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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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到許星洲甚至?xí)行┴?fù)罪感——她的師兄臨走還給她發(fā)了條信息,讓她如果醒了,記得去餐廳吃早飯。 他從來沒有提過交往。 事實上,他如果提出的話, 許星洲完全無法拒絕。 她吃在秦渡家里,睡在秦渡家里,雖說秦渡明確說了‘房租一分都不會少收’——但許星洲是確確實實地欠著他的人情。 許星洲每次隔著餐桌看著秦渡時, 都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有點擔(dān)心他下一句話就是‘你來做我女朋友吧’…… 可是秦渡從來沒有提過。 但是秦渡睡覺再也沒有關(guān)門, 他一直開著門睡。僅僅就許星洲所知道的秦渡而言, 他原來是個夜生活相當(dāng)豐富的人——他作為一個富二代, 其實派對聚會不斷,連他家里那邊都有些活動是需要他正裝出席的。 連著半個月, 他幾乎整天和許星洲泡在家里,陪她看電視劇,一起玩游戲,沒事躺在沙發(fā)上刷淘寶, 有時候拉著她的手出去散步,在小區(qū)里看看如瀑布般的藤月玫瑰。 ……就像情侶一般。 許星洲艱難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機(jī), 她渾身還沒什么力氣,鐘點工正在拖著地,小心地問:“……您醒了嗎?” 許星洲眨了眨眼睛,破碎地嗯了一聲。 鐘點工拿過了許星洲的手機(jī),遞給了她,繼續(xù)拖地。 許星洲看了看手機(jī),秦渡早上走前給她發(fā)了兩條微信:一條拍了許星洲早上抱著秦渡的枕頭呼呼大睡的樣子——許星洲當(dāng)時穿了條很短的短褲,秦渡,一個資深理科直男,硬是把熟睡的許星洲從九十二斤的a罩杯小竹竿,拍成了一百五十斤。 許星洲:“……” 然后秦渡發(fā)了條第二條微信:“睡相很可愛,師兄走了。” 許星洲盯著屏幕:“……???” 哪里可愛了?他到底是從哪里看出了可愛?許星洲看著那照片都沒有脾氣了,給他乖乖發(fā)了一條‘醒啦’。 秦渡過了會兒,回復(fù)說:“起來就去吃早飯。” 許星洲在秦渡的枕頭上蹭了蹭,問:“在干什么呀?” 秦渡:“還學(xué)會查崗了?師兄今天有點事,在外面買東西,下午三點回家?!?/br> 許星洲又小心地問:“什么事?” 秦渡截了個自己手機(jī)上提醒事項的頁面,上頭是一條‘公司:21樓2108會議室,13:3015:00’,備注:正裝出席。 秦渡在微信上和許星洲道:“別怕,就是去買條領(lǐng)帶。” 他又不著調(diào)地說:“師兄從來不偷吃。” 許星洲看了那條消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將紅紅的面孔埋進(jìn)了秦渡的枕頭中。 ——她和秦渡天差地別。 這漫長的時間之中,許星洲其實無時不刻不在體會這個事實。可是隨著日子的流逝,她漸漸地發(fā)現(xiàn),那許星洲所恐懼的差別,對于秦渡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他從來沒將那些差距放在眼里過。 接著,許星洲想起那個發(fā)生在夜里的、清醒狀態(tài)下的吻——溫暖燈光如水蔓延,guntang的嘴唇,在他們呼吸絞纏的剎那,秦渡猶如在親吻他一生的摯愛。 可是,許星洲想,會有這種東西嗎。 ——連自己父母都不曾給我的東西,許星洲絕望地想。 秦渡能給我嗎? 許星洲穿著拖鞋下了樓。 桌上是個歪歪扭扭的煎蛋,還有牛奶和烤吐司。 那時候鐘點工已經(jīng)在扎垃圾袋,準(zhǔn)備走人了。她一頭頭發(fā)緊緊地扎在后面,扎成一個小丸子,穿著短袖的寬松制服,是個面目和善的四十多歲的女人。 鐘點工看到許星洲下樓,笑著道:“許小姐,您的早飯我給您熱好了,就在餐桌上?!?/br> 許星洲看著那個鐘點工。 這個人是秦渡聘來的,在家政公司干了許久,動作麻利,做事認(rèn)真負(fù)責(zé)。 秦渡估計都沒和她打過幾次照面。他似乎不喜歡家里有外人,因此只聘鐘點工給他打掃衛(wèi)生,有時候做飯——秦渡每天就把要求貼在冰箱上,有時候特別備注一下哪里比較臟,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進(jìn)一步的溝通。 大概是許星洲盯著她的時間太長了,那個鐘點工變得有些不自在。 我在她眼里是什么樣的人呢? 許星洲看著她想。 ——借住在有錢而年輕的雇主家里的、時不時在雇主的床上醒來的,心態(tài)脆弱、令這個毫無生氣的loft復(fù)式四處彌散著一股西藥嗆味的小姑娘? “……張阿姨,你覺得我是什么人?” 那個鐘點工愣了愣,仿佛沒想過許星洲會問這么個問題:那問題的確是非常的突兀。 “挺漂亮的小姑娘啊,”鐘點工哄病人般地說:“——是秦先生的女朋友吧?” 許星洲聞言笑了笑:“算是吧。他剛剛還和我說不會爬墻,我估計我應(yīng)該是了……張阿姨,您忙吧,我去吃飯?!?/br> 鐘點工笑了起來:“好。許小姐今天開心點噢?!?/br> 接著許星洲坐在了桌前,拿起筷子,鐘點工和她道了別。 她的手機(jī)亮起,秦渡發(fā)來了消息,嘚瑟地問:“小師妹,吃飯了沒?告訴你今早雞蛋是師兄煎的?!?/br> 許星洲那一瞬間,淚水決堤。 微弱的灰暗陽光落在她的腿上,許星洲心里難受又酸脹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以至于坐在桌子前一滴滴地掉著眼淚。 她只覺得心里長出了一株參天的馬纓花。 那馬纓花在盛夏的雨里茁壯生長,猶如北歐神話的世界之樹,龐大枝干上構(gòu)筑了整個世界——那棵樹將她的一顆心肺纏做一團(tuán),將她拖回世界之中。 他為什么會對我這么好呢,許星洲一邊哭一邊想。 這樣的自己——這個無能的、灰暗的、自己一個人連覺都睡不好的許星洲,這個從小就沒人疼愛以至于只能拼命自愛的許星洲,這個不停地向世界求愛卻毫無回應(yīng)的許星洲。 ——配得上這樣的喜歡嗎? 感情的開始都是溫柔的——父母相遇的下午的公園,父親的尖頭皮鞋,母親翻飛的裙裾和落在他們肩頭的合歡花;他們跨越大江南北的山盟海誓——許星洲在愛意中呱呱墜地,啼哭的瞬間。 她聽見滾滾春雷,聽見穿過峽谷的颶風(fēng),聽見自己年輕的心臟轟轟作響,猶如雷鳴 世人只看到了愛開始時的光鮮和溫暖。 詩人們堅貞似鐵地歌頌這樣的歲月,畫家們描繪情人金色溫柔的、猶如教堂彩玻璃的吻。 他們給愛以落拓荒蕪的月亮,給愛以朝圣者的心,給情人以時間和歲月的留痕,給他們以黃金雕就的玫瑰與少年的誓言——無人看到愛離去時的狼藉滿地。 可許星洲見過。 她哭得哽咽,抹著眼淚給秦渡發(fā)微信,說:“師兄,雞蛋好吃?!?/br> 秦渡那頭發(fā)來條語音,許星洲發(fā)著抖點開。 “那是當(dāng)然了,”秦渡語調(diào)嘚瑟地上揚(yáng)地道:“師兄從小就會煎——不用太感動,師兄一向十項全能。中午給你訂了外賣,等我回家?!?/br> 許星洲一邊哭一邊笑。 誰十項全能啊,許星洲一邊哭一邊想,我從小就會做了。我不僅會做,我還會做滿漢全席。 ——奶奶曾經(jīng)說過女孩子家家哪能不會做飯,不會做飯嫁不出去的,于是她一樣樣地教小小的許星洲,一邊教一邊說‘這是當(dāng)年你老奶奶教我的做法,rou要這樣焯才嫩’……然后許星洲在奶奶死后,一邊哭一邊自己做飯給自己吃。 奶奶根本沒想過自己嫁不出去怎么辦,她想的是她走了,會不會餓到自己的孫女。 許星洲一邊哭一邊想告訴奶奶,有一個可能沒下過廚的手殘師兄給我煎蛋了。 ——盡管我可能不會討他父母的喜歡,盡管我和他地位猶如云泥,盡管他是個無法負(fù)擔(dān)我的混蛋,盡管我認(rèn)為我很快就要耗光他的耐心了。 但是,他至少現(xiàn)在是愛我的。 如果一切能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許星洲模糊地想,不用看到之后即將發(fā)生的一切,不用和秦師兄說再見。 ——就讓故事在高潮落幕 秦渡一手搭著西裝外套,在推門回家的時候看了看表,是下午兩點五十八分。 外頭狂風(fēng)大作,秦渡時間觀念極強(qiáng),有種從他父親處繼承來的精英式的偏執(zhí)。他刷了指紋開門,門還沒開,就被恐怖分子襲擊了…… 被襲擊的秦渡愜意地瞇起眼睛:“……唔?!?/br> 許星洲在他懷里蹭了蹭。 那姑娘穿著黃色的小裙子,干凈的頭發(fā)扎著絲巾,像一只日落蝶。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先是在秦渡脖頸處蹭了蹭,又小聲道:“沒喝酒啊,還以為你會喝呢。” 秦渡把許星洲攬在了自己懷里,狠狠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道:“想讓師兄喝酒干什么?” 許星洲乖乖地趴在他的脖頸處,小聲說:“……師兄你猜呀?!?/br> 秦渡:“……” “小色鬼,”秦渡不爽道:“酒后亂性也沒你的份,勾引師兄有用嗎?!?/br> 許星洲小難過地哼唧了一聲。 秦渡注意到許星洲居然還噴了點淡香水,油桃混著蜂蜜,有種盛夏的戀歌味道。秦渡又抱著她聞了聞,簡直不能懂——這味道并非沒聞過,相反他去祖馬龍專柜時聞得毫無感覺,可是這古龍水噴在許星洲身上時,卻令他怦然心動。 秦渡大放厥詞完畢,又不想許星洲跑了,趕緊把她扣在懷里。 “今天情緒這么好?”秦渡笑著與許星洲抵了抵額頭,沙啞地道:“……還涂了口紅?!?/br> 他家的星洲,眼睛里像有星辰一樣。 “是你喜歡的那種?!痹S星洲溫暖地道:“上次涂的顏色深,你不喜歡——我猜師兄你喜歡這種淺淺的,對不對?” 秦渡:“……” 秦渡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星洲淺淺的、嬌嬌軟軟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個吻像是他們相遇時的緋紅山櫻,又像是燈火輝煌的、寺廟徹夜燃燒的夜晚。 唇一觸即分,可秦渡還是被吻得耳朵都紅了。許星洲甜得不像話,秦渡注意到她還畫了個淡妝,本就有種無關(guān)風(fēng)月的美感的姑娘此時簡直入了世,像一只被馴養(yǎng)的山雀。 “我警告你……”秦渡瞇著眼睛道:“許星洲——” 許星洲瑟縮了一下,又難過地問:“師兄發(fā)火了,是要揍我嗎?” 秦渡:”……“ “秦師兄你威脅過我要揍我的,”許星洲裝出來凄慘巴巴:“——還要把我堵在小巷子里劃書包,下雨的時候搶我的傘,和我約架,約了好幾次。師兄是要揍我嗎?” 那一瞬間,秦渡徹底潰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