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妞他娘,”突然院里傳來蒼老有力的聲音:“你就開了門!” 是二爺爺! 珍娘的心活了過來。 二爺爺是個有本事的,更是個硬氣的人,不喜歡虛以為蛇地與人周旋,更不會說軟話,因此年輕時吃了不少虧,要不然的話,族長也落不到魚干頭上。 “讓珍丫頭進來吧!為怕人看見,站在門口不更招眼?!”二爺爺一身粗布衣褲,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驹谧约椅蓍T口,妞子則包著一嘴香甜,悄悄從他身后探出頭來。 妞子娘正等有個人來做主呢!忙就開了院門,珍娘鈞哥一手一個,忙不迭趕進屋去了。 二爺爺看著三人背影,半晌沒說話。 “來炕上坐!”似乎進屋后氣氛更活絡了,妞子娘竟親熱地招呼珍娘鈞哥:“我給你們倒水去!” 珍娘忙拉住:“嬸子別忙!”順便就將手里籃子掛到對方臂上:“給妞子的,嬸子你也嘗嘗!” 妞子娘哪里肯要?推搡一番后,竟是珍娘勝了,妞子接過籃子,被娘硬逼著說了謝字,轉眼就歡天喜地跑開了: “爺爺,爺爺你來!我給你個好東西吃!” 妞子娘為難地嘆了口氣:“珍丫頭,你這是存心為難你嬸子呢!” 珍娘也嘆氣:“誰讓這莊上,我只剩嬸子一家親人了呢?” 這話說得又是悲愴又是可憐,妞子娘的心,由不得就軟了。 “珍丫頭這張嘴,唉!”妞子娘沒料到對方這么會說話:“不過你就求了我也沒有用!我家也沒有牛!” 說出這話時,妞子娘心里暗自下了決心,豁出去了,一會兒送珍娘姐弟倆走時,一定要給帶上一小袋干面! 珍娘瞥了鈞哥一眼,后者立刻開腔:“這我知道,叔叔早起不是出去,借牛了么?” 妞子娘臉色變了。 這事他怎么會知道? 確實莊上牛緊張,妞她爹一大早就去了鄰莊,大王莊,家里幾畝田也等著犁呢! 鈞哥心里略得意。 實情是,昨夜吃得少,一大早他就餓醒了,天不亮就出來門口坐著發(fā)呆,朦朧中看見妞子爹匆匆打自家門口過,向大王莊方向去了。 這時候出門,不是買種就是借牛,二爺爺家是最有算計的,怎么會過冬不留種?自然就是借牛了。 “爺爺,真好吃,你也吃一塊,看是不是又脆又香?” “妞子吃,爺爺不餓。。。嗯嗯,好好,哦真的,咦這怎么做出來的?這么薄怪道脆了!” 窗外,爺孫倆的對話飄了進來,妞子娘臉上愈發(fā)掛不住了。 “我就跟你們說了實話吧,”妞子臉知道,再說不得也得說了:“族長才都叫人各家通了氣了!誰借牛給你,就是跟他們四個過不去!你說說看,這樣的話都說了,我家還怎么敢。。?!?/br> 族長,胖二嬸,大舅舅,三混子。 齊家莊的四大惡人。 莊上人丁最旺,因此也是家境最好的四戶,又都是油滑狡詐之人,為了點蠅頭小利可以出賣親爹的,這四人聯(lián)手,也怪不得妞子娘不敢出頭。 不過呢,來時路上,珍娘就想好了對策。 “嬸子的話,我不敢說沒有道理。不過,”珍娘話峰一轉:“莊家人活下去憑的是力氣本事,人活在世,憑的更是良心!別人昧良心是他們的事,死了下地獄也與咱們無干的!可是嬸子,咱自己辦事,就不摸摸胸膛里那顆心?” 珍娘說著,將目光上抬,向高高撐住屋頂?shù)膬筛斄浩沉艘谎郏骸坝浀眠@屋子上梁時,還是我爹跟叔叔一起托上去的呢!” 后頭的話便不必說了。 二爺爺靠在窗下,將這聽得清清楚楚,嘴里香甜的玉米面頓時變得苦澀不堪。 妞子娘的眼眶也紅了,捏起袖子蓋了臉,嘴卻依舊緊抿著。 “我也不讓嬸子為難,”珍娘知道差不多了:“叔叔借了牛來,只管將它系在院里,嬸子只需晚間將院門松松,我們就磕頭謝過了!” 說著拉起鈞哥,二人竟當真從炕上向地下跪了下去。 妞子娘慌得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卻怎么也拉不起來,只好向外求援:“爺爺快來?。 ?/br> 二爺爺靠墻不動。 珍娘和鈞哥更是長拜不起:“嬸子今兒不答應,我們死也不起!” “反正地也沒了,要命做什么?”鈞哥更是拋出了絕話。 妞子娘沒了法子。 “不是我不借,晚上沒光你們怎么犁地?” 珍娘眼里一亮:“嬸子這是肯了?只要嬸子肯,別的事嬸子不必cao心就是!” 妞子娘手一松,臉上哭笑不得:“你這丫頭!”她半是惱怒半佩服地拍了珍娘一把:“什么時候變成塊牛皮糖了?粘上手就甩不掉!說起話來又是軟又是硬,真讓人下不了口說不!” 珍娘心里也跟著松了口氣,第一步完成了。 從妞子家出來,珍娘手里的竹籃沉甸甸的,里頭裝了塊手掌大的臘rou,還有小半口袋干面。 妞子娘說什么也不讓他們空著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