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秋子固不禁看得入了神。 他從來沒有這樣專注于農(nóng)家小景,一向以來他的世界只在后廚和前廳之間,美景對他來說只是食料的新鮮與美味,別的東西他一向不放在心上,不感興趣。 今日卻極為難得的,被天然的春景撼動了心靈。 果林對岸的河邊,也有一枝碧桃,獨獨一株,開得與別人不同,叢朱翠筱之外,悠然探出身子來,緞子般柔軟細嫩的花朵兒綴滿枝頭,爛若晴霞。 秋子固的目光,情不自禁向那株碧桃看去,恍然如夢般,驚覺樹下站著個女子! 她是誰?什么時候來的? 為何而來? 這些問題本該瞬間襲上秋子固心頭。 可不知為何,秋子固此刻只想到三個字:太美了! 人與花共春光,孰能辨更嬌? 一身縞素,面無脂粉,腰比揚柳細,面似芙蕖艷,若不是看她身上粗布頭上荊釵,誰能想到,她會是此地的一位農(nóng)女? 珍娘正暗自揣度,河中那人是誰?不想對方不知何故,本來賞看果林看得好好的,目光突然如被人牽扯似的,投向自己這邊來了! 她想避,本能地反應就是將身子偏了一偏,更預備略退一步,可四目交接之際,突然腳步頓在了原地。 雙眸澄澄,彼此凝視。 珍娘陡然間覺得耳邊的風聲止住了,她清晰地聽見了心臟在胸腔里跳動的聲音,撲通,撲通,并不很快,卻足夠有力。 奔放的血液,帶著青春的力量狂走在血管里,提醒著她,腎上腺素的威力。 神經(jīng)末梢的每一個細小的細胞,都在縱情吶喊,狂慶著突出其來的美妙。 珍娘覺得自己感官失靈了。 都發(fā)了什么瘋這是?! “姐!” 驟然而至的一聲,熟悉的語調(diào)將珍娘拉回了塵世。 是鈞哥。 他在田頭見珍娘聽了妞子一句話,急匆匆就向回趕,只當家里出了什么事,也忙忙追了上來,要不是半道上遇見貴根,挑釁地跟他拌了會嘴,早就到了。 珍娘打了個激靈,回頭看去,果然是自己弟弟,正一臉焦急地望著自己。 “沒什么,我來看看魚籠。”珍娘不知何故,竟沒說出實情,覺得臉上有些燒燒的,為求掩飾,她當真向水里彎下腰去,眼角余光卻在竭力搜尋,河中那人的身影。 只一瞬間,石頭上空了。 不知是河水流淌不停的聲音掩蓋了那人的腳步?還是自己真的是靈魂出竅,做了一場美妙的白日夢? 總之,珍娘再抬頭時,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鈞哥有些懷疑地看著珍娘。 魚籠收不收的,有什么要緊?值得這樣拼命跑回來? “姐!你不會有什么事瞞著我吧?” 珍娘提起魚籠來:“啊!還真有不少呢!快拿個桶來!” 顧左右而言他。 鈞哥心里的疑云愈發(fā)重了。 可細想想,姐有什么事不能跟自己說?一向姐弟連心的。 再說,鈞哥早將周圍看了個遍,自家后頭的河邊,并無異樣。 于是放下心來,轉(zhuǎn)頭回家拎桶去了。 珍娘心里吁了口氣,這才直起腰來。 對面果林里,仿佛被什么東西驚擾了好夢,鳥聲聒碎,花影橫披,更蓬地一聲驚出一大叢粉蝶來,迎風飛著,紛紛亂舞,好似天女散花一般。 秋子固有些狼狽地在果樹間穿行,好容易洗干凈的衣服手臉上,斑斑點點地,又印上了花粉花蜜的痕跡。 不過這一回,他倒不很介意了,也許是受了周邊環(huán)境的影響? 他鼻息間都是果花的香甜,心里也情不自禁,生出些眷戀,和甜蜜。 不好!腳下軟拖拖的一坨,是什么東西?! 秋子固低頭一看,差點沒暈了過去! 羊糞! 才拉來,稀的冒泡,還散著熱氣的,羊大便! 魔障! 這女子絕對是自己的魔障! 秋子固看著自己臭不可聞的鞋襪,想象了一下里頭雙腳的近況,幾乎覺得了無生趣了。 這一天午后,整個隆平居的伙計都被拉去打水,燒水,洗盆,沖涮,差不多用光了幾十石水,才重新樹立了秋大廚活下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