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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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秋嬗只覺得一股惱意直沖腦海,思及方才謝芝與曜珮才是孤男寡女私會一起,連個奴仆都沒有,那不是比她更不守禮矩?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她公主殺了人也可以不作數(shù)么? 葉秋嬗也是個思想天馬行空之人,如此編排半響,曜珮卻仍緊緊拉著她向昭和殿走,半分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 “葉姑娘,”曜珮忽的喚道,“你與本宮的芝表哥好似相識?” “……只知姓名,倒是不大熟識?!比~秋嬗忙扯謊道。 “哦?那他為何方才能喚出你的名字?”曜珮輕揉額角,狀似有幾分醉意。 “興許是謝公子有過目不忘之能吧?!比~秋嬗生出一種被盤問的錯覺,心頭暗怪謝芝害了自己,竟有些心虛。 “這倒也是,芝表哥的確天資聰穎,以前他做皇兄伴讀時,便時常被夫子夸獎。只不過他生性不愛拘束,更不喜攻讀書卷。記得那時候他還時常逃課偷偷帶本宮出宮游玩,是以即便到了如今,我們之間也存著深厚情誼的?!?/br> 曜珮斜睨葉秋嬗一眼,飽含深意。 【這是你羨慕不來的?!?/br> 葉秋嬗嘴角抽了抽,面上不動聲色,暗自卻大搖其頭。 羨慕?不不不,你們青梅竹馬郎情妾意便好,她小小官戶之女,只求不被貴人視作眼中釘便感激涕零了。 曜珮見她默不作聲,頗為得意。兩個女子,一個兀自走著,一個不情不愿。就這么繞出了御花園。 秋夜風(fēng)涼,葉秋嬗穿著襖裙倒是不冷,摸著曜珮的手卻越發(fā)guntang了…… “公主,您是不是有些受涼了?”葉秋嬗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曜珮扶額,頭上的確燙手。她覺得有些昏沉,但還是強打精神搖了搖頭:“無礙,本宮只是有些不勝酒力。昭和殿便在前方,去取件外衣披上便可?!?/br> 兩人加快了步伐,昭和殿原也是圣上寢宮,新帝上位后此處便閑置起來,于是皇后吩咐宮人在殿內(nèi)放了些急用的雜物包括衣飾等,此處緊挨大殿,若是有什么狀況也能迅速急用。 此時昭和殿內(nèi)燈火通明,曜珮朝里頭張望片刻對葉秋嬗道:“葉姑娘在此等候片刻,本宮自行去取衣便可?!?/br> 葉秋嬗還是客氣道:“不若臣女與公主一道進(jìn)去吧?!?/br> “不必了,你在此等候便可?!标撰権W缘?,而后提裙走入殿內(nèi)。 這昭和殿不大,四合院式,她甫一進(jìn)門便折了個彎往凈房走去,人有三急,方才不讓葉秋嬗跟進(jìn)來也是因拉不下顏面。在這方面她是個極講究的。 …… 葉秋嬗便乖順地站在門口處吹著涼風(fēng),等了恐怕將近一刻鐘,忽見暗處一人緩緩走來,走近了瞧卻是一個著玄色綢衣的老嬤嬤,模樣有幾分面熟。 她也看見了葉秋嬗,走過來恭敬地行禮。 “見過葉姑娘,葉姑娘怎么待在此處?” 聽她一把子沙啞的嗓音,葉秋嬗立即反應(yīng)過來,此人便是隨侍庚太妃左右的老嬤嬤。 “我隨公主前來取衣,老嬤嬤怎么沒在太妃姑姑身旁伺候?”葉秋嬗對她也是十足的敬意。 “娘娘吹了會兒冷風(fēng),鳳體有恙,遂吩咐奴婢來取件衣裳?!?/br> “哦,原來如此。那嬤嬤您去取衣吧,我便不耽擱您了?!比~秋嬗讓開道。 老嬤嬤躬身退進(jìn)殿內(nèi),即便是對她一個小官之女也是敬重有加,葉秋嬗難免心生幾分感動。 她又轉(zhuǎn)過身去,耐心地等著曜珮,晚風(fēng)送來涼意。此刻大殿內(nèi)正放著孔明燈,一盞盞升上天空,十分壯觀。 葉秋嬗仰頭看著,大殿那處的喝彩歡笑聲傳達(dá)過來,真是熱鬧。 她正失神,忽然殿內(nèi)傳來銅鐵落地的聲音,還未待她反應(yīng)過來,又是一道聲嘶力竭的尖叫。 是老嬤嬤的聲音! 葉秋嬗反應(yīng)敏捷,提裙奔入殿內(nèi),就見老嬤嬤形單影只杵在正殿門口,殿門大敞開,她渾身抖如糠篩。 “嬤嬤,怎么了?” 還未待她走近,屋內(nèi)忽然沖出來一個人,手持血刃,華貴的衣裙上也沾滿了血污。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曜珮恍若瘋癲,厲聲尖叫著。