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而再次睜開眼,面對的就是開頭的情況。 索性她還記得自己床頭上的鬧鐘是智能語音的,便想開口問問現(xiàn)在的時間,也好確認她現(xiàn)在是不是還在自己的房間內,只是一開口,她便倏地僵在了原處,全身血液直沖頭頂,大腦一片空白。 無他,蓋因她發(fā)出的聲音不是想象中的“板子,現(xiàn)在幾點了?” 而分明是一串稚嫩的,嬰兒特有的“咿呀咿呀呀”聲…… 謝珝不信邪,又努力地試圖張口說話,但不幸的是,依舊是“咿呀咿呀”。 而此時,睡在她身邊,比她晚了一會兒出生的謝琯也醒了,聽見她的聲音,許是覺得好玩,便也跟著“咿呀”起來,這二重奏頓時驚著了正在一旁打盹兒的奶媽趙氏和坐在床邊打著絡子的另一個奶媽錢氏。 錢氏聞聲趕緊將手中打了一半的蝙蝠絡子放進小籮筐里,便站起身來推了趙氏一把,口中催促道:“快起來看看哥兒姐兒是不是尿了,怎么這會兒醒了?!?/br> “哎?!壁w氏應了聲,也忙上前去,二人配合著將謝珝跟謝琯的大紅包被打開,又伸手摸了摸尿布的位置,趙氏不由得疑惑地轉過頭問錢氏:“錢jiejie,這尿布也是干的,不會是餓了吧?” 錢氏一邊將兩個小人兒的小包被原樣包好,頭也不抬地回她:“夫人跟安嬤嬤都吩咐過我們定時給哥兒姐兒喂奶你忘了?” “哪兒能忘呢……”趙氏搖搖頭,又坐回了床沿邊,只低聲絮叨:“這還不是覺著少爺跟姑娘餓了嗎?” 錢氏直起腰來,瞧了她一眼,便道:“這可是盛京謝氏?!?/br> 說罷便不再多言。 但只這一句,便讓趙氏消了聲,再說不出話來。 她倆是安靜了,可襁褓中的謝珝卻覺著自己腦仁兒正“嗡嗡”地作響,方才兩個奶媽的對話嚴重地沖擊了她的三觀,她頭一次覺著自己的想象力還不夠,作為一個受過良好現(xiàn)代教育的二十一世紀社會主義新青年,她一直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從來沒想過小說中的“穿越”這種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夫人,安嬤嬤,哥兒姐兒,少爺姑娘…… 這些極富有古代色彩的詞匯讓謝珝足足愣了好半晌,才慢半拍地從剛才聽到的只言片語中提取到了另外幾個信息。 第一,她可能遇到了傳說中的胎穿,穿越成了一個小嬰兒。 第二,既然那兩個人口中說什么哥兒姐兒,就證明她還有一個差不多大的哥哥或者弟弟。 第三,兩個奶媽最后既然提到了盛京謝氏,那么自己這輩子應該還是姓謝,同前世的姓氏是一樣的。而且從她們的態(tài)度中來看,這個家族恐怕還是什么大族。 既來之,則安之。 哪怕對前世有再多的不舍,也是昨日之日不可留,既然已經回不去了,那也多想無益,倒不如安下心來,想想以后該怎么過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換個角度來看,她前世辛苦勤奮了這么些年,是不是從現(xiàn)在開始,也能嘗試著享受一下無憂無慮的幼崽期了呢? 古代大家閨秀的生活啊,要是讓她前世的基友知道,一定會羨慕嫉妒恨的。想到這兒,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小孩兒“咯咯”地笑個不停,頓時把一邊兒坐著的趙氏給愛得不行,她扭過身子對聞聲瞧過來的錢氏驚喜地連聲道:“錢jiejie你看,咱們哥兒性子可真好,除了剛生下來那會兒哭了幾聲,就沒怎么哭鬧過了,這還沖我們笑呢?!?/br> 錢氏也笑,應道:“誰說不是呢,性子這樣乖巧的哥兒,可真難得。” 兩個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而謝珝則是陷入了新一輪的懵逼中,腦中彈幕似的飄過哲學三問。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在干什么? 或許對現(xiàn)在的她而言,還應該再加上一問: 我現(xiàn)在是男的女的? 為什么剛才好不容易給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設,想定下心來體驗一下古代閨秀的日子,就幾句話的功夫她就換了個性別?變成了男子? 還沒等她再次想通,耳邊就傳來了第三個陌生女聲,聽起來是個有些上了年紀的婦人,只聽見她對那兩個奶媽囑咐道:“夫人想看看孩子們呢,快抱到正房去,動作輕著點兒,別驚著哥兒姐兒。” “曉得了,安嬤嬤。” 原來這個就是之前奶媽話中的那個安嬤嬤,謝珝在被連著襁褓一塊兒抱起的時候,還有心思去想這件事兒。 大紅包被上面被折下來,蓋住了謝珝和謝琯的小腦袋,趙氏跟錢氏把他們兄妹倆包的嚴嚴實實的抱在懷里之后,就跟著安嬤嬤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往正房走去。 