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程夫人頂著花香轉過身來,再一個人站著,似也無趣,不過待要走開,卻又顯得特意要湊近老爺似的,她也不愿意。 見程廉坐在院中央的石墩子上,程夫人便特意走上臺階,走進游廊,又叫芙蓉:“給老爺拿個墊子來,看夜深了石頭冰著身子!” 兩人隔開些距離,程夫人這才覺得心跳得好些了。 芙蓉風擺楊柳地走近來,手里果然拿個繡花軟墊,細聲細氣地對程廉道:“回老爺?shù)脑?,這里頭是才收進的楊花和玫瑰瓣兒,曬得干撲撲的,還有余香呢!” 說到最后,便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又百般做出嬌羞的模樣,伸出一雙特意剛剛才搽得又白又香的手,將繡墊遞了過去。 夫人隱在游廊下的陰影里,不出聲地觀察著程廉。 程廉沒說話,只站了起來,不看芙蓉,反向游廊上來:“想必屋子里好些了?不如進去的是?!?/br> 夫人不出聲地笑了。 “想必是呢,老爺這邊請!”這才從陰影里走出來,笑盈盈地親自打起珠簾:“不如坐在外間,穿堂風過來,倒也涼快!” 程廉也笑著點頭:“夫人英明,正該如此?!?/br> 芙蓉落了個自討沒趣,手里捧著繡墊,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管家婆子業(yè)mama從她身邊穿過,嘴里冷笑道:“早不就勸姑娘收了那心思?姑娘只是不聽,現(xiàn)在怎么樣?白落個沒趣,還叫人笑話!” 業(yè)mama是夫人的陪房,自小便跟隨夫人,又從娘家陪過程家,做了夫人房里頭把管事的交椅,她的話,再難聽芙蓉也不敢不聽,更不敢回嘴。 眼見芙蓉低了頭,業(yè)mama這才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待走到門口,頓住腳向里回了一句:“回夫人的話,菜都預備下了,現(xiàn)在上么?” 夫人的聲音,極難得的輕柔可人,從屋里飄了出來:“還等什么?沒見老爺都落了座?” 業(yè)mama這才向后招手,幾個廚房里的婆娘忙忙地將食盒送到門口,丁香出來接了,卻接不完。 業(yè)mama回頭狠狠地呵斥道:“傻子呢還杵在原地?沒見這里要使喚人了?成天只知做夢,一點正經(jīng)活計也不做!” 這話是罵芙蓉的,眾人心里門清。 芙蓉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自比出京她的霉運要開始了,夫人以往對她的寵愛漸漸消失,如今竟讓丁香靠了前,今日去宮府,也只帶了丁香和幾個別的丫鬟,自己反成了個留家看門的了。 本就不服氣,又在老爺面前吃了憋,現(xiàn)在連業(yè)mama也當眾給自己難堪,芙蓉一向嬌慣的,這下哪受得了,三下里一夾擊,眼淚便下來了。 “我才送繡墊里,手里哪得空兒?mama一來就訓人,也不問緣由!”芙蓉終于壯起膽來跟業(yè)mama頂了嘴:“這繡墊是給老爺用的,難不成就讓人丟在地上不管不成?” 業(yè)mama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反駁對方,就聽見夫人的話,再次傳出屋外:“粗聲大氣地做什么?老爺難得有空,還不給個清靜?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 業(yè)mama眼里閃過一絲寒光,當下就上去捂了芙蓉的嘴,又叫幾個婆娘:“你們上來抬腳,我抬頭,將這不成器的東西抬到后頭柴扉去!” 程府規(guī)矩,家人犯過,先進柴扉餓上三天,再行他罰。 眼見外頭吵鬧聲靜了下來,程夫人笑了,又親自執(zhí)箸,向程廉面前的碟子里夾了一塊酥魚:“這是京里帶來的,只怕還吃的?!?/br> 程廉也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以往在京里,他很喜歡這個東西下酒的,難道口味忽然變了? 還是,人變了? 程夫人的心又開始亂跳。 正文 第137章躲不過就撞大運 “老爺為修河道募資的事,進行的如何了?”為不讓自己亂想別的,程夫人將話題岔到公事上。 似乎很喜歡說起這個,程廉臉上竟然笑了。 “你不知道,那些個鄉(xiāng)紳,開始說沒錢,還裝得愁眉苦臉,后來聽我將他們老底一揭開,每年真實的流水帳一報,整個人就像被抽走筋的蛇,一點兒硬氣也沒有了,那個樣子,想起來真真好笑!”程廉說著,仰起頭干了金杯里的酒,“痛快!” 這些人家的流水帳,都來自城外那個丫頭的線報,那可真是個妖精,沒什么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同樣的,程廉現(xiàn)在臉上的歡喜,也瞞不過夫人犀利的眼神。 本就在提防的,也是加倍的留意,因此有一點苗頭,不免就刻在了心里。 其實自己白天那樣抬舉推薦那個丫頭,為的是什么? 不就為老爺能正大光明地收進那丫頭么? 不過為夫君謀劃是一回事,眼看夫君的心被別人收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天下沒有哪個女人,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為別的女人動心,卻無動于衷的。 程夫人如此竭心盡力,維持自己賢良的名聲,說到底,不也為了自己在夫君心里的地位么? 明知他的愛是留不住的,那么,就留下一點憐憫,和感動,也是好的。 “今兒我倒看見那個丫頭了,就城外,茶樓的那個。”程夫人主動提起珍娘來。 既然躲不過,那就不如撞撞運。 程廉端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過很快,杯子便穩(wěn)穩(wěn)放回了桌上。 “那你可得好好謝謝齊姑娘,若不是她,我的事也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河資也不會收得這么快。” 程夫人笑了:“謝不只是靠說的,得靠行動呢!” 程廉這回沒接話,專心吃喝起來。 程夫人注意看著他,可程廉依舊是一派平靜,直到吃完,丟下牙箸:“困了,給我放水,洗完也好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