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有點晚了,但是二合一雙更,愛我嗎baby~~~(????)?? 第40章 妍嬪案(一) 葉秋嬗幾乎沒認(rèn)出眼前這個瘋癲女子便是高傲的曜珮公主, 她沖出屋子,直直摔在殿外的青磚上, 似乎醒悟過來,嘴里念叨的和方才有些出入:“有鬼……是鬼……” 葉秋嬗難以置信, 片刻后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見老嬤嬤還杵在門前呆若木雞,聲音顫抖地催促道:“嬤嬤,快去大殿叫人?。 ?/br> 老嬤嬤怔忪, 忙道是, 而后神色惶惶地跑了。 曜珮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葉秋嬗不敢靠近。但心底里卻對曜珮殺人不大確信,方才她守在宮門口處,在那鐵器落地聲音之前并未聽到任何異動, 若曜珮真的殺了人, 雙方怎么也會糾纏一番。況且她今晚并無異狀,怎么會無緣無故便殺了人呢? 除非是殿內(nèi)真有什么妖魔鬼怪迷了她的心智,讓她生出幻想…… 此事太過詭異, 葉秋嬗心頭怪力亂神猜測一番。遙遙往那殿內(nèi)看了一眼,卻見紗幔隨微風(fēng)輕搖, 地板上遺留了一灘血跡…… “會不會是闖入了什么野獸,讓公主誤認(rèn)為是人?”她妄加猜測著,好在月前審理寶田會一案,給她壯了不少膽子。如今見識了人心之惡,對這些牛鬼蛇神反而不那么畏懼了。 見人還未通知來,葉秋嬗壯著膽子緩步移向殿門口處, 往里看去。 青紗帳內(nèi),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不期然撞入眼簾,在尸體旁邊還躺著一個渾身刀傷的婢女,兩具尸體橫豎臥著,了無生息…… 曜珮真的殺人了?還是兩條人命?! 葉秋嬗難以置信地看向身后的曜珮,見其驀地直起身來,一張淚臉毫無血色。 “是鬼……”她抽泣道。 “怎么回事?!” 這時一道威嚴(yán)的怒喝響徹殿內(nèi),隨后宮人魚貫而入。 圣上與皇后進(jìn)來時瞧見的便是這般光景,俱是驚在當(dāng)場?!瓣撰樐恪?/br> “皇兄,昭和殿里有鬼!”曜珮直起身子,一身血衣十分瘆人。 皇帝見自己親妹這般慘狀,因不知內(nèi)情,還當(dāng)是她受了傷。大為擔(dān)心:“珮兒,你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有受傷?” 欲要上前,卻被皇后攔了下來,也是十分焦灼,但仍強作鎮(zhèn)定道:“皇上,且慢?!鞭D(zhuǎn)而又面向身后侍衛(wèi),“你們幾個,還不進(jìn)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皇上醒悟過來,看向人群之中的謝芝,指向他:“對對對,無輿你也去?!?/br> 謝芝領(lǐng)命,沉著冷靜地疾步走到殿外。經(jīng)過葉秋嬗時,暗自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葉秋嬗回以同樣不解的神情。 雖未說話,兩人卻仍能默契地意會對方所想。 “待會兒再細(xì)說。”謝芝低語一聲,跨入殿內(nèi)看到那兩具尸體也是一驚。而后迅速回神對身后侍衛(wèi)下令道:“包圍出口處,若有什么可疑之人,立即將其拿下?!?/br> 葉秋嬗側(cè)頭看去,就見他身形輕健,使了輕功直接躍到兩具尸體旁,一一查看。而后神色一凝,又躍了出來。 “情況如何?”皇后手捏一方錦帕,神色緊張問道。 謝芝俯身跪下,看了看已瀕臨崩潰的曜珮,神色復(fù)雜?!盎胤A皇上、皇后,殿內(nèi)躺著兩個女子,一個已經(jīng)氣絕,一個還尚存生機。看兩人穿著應(yīng)是宮內(nèi)之人,若將活著那人救醒,想必能知曉內(nèi)情?!?/br> “那快快喚人進(jìn)去將她抬出來!”皇上急道。 謝芝道是,見已有幾個侍衛(wèi)想里走去,忙叮囑一番?!爸?jǐn)慎些,莫要破壞遺癥。” 片刻后,幾個侍衛(wèi)將一女子抬了出來,穿著一身宮女常服,臉頰上胸口處都有刀傷,十分慘烈。 “這……這不是妍嬪身邊伺候的春曉么?”皇后身旁的嬤嬤脫口驚道。 