頭上的包被一角被掀開,謝珝終于又重見光明,雖然還是不甚看得清,但有一絲光就好很多了,便不由得滿足地砸吧了一下小嘴巴。 這個小動作剛做罷,上頭就傳來一道輕柔溫和的女聲來,還伴著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夫君,你看珝兒?!?/br> 喬氏說著,還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謝珝嬌嫩的臉蛋兒,軟乎乎的觸感頓時讓她的內心也軟成了一灘水,手指也遲遲舍不得收回來。 謝臻望著床上的這一雙兒女也是百感交集,也學著妻子的樣子,伸出手想去摸摸兒子的臉,卻沒想到剛把手湊過去,卻被一只白嫩嫩的,還帶著rou窩兒的小手給攥住了食指。 被自家剛出生一天的兒子的小手攥得那么緊,謝臻瞬間緊張了起來,連大氣都不敢出。 作者有話要說: 謝爹:突然緊張.jpg ☆、稚兒語 三、稚兒語 雖說謝珝是很想趁這個機會多了解了解他爹娘的,但無奈新生兒的精力不濟拖了后腿,就這么抓著他爹的指頭睡了過去。 作為一個嬰兒,之前幾個月是看不清的,哪怕他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也抗拒不了這種生理性質,因此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之后最初的一段時間,并未給他留下多少清晰的記憶。 日子過得飛快,小孩子也是見風長,轉過眼謝珝和他的胞妹謝琯也滿八個月了,雖說盛京謝氏身為大永的頂級門閥氏族,自是家大業(yè)大,人丁興旺,只不過謝閣老這一脈主支卻自來都是子孫單薄,此時府里的第三代攏共也就這么兩個寶貝疙瘩,二房的也還在謝珝他二嬸兒宋氏肚子揣著。 滿府上下都將一對兒龍鳳胎寶貝得不行,之前就不用說了,孩子小不好挪動,怕受了凍染上風寒,謝老夫人便日日親自過來看望他們,再順便指導兒媳喬氏坐月子。 喬氏的娘家在博陵,冬日路不好走,娘家人便先沒過來,不過從她懷胎到生產,喬家滿車滿車的好東西卻送過來不少。 幸而有謝老夫人給喬氏坐鎮(zhèn),才沒讓第一次生產的兒媳慌了神。 自謝珝兄妹倆大了許多,喬氏便日日帶著他們去正德院給謝老夫人請安,也好全了老人家的一片慈愛心腸。 這一日,婆媳二人一邊聊著家常一邊逗孩子,端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閑,謝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含笑看著一扭一扭地在床上爬得利索的長孫,便對一側的喬氏點頭道:“珝哥兒身子骨結實,你養(yǎng)得很好。” 喬氏聞言便謙遜地接口:“兒媳不敢居功,都是安嬤嬤指點得好?!?/br> 聲音溫柔,舉止有度,光聽也知是名門氏族教養(yǎng)出來的女子。 話語飄入爬累了正在癱著的謝珝耳中,他蹬了蹬自己的小短腿,百無聊賴地想,他娘這話倒是真的,安嬤嬤指點的是謝氏家族中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育兒經,還都挺有道理的,就算是他這個現(xiàn)代人,也挑不出什么不好之處來。 正思想拋著錨,整個人忽地被抱了過去,扭過身子一看,正是喬氏。 喬氏長得很美,白凈的瓜子臉兒,修得極為平整的黛眉,眼是一雙眼尾微微挑起的鳳眼,鼻若懸膽,櫻桃小口,烏鴉鴉的長發(fā)挽了個墮馬髻,上頭錯落有致地插了幾根釵。 通身的氣質嫻靜又大氣,就好似是從他在現(xiàn)代看過的古代仕女圖中走出來的一般。 當然他爹謝臻長得也不錯,約莫著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還處于一個男子最好的年紀,劍眉星目,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真·美男子一個。 自從看清了他爹娘的模樣之后,謝珝心里就滿意了,頗為臭不要臉地想,單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就他爹娘這相貌,他長大以后應該也長得挺好看的。 一見是自己的美人娘抱了自己過來,謝珝便極為主動地在喬氏臉上響亮地“啵”了一口,親罷便“咯咯”地笑了起來。 喬氏也被他逗樂了,便指著自己問他:“咱們珝哥兒會不會叫娘呀?”謝老夫人也在一旁饒有興趣地望著他。 原就是逗逗他,也沒想著他能叫出來,一般孩子這么早會說話的也少。 卻沒成想謝珝還真好似聽懂了一般,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娘!” 