，頓時無話可說。話果然不能說太滿，那時候她言之鑿鑿, 哪里想到她竟然還真有主動去挑釁太后的那一日。

    “我就是一時……沒忍住?！比~清溪小聲道, 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的清溪, 格外惹人憐愛?！笔掍５吐曅Φ?。

    因為那樣的她顯得小氣吧啦的么？

    葉清溪道：“表哥你看，他們都在等你過去呢?！?/br>
    她故意轉(zhuǎn)移了話題, 隨后躲到了蕭洌身后，不再跟他說話。

    蕭洌微微一笑, 也不再糾纏, 踱步走向群臣。

    在短暫的舒爽過后, 回憶起太后的眼神, 葉清溪忍不住有些后悔。沖動之下所做的挑釁行為, 極易引來不知后果的反彈，她現(xiàn)在開始擔(dān)心太后后續(xù)會做什么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她跟太后對立的局面已經(jīng)形成，不管她做什么，太后都會想盡辦法阻止她，破壞她跟蕭洌的關(guān)系，她的舉動頂多就是個催化劑的作用。

    太后好歹曾經(jīng)在后宮浸yin了數(shù)十年，再次出現(xiàn)在葉清溪視線中時，早就恢復(fù)了一臉淡然的模樣，看向葉清溪時并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

    然而就在幾日后的下午，葉清溪在靖王府中得知了攝政王得到的消息——衛(wèi)桑被太后宣召進(jìn)宮了。

    攝政王受葉清溪所托，一直派人看著葉清溪所在乎的人，一直以來亦是風(fēng)平浪靜，靜到葉清溪幾乎以為太后不會拿那些人開刀了，太后卻終于下了手。并且不是偷偷摸摸的手段，而是正大光明地來。按照攝政王得到的消息，太后宣召了當(dāng)初被選入宮的十來個年輕大夫入了宮，也就是如今的醫(yī)研會所有成員。

    處于太后這個地位，她確實完全可以玩陽謀，她宣召一些大夫進(jìn)宮，旁人以什么理由去阻止？過去又不是沒這么做過，并不顯得突兀。甚至太醫(yī)院的那些學(xué)院派們，還會因此而感到再一次的如臨大敵，怕太后重用這些年輕大夫而將他們放到了邊緣。

    可葉清溪清楚，太后這是釋放了明確的迎戰(zhàn)信號，就是沖著她來的。

    “王爺，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把衛(wèi)桑他們救出來？”葉清溪不抱希望地問道。

    攝政王沉吟片刻道：“怕還真是沒什么法子。太后將他們召入皇宮有充足的理由，本王在太醫(yī)院也無人可用，暫時只得觀望?！?/br>
    “也只能如此了。”葉清溪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她總不能逼迫攝政王強(qiáng)行將衛(wèi)桑他們救出來。

    第二日，葉清溪心有忐忑地去了宮里，一直對太后要做些什么感到惴惴不安，竟期待著太后的到來，與其提心吊膽，不如求個確定結(jié)果。

    偏偏今日太后姍姍來遲，進(jìn)來時唇色似乎有些泛白，看著沒什么精神的模樣。葉清溪目光突然往后，看到了跟隨太后進(jìn)來的人之中，竟就有衛(wèi)桑！

    蕭洌本就記得衛(wèi)桑，看到今日的不同，他的目光略顯長久地落在衛(wèi)桑身上。

    太后先落座才注意到蕭洌的目光，嘆息一聲無奈地笑道：“母后畢竟上了歲數(shù)，身子骨不大行了，這時不時便要出些小毛病，身邊不跟個大夫還真心里沒底。院使年紀(jì)大了，跟著母后東奔西走，怕是他要先出問題的，衛(wèi)大夫年輕又醫(yī)術(shù)高明，再合適不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