這句話仿佛是宮內(nèi)忌諱,皇上、皇后甚至庚太妃皆是倒抽一口冷氣,其中皇后更是面如土色,幾步跨到殿門處,還未進(jìn)去便瞧見地上那血rou模糊面目全非的人,一身絳紫色錦衣綉裙,正是她前些日子送的那件,這尸體不是她那娘家堂姐又是誰? 驚惶驟然而至,皇后嘴中連道幾聲“堂姐”,而后雙目一翻,昏死過去。好在葉秋嬗離她近,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才沒讓鳳體再生掛礙。 皇后一暈,眾人混亂。有奴仆速去傳喚太醫(yī),有奴仆上前攙扶?;噬蟿t沖向殿門處,想要進(jìn)去查看卻又生生止住了腳步,神色復(fù)雜地對謝芝道:“無輿,傳刑部來驗尸。還有方才在我們來之前便在場的幾人全數(shù)帶走,命人看管拷問,務(wù)必要將此事弄個明白!” 謝芝領(lǐng)命,猶豫片刻又問:“皇上,那公主……” 皇上渾身一頓,蹙緊了眉,掃視四周。見眾人都緊盯著這方,眾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有心偏袒自己皇妹卻難逃悠悠之口。雙目一閉冷酷道:“公主也不例外?!?/br> 話音落下,侍衛(wèi)上前將幾個在場之人逮捕,其中便有葉秋嬗。她并無罪過倒是不怕,謝芝卻極為擔(dān)心,悄然走了過來暗中碰了碰她,說了一句:【莫怕?!?/br> …… 刑部的人來得極快,仵作進(jìn)場驗尸,通過面貌與體型,確認(rèn)是妍嬪無疑。且致命之處的確來自曜珮手中兇刃…… 中秋宮宴,長公主殿下持刀行兇,將曾與自己有過節(jié)的妍嬪亂刀砍死在昭和殿。一夜間,這消息便像是長了翅膀一般流傳到大街小巷,即便皇上有意禁言也阻攔不住。 人人嘴上義正言辭說著:“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一雙雙眼睛卻緊盯皇室動向,以看戲心態(tài)要瞧瞧天子的舉措。 天子自然是焦慮的,一方是自己的同胞meimei,一方是律法威嚴(yán)與百姓輿論。實在無法,只得對樞密省連連施壓,催促他們迅速查明真相。 這夜,樞密省上下皆徹夜未眠,謝芝更是頻繁出入宮中,直至天色大亮才頂著一臉疲意回了樞密省。還未歇息片刻便匆匆朝刑拘房走去,一想到葉秋嬗被關(guān)了一整夜必定提心吊膽,說不準(zhǔn)此時正躲在暗處哭泣……他便惴惴不安。 在刑部取了鑰匙徑直朝葉秋嬗那間暗室走去,速將房門打開,暗室日光乍泄,寂靜一片。 光線所及之處,一張細(xì)白如玉的小臉沐在日光下,秀目微合,呼吸清淺,靜若處子,分明正安心淺眠…… 聽到門鎖聲響,方才悠悠醒轉(zhuǎn)過來。 睜眼見到謝芝,不由得大喜道:“咦?謝大人來得這般早?” “……” 謝芝無言,輕吐一口氣,暗笑自己多慮。 “葉姑娘如今這性情,倒是淡定得可以?!彼χ揶?,走至葉秋嬗石床前,見其一副仍有睡意的模樣,發(fā)間還沾了幾根稻草,伸手給她摘了去,動作自然,兩人誰也沒覺察到這非同一般的親近。 “謝大人昨夜辛苦了吧?”葉秋嬗起身理了理衣裙,關(guān)切道:“昭和殿內(nèi)可有查到線索?昏迷的宮女可醒來了?” 她連連發(fā)問,謝芝只是點頭,“那宮女蘇醒過來了,我來找你也正是為此。我先帶你出去,回葉府換上男裝,路上再與你細(xì)說?!?/br> 葉秋嬗忙頷首應(yīng)是,兩人從暗室出來,再從樞密省地道往葉府方向趕去。 趕路中途,葉秋嬗便從謝芝口中了解到案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昨夜那慘死的妍嬪乃是圣上還未即位時便納了的側(cè)妃,為圣上育有一個皇子一個公主。 那時身為太子的皇上還未冊立正妃,照規(guī)矩,即位后理當(dāng)立她為四妃之首,可還未半年,妍妃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庚太妃不敬且與長公主惡言相向,鬧得人盡皆知。 如此失德之舉實在有損天家顏面,皇上又是以仁治國、以孝為先的仁君,自然龍顏大怒,直接將妍妃降為妍嬪,自此打入冷宮,未再出現(xiàn)眾人視線。 自打入冷宮后,妍嬪便患了瘋癲之癥,時常打罵虐待冷宮婢女內(nèi)侍,成了人人都畏懼唾棄的瘋子。 只有一人除外,這人便是她親堂妹白皇后,兩人同是白家嫡女。自小便一起長大,情誼深厚。聽聞即便是妍嬪入了冷宮,白皇后也經(jīng)常鳳駕親臨去探望她。 是以那日見殿內(nèi)尸體是自己堂姐,才會心如刀絞昏死過去。