然后就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兒的東西似的,一邊拍手一邊嘴里嘟囔個不停:“娘娘娘娘涼……” 叫的太多,后面的音兒就不免有些跑。 不過任是這樣,也足夠讓謝老夫人跟喬氏驚喜了,八個月會說話的孩子不是沒有,但像是謝珝說得這樣清楚的卻很少見。 見這兩位高興了,奶媽趙氏也在一邊兒湊著趣兒,笑呵呵地道:“不瞞老夫人跟夫人說,咱們哥兒可機靈著呢,奴婢只平日在旁邊念叨幾句,哥兒就記著了,還能說的這般清楚?!?/br> 謝老夫人也笑,“老話說得好,一抬二翻六會坐,八爬九說周會走。珝哥兒這樣早會說話,足見聰明,將來一定是個讀書的好料子,他祖父知道了一定高興?!?/br> 早在謝珝坐不住扭來扭去的時候,喬氏就將他放回了床上,這會兒大人們不住地夸獎他,這個當事人卻一爬一爬地蹭到了謝琯那兒,陪著她一塊“咿呀咿呀”。 心里卻想著,為了方才那一幕,他可是在暗地里練習了許久,只盼著他爹娘能早點兒教他認字讀書,好讓他多了解些關于這個朝代的信息。 到底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朝代,還是架空,總得讓他有點兒譜,才能覺得安心些。 兒子說話這樣早,讓喬氏的心情這一整日都極好,等到謝臻下朝回家后,立馬就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謝臻無疑是個慈父,甚至還是個有些寵溺孩子的父親,抱孫不抱子這句老話在他這兒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反正自從謝珝視線不再模糊開始,他就清楚地記得他爹每日都要過來,看看他跟他meimei,還會動作舒緩地把他們抱在懷里搖一搖。 別說,那姿勢還挺標準的,一看就是底下練熟的。 像往常一樣,謝臻在喬氏的服侍下?lián)Q下朝服,換上家中慣穿的常服,就自動地走到小床邊,摸了摸謝珝的小光頭,便伸手先抱起了坐在一邊掰著指頭啃的謝琯。 對此,謝珝一直覺得相比家里其他人更重視他這個長子嫡孫而言,作為父親的謝臻反而更喜歡meimei謝琯,活脫脫一個女兒控。 因為他時不時的就聽到他爹地跟他娘說: “這幅書畫是某某的真跡,將來給我們阿琯當嫁妝?!?/br> “這方硯臺是某某某名家所制,也留給我們阿琯將來陪嫁……” 每每聽聞,謝珝就忍不住替他將來的妹夫掬一把淚。 謝臻抱著謝琯在床下晃悠,耳邊聽著喬氏跟他說自家兒子今個的事兒,也忍不住笑了:“這小子當真會喊娘了?” 話音剛落,喬氏便不由得嗔了他一眼,才道:“我誑你做什么,珝兒說話的時候娘也在旁邊兒呢?!?/br> 謝臻聞言便放低了聲音,彎腰輕笑著對喬氏道:“是為夫錯了,還請娘子原諒則個?” 溫熱的呼吸打在喬氏耳側,讓她不由得酥麻了半邊身子,臉頰也悄悄變得微紅,忍不住瞪了謝臻一眼,只不過那眼刀卻是一點兒力度都沒有,倒不如說是眼波還來得更貼切一些。 謝臻得了便宜就收手,抱著女兒笑呵呵地逗起了扶著墻面試圖站起來的兒子:“珝兒,來叫聲娘聽聽?!?/br> 早就被這夫妻倆之間恩愛的酸臭味熏到墻角畫圈圈的謝珝在心里嘆了口氣,還是很配合的張開小嘴喊了聲:“娘!” 看著兒子的小眉頭不知為何皺了起來,謝臻樂的不行,又逗他:“乖兒子,來,再叫聲爹?” 謝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張白嫩的包子臉上滿是嚴肅,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這個“爹”字該怎么叫。 謝臻內心笑得不行,面上卻不顯露,還一本正經地繼續(xù)引著謝珝說話:“來,跟著爹說,爹——” 要是沒看見親爹眼里掩飾不住的笑意,謝珝說不定還真信了他這副正經的模樣,可誰讓形勢不如人呢,他也只好乖乖地又喊了聲: “爹!” 這下子謝臻是真高興起來,放下女兒,抱起謝珝舉過頭頂又放下來,轉過身對喬氏道:“這小子不愧是我兒子,就是聰明!” 喬氏半點兒都不想理他,復坐到床邊,看著努力想啃啃胖手腕上戴著的小銀鐲的女兒,秀眉輕蹙,惆悵地道:“一胎里出來的兄妹倆,珝兒已經能說話了,阿琯怎么還不開口呢?” 謝臻聞言,毫不在意,半分都不著急的模樣:“急什么,咱們女兒這樣乖巧又可人疼的,你還怕她不會說話不成?早晚會的,這種事啊,急也急不來。” 話音剛落,那邊正掀了簾子進來的安嬤嬤放下手中的小衣裳,也出言道:“夫人別急,都說女兒家開口晚的心思靈巧呢,大姑娘是咱們謝府的嫡長女,有太夫人有您教養(yǎng)著,將來一定樣樣出色的?!?/br> 喬氏有些將信將疑,神情中不免就帶了幾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