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jié)
文亦童不死心,決定從另一個方面打動珍娘:“你雖不看重身外物,可是做菜卻是你極喜歡的事,若失了飯莊,你到哪里再找回自信,找得到成就感?” 好個文亦童!珍娘由不得在心里點了點頭,果然厲害,成就感這樣的話也說得出,說明真正是有備而來的。 不過,還是打錯了算盤。 “我喜歡做菜是真,不過做多做少,就不那么計較了。若真到文掌柜的所說那一步,只能做給家里人吃,也是極好的。”珍娘話到這里,眼見文亦童的神情黯然下去,不由得對他生出一絲同情。 “其實文掌柜的一直對我很好,我也十分感念。不過”珍娘眼前閃過秋子固的身影:“感情這件事實在難說的很,真不能強求的。” 文亦童牙關緊咬,勉強撐出一絲苦笑:“我只求姑娘給句明白話,我到底哪一點不如那個姓秋的了?” 到底哪一點不如?珍娘嘆了口氣。 論外貌長相,兩人半斤半兩,論家世產業(yè),自然是您占上風,不過若論懂得我心,那您就比他差得太多。 沉默片刻之后,珍娘的聲音款款而起,柔軟輕媚,秀猶如晚風中的花香,悠然溫婉。 “文掌柜的對我好,是只想當我是個寶,藏進家里的,什么事都辦好了給我,當我是個花瓶?又或是寶釵?總之只用來欣賞的。就連說與我聯(lián)手經營飯莊,也不過是想我過門后享福而已,不知我的話,對不對?”珍娘含笑看著文亦童。 文亦童重重點頭:“這樣有什么不對么?世間多少女子求這樣的生活尚不能夠到手,難道你放著清閑日子不過,倒要去吃苦不成?” 珍娘搖頭:“這就是你不懂我之處了,我不覺得那樣的日子是吃苦,難道文掌柜的忘了?我本是農女出身,清閑的日子,不太適合我呢!” 秋子固好就好在,他不會以享福的名義阻止自己做任何事,相反,他只在自己身后默默相助,從徐公公這件事上就可看出,真正了解自己心意的,是他。 文亦童卻只知道送這個送那個,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以金銀來包裹心意。 當然這心意也是極寶貴的,不過珍娘知道,并不適合自己。 自己不是那種嬌花,可在溫室金土中綻放妖艷,自己只愿做草木,于泥土中發(fā)芽吐蕊,歷經世事,有陽光就燦爛,得風雨便抵擋,不過當然了,若身邊有個可倚靠的對像,那就再好不過了。 聽了她的話,文亦童半天沒出聲。 此時太陽已走到地平線下,只露出半張猶猶豫豫的臉,混暗的光線下,珍娘隱約可見文亦童的臉,那樣可愛俊俏的娃娃臉,卻被一團郁色籠罩。 “文掌柜的這又是何苦?”珍娘不忍心,正要說幾句安慰對方的話,不想文亦童甩手拂袖,聽也不要聽地就走了。 日頭沉了下去,天地間一片混沌,連同文亦童年輕俊朗的背影,一同沒入了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另有一只熱鍋上的螞蟻,終于得償心愿,見到了徐公公。 城東的一所私宅,本是宮家產業(yè),程廉征來做為徐公公下處,此時正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地,川流不息。 徐公公在書房外間坐著,眼睛半開半闔,似聽非聽地對著程廉的話。 “。。。四至六月之間,就有八次倭寇從海上來犯,燒、殺、掠、搶,無惡不作,城里雖好些,卻也人心惶惶,因此才。。。” 徐公公擺了擺手,程廉會意立刻剎住話頭:“請公公指示?!?/br> 徐公公睜眼起身,微笑拉住程廉的手:“才是我失理,因習慣了飯后養(yǎng)神,不過也聽了個大概,其實修城一事皇上已經定好,也看了大人獻上的劃界制圖紙,銀子也撥了下來,大人還有何困難不成?” 話里意思十分明顯,廢話少說,有屁快放。 程廉不以為恥,臉色厚得堪比城磚,反對徐公公豎起大拇指:“公公好眼力,在下其實想說的是,上頭撥下的銀子自然要用在刀刃上,不過只怕還有不小的缺口。眼下城里才修了河道,各家大戶頭上都募集過不少了,如今再要,只怕要難度不小。” 徐公公貌似聽得認真,眼光卻在里間的簾子上打了個轉。 “嗯,程大人不妨再說得詳細些?!?/br> 程廉抬起袖子擦了擦額角上的汗,說來也怪,此時已是十月的天氣,他只穿單衣,卻已是一身的汗了。 “要將這事辦得順利,如今只該選個打頭的,城中富戶雖多,唯文家業(yè)大名大,他又是主業(yè)開酒樓的,交際甚廣,只要他肯出,別人家看著行事,大約也將就能出了?!?/br> 誰讓你姓文的要跟我搶女人?! 先弄死你再說! 幾乎是同時,文亦童還在珍娘面前夸口自己不會被程家如何如何,若聽見了這話,不知該做何感想? 程廉說著,微微抬眼看了看徐公公,不料那是個面癱,什么也看不出來,倒是隱約聽見傳來一聲清咳,這聲音倒讓徐公公臉色微變。 “哦姓文的,”徐公公仰首看天,若有所思:“我可聽說,那人跟程老爺好像有些不對付?” 程廉大驚,立刻哂笑:“哪有這樣的事?坊間閑話可聽不得喲!” 正文 第285章果真如此? 徐公公似笑非笑:“這么說確有閑話了?閑話從何而來?不知程大人可否詳解?” 程廉頭上才擦干的汗,這時又呲了出來,臉上堆滿假笑:“這世道上什么難聽的話沒有?都說是閑話了,公公何必還要細問?只怕污了公公的耳。” “是真是假?本公公難道還不會分辨不成?雖不曾出外,好歹也是宮里浸潤過多年的老人了,宮里那地方大人是知道的,什么樣的閑話沒有?要說難聽古怪,只怕不會比外頭少。大人不妨直說,相信本公公自有公斷?!?/br> 徐公公的語氣里隱隱已有三分不耐,三分嚴厲。 程廉無可奈何,只得掩蓋遮擋著,將文大掌柜追求珍娘,自己也有所看中的事說了,不過自然了,其中將自己美化,將文亦童丑化的工夫是少不了的了。 徐公公默默無言地聽了,忽然走到里間門口,隔著門笑了一聲:“果真如此?” 程廉聽他口風,這話該是問自己的,可又好像,是問里頭的什么人,于是沒敢吭聲,心里好奇,難道里頭還藏了位清客不成? 可公公在外他在內,身份又不對了。 不過里間并沒有聲音出來,徐公公倒是很滿意地點頭:“看來半真半假?!?/br